姜珂这是在问刘敬怎样才能做到“仁”字,这可是孔子和他的弟子们研究了一辈子的话题,如今被姜珂突然一问,倒是把刘敬给弄得有些懵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回道:“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难道离我们很远吗?只要自己愿意实行仁,仁就可以达到。 上钩了,也算不枉姜珂连夜背诵孔子语录,如果刘敬说得是另一句话,那她还得重新组织语言。 姜珂趁机下钩道:“孔子先生用一生来推崇“仁”字,仁的含义是品德完善,仁的思想是为人着想,刘老学识广博,为何直到今日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听到姜珂批评自己,刘敬那个气啊,引经据典给姜珂一顿批评教育,说她是个什么也不懂,不尊重前辈的竖子。 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被骂竖子的姜珂:…… 免疫了。 “您说我不懂仁义,您懂,您最懂了,您既然这么懂仁义,那为何还非要支持分封而反驳郡县?” 姜珂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有礼貌的人,对面都这么没礼貌了,自己还对他用尊称。 她是懂得如何三言两语气死儒生的,就比如现在,短短一句话把刘敬气得手都在颤抖,感觉呼出的空气里都带火星子,你了半天,又说了好几句竖子,最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姜珂:……看这架势,我不能一个不小心把刘敬给气死了吧?这样的话即使我是丞相那也得挨罚啊! 挨了骂的姜珂还得主动安慰刘敬,告诉他平息下情绪有什么问题咱们俩慢慢讨论。 刘敬:“你这竖子,你懂什么,这是老祖宗留下的周礼,岂能随意更改!” 也是姜珂嘴快,顺口说道:“可是周朝已经亡了啊,现在是秦朝。”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自己光是提及了一个郡县制刘敬就如此激动,现在再听到周朝亡了这四个字还不得嘎嘣一下气昏过去啊!? 刘敬虽然没像她想得那样昏过去,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姜珂觉得有时候儒生们真挺玻璃心的,几句话就能把他们给说碎掉,不像法家,只要能成事,贴脸开大都无所谓。 姜珂:“那孔子还说了,自己绝对没有四种毛病,不自我膨胀,不凭空猜想,不顽固拘泥,不坚持己见,您目前至少占……” 姜珂比了个“三”的手势:“后三种。” 刘敬:“小儿狂妄,一片胡言乱语。” 姜珂道:“我胡言乱语,那您说说我究竟哪里说错了?您如此坚持周礼,一直认为郡县制不好,这不就是后三种毛病吗?” “嗳……您别又生气了昂,刚才咱们俩可是说好的心平气和谈。” 谁和你说话了?刘敬虽心里反驳,但总归还是消下去了一点气。 “除了周礼,您还能再说出分封制有什么别的能让我无法反驳的优点吗?但凡您能说出来一条,我现在立刻去找陛下,劝说他恢复分封。”姜珂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虽然她的保证不太管用,但至少这个饼是先给刘敬画出来了。 刘敬:“分封子弟功臣给陛下当做辅助,这样即使出现谋反暴动,也会有人及时来救援陛下。” 姜珂:“可是施行郡县制之后君权完全都掌握在陛下自己手里,卿大夫手中并无兵权,这样怎么谋反啊?” 一句话差点没噎死刘敬。 “分封制可以开发边远地区,扩大吾皇统治区域。” 周朝初年辽东,象郡,桂林郡这些地方都还是一片荒芜,若非是周公分封各路诸侯王,恐怕也不会有如此大的疆土。 蒙恬:合着在您眼中,我守了这么长时间北地,就是在一直吃干饭呗? 姜珂:“您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刘敬轻抚胡须,做胸有成竹状,然而姜珂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没把他给气死:“那行,既然这样,本丞相替陛下决定了,封你为匈奴王,封卫雍为东胡王,你们两个现在每人带五万兵马北出雁门关,去把长城以北的地盘打下来吧。” 刘敬:…… 殿内陷入尴尬沉默中。 若论引经据典,他刘敬世无其二,若说弓箭拳脚,也略懂一些,但这带兵打仗……还真就是他的盲区。 姜珂:三句话,让一个大儒对我百口莫辩。 姜·教育·珂:“有时候我觉得咱们儒家有些人真的很没有礼貌,很无理取闹,就比如之前无论李廷尉说什么话,某些人从来都不听,把他当成空气了,人家和你辩驳理论,可是咱们呢?无论人家说什么,就只会提起周礼二字,刘老,您这这事我冤枉人了吗?” 似乎……还真没冤枉。 一句话直接把刘敬给说沉默了。 “为什么咱们儒家不能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呢?要学会倾听,学会分析别人的话,就比如现在,您慢慢听我和你分析……” “如今秦朝就相当于是一颗大树,如果真的实行分封制,那些诸侯王就相当于树上的枝干,您说对不对?” 刘敬点头:“正是如此。” “这您都能这么快想明白,不愧是刘老,您真是太博学了。” 刘敬:……这语气,怎么跟夸小孩似的呢? 姜珂:“枝干生长的太过茂盛,就会分走主干上的养分,曾经秦楚齐燕赵魏韩这七个国家是怎么来的?不也是分封来的吗?八百年前大家都是一家人,可八百年后就不一定了,大家相互猜忌相互攻打,这都是经常有的事情。” 其实姜珂说这句话只为提高立意,对于刘敬来讲用处不大,因为刀子没砍在他自己身上,他肯定不会知道疼。 “就比如现在,您,去给刘季五万钱,现在就给!” 刘敬:“我和他非亲非故,凭什么给那小子钱?” 姜珂:“他氏刘,你也氏刘,你们两个千年前都是一家人,既然都是刘家人,那你凭什么不给刘季五万钱?刘老,您真是太自私了!” 刘敬:…… 刘敬为了恢复老祖宗的周礼,忍痛点头同意给刘季五万钱,反正大家千年前都是一家人,到时候再要回来也行。 没想到姜珂她居然还得寸进尺:“那能把您那刚出生的小孙子送给刘季当儿子吗?刘季如今都三十多了,连个孩子都没有,真是太可怜了。” “反正都是一家人了,您就给他一个孩子呗,一家人不能太自私。” 虽然刘季也不太喜欢儒生的孩子。 刘季目前在忙事业,没时间去找沛县的曹氏,自然也就没有刘肥这个长子了。 刘敬感到无语,刘敬非常想要跳过这个问题。 所以他现在开始思考郡县制的合理之处了。 姜珂继续火上浇油:“如此行事,百年后同样会有毁弃骨肉亲情而以兵刃加身的事情发生,有血缘关系的诸侯贵族之前尚且如此残酷,民间灾祸之变化又会如何发展呢?所谓仁义,当为民之所谋也,必须将社稷之福,天下之利,摆在首位。” 这句话恰好说到了刘敬的心坎上。他并非是那些满口之乎者也,实际粟黍不分的肉食者。 他推崇周礼,更推崇周朝的德政,他不希望君主们骄奢淫逸虐待百姓,更不希望黎民血流大地暴尸荒野。 刘敬年少时也曾学习孔子周游列国,只不过他虽能和孔子见到相同的山水风景,可民风民俗却早已大不相同了,他连孔子的时代都回不去,又何谈恢复周礼呢。 诸子百家,其实每个人都在追寻心中的那束救世之光。 刘敬心中积压了太多太多的心事。 见他这幅反应,姜珂突然觉得秦朝朝堂中应该培养几个心理治疗师来给这些学者们定期做个心理辅导。 唉,没办法,学业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姜珂发挥出自己强大的交流能力,和刘敬聊了起来。 对着这种情况,根本不用组织语言安慰,只需要“嗯。”“对。”“是的,我理解您,您真的特别不容易。”这三句话贯穿整场交谈即可,剩下的对方自会主动倾诉出来。 果然,经过一个时辰的谈话后,刘敬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块石头一下子就消失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再看姜珂,丝毫没有之前“竖子”的怨气了,越看越觉得其实姜珂也颇有儒学大家的潜质。 至少比淳于越那腐儒强多了。 姜珂开始下她的最后一剂猛药:“咱们儒家最重孝道,但就连孔子都认为不能单纯为了成就孝名而一味地盲从父辈,若说这变通二字,恐怕世上再无人能比得上孔子先生了。” 其实她觉得先秦诸子们都挺犟的,但并未直接说出口。 “按照周礼规定,所有的贵族子弟都要接受教育学习六艺,后来周朝卿大夫阶层逐渐落魄,先前那些负责教授贵族子弟们的管理散落到民间之中,凭借着他们专门的知识技能教导弟子,以此来维持生计,这便是早些时期儒生们的由来。” “孔子二十七岁开办私学,这很明显不符合周礼,可他却还是这样做了。当礼制的形式和内容相抵时,孔子一直都是懂得变通的。楚狂人曾言,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固执己见的是您啊,刘老!” 这一声叹息,彻底把刘敬的心中的固执给打破了。 我姜珂这么多年来,招揽过无数人,就连历史上最出名的秦朝三大刺客都能成功招揽,你一个小小刘敬那还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多谢丞相此番相劝,之前是刘敬目光浅薄,管窥蠡测了。” 你别说,这刘敬也挺能屈能伸的,意识到自己的局限后立马道歉,丝毫不含糊。 但姜珂小心眼儿,她坚决不让自己受委屈:“您之前批评了我一顿,叫了我十二声竖子,还说我是黄口孺子,口尚乳臭。” 这八个字的大概意思就是在轻视姜珂,说她无知。 刘敬:…… 你还挺记仇。 还能怎么办?刘敬只好再给姜珂道个歉……且态度诚恳。 道完歉后,二人又“和好如初”了。 没过不久又听到姜珂长叹一声,看起来有些失落,刘敬便询问她为何失落? “姜珂最近正在编写要给黔首们看的书,可是……”她欲言又止,“唉,愁啊!” 刘敬:“可是编书时遇到了困难?刘敬可以帮忙,单只说儒学这方面,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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