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还要给熹贵妃缓减疲乏,念书,或者说会儿轻松些的话,熹贵妃也心疼她,让她早点歇息,她却总用一句回去呆着就心慌来搪塞,这么一日日的陪着。 这期间,弘历每每过来请安,温晚便先避开,本来按着熹贵妃的意思,三五日两人见一回也就说的过去了,可偏偏福晋回府了,若是两人常见,岂不是显得新帝不够稳重? 这并非是事情只要不传出永寿宫去就能遮掩的。 其身需正,方无愧于心,再无愧于民。 弘历已经继位,一言一行都当严以律己,不可任性。 最不济,在最初的一年,也要做给所有人看,如此,才能减少前朝后宫的波澜。 若最初就乱了规矩,则后患无穷。 当然,熹贵妃多少也夹了私心。 见不到,才能让人越发放不下… 这些日子里,唯有一次,熹贵妃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松了口,让温晚送弘历出门。 两人也不能拉拉扯扯,便并肩走着。 久而未见,身份已变,弘历其实有许多话想同她说,对皇阿玛的不舍,前朝事多的疲乏,还有夜深人静时坐在养心殿龙椅上复杂的心境… 但院子就这么点路,也说不上几句。 他只偏头看着她,内心出奇的平静。 天下已得,而你在我身侧。 走至一半路时,两人都越发慢了,后面跟着的人都快止步不前了。 “可有按时用药?”弘历终于开口。 温晚点头:“苦的都快习惯了。” “都不愿王太医换方子了,这么喝下去,说不得哪天,就喝出了回甘。”温晚声音语气如常,听不出半点陌生。 弘历心底一软。 这些日子,因着身份变化,多少人都变了态度,诚惶诚恐,他虽说知道帝王威严,这是好事,可到底也有些不适。 温晚这般,让他心中熨贴了不少。 “你如此一说,我都想尝尝了。” 温晚听到了他的第一人称。 他说的是我,不是朕。 “那可得把王太医吓坏了,不知该不该给您放点糖块进去。” “人家好好的药,被咱们俩喝成了糖水汁子。”温晚用帕子遮了遮嘴角,掩住笑意。 “你这么一说,我可算明白了一事,额娘每日让人送汤,偶尔的汤却加了红豆,还微微泛甜,可是你偷偷加了糖?” 温晚脸色又红了起来。 不否认也不承认。 弘历低笑:“绿豆汤里你给我加红豆也就罢了,莲藕汤里加红豆,你怎么想的?” 那汤,他竟硬是喝了两碗,李玉都看不下去了。 温晚轻声道:“没有怎么想,红豆就是红豆,并无旁的意思。” 弘历听了这话,却立刻想到了旁的意思。 眼神便带了点缠绵之意。 可影壁已经在眼前,绕过去,她就不能再送了。 弘历颇为不舍,于转角处,停住了脚步。 “要好好用膳。” 温晚嗯了一声。 “我每日让人送来的红豆酥…你好歹用一块。” 温晚又嗯了一声。 弘历轻叹一口气,声音放低:“也就这几日了。” 灵柩出宫,宫里就能松懈些了。 他便是日日见她,也无妨了。 弘历深深的看了温晚一眼,一身素白的她,在朦胧夜色里,纯净如白莲。 “回去罢,夜里凉。” 弘历往前欲走,忽的手指微凉,他低头,只看到她宽大的衣袖。 衣袖底下,她握住了他的两根手指,弘历微微用力回握了她片刻。 温晚收回手,缓缓行礼。 弘历把她托住,没让她完全蹲下去,等她站好,他才转身离开了。 温晚略站了片刻,才缓缓回去。 这一次之后,两人又是四日未见,各自忙碌依旧,待福晋回来,温晚算是松了口气。 给福晋行了礼后就去东厢房呆着了,没有任何听福晋同熹贵妃说话的意思。 她现在就夺这协理六宫之权毫无意义。 福晋明显瘦了,熹贵妃都有些不忍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你也得顾着自己。” 福晋听了这话,竟落了一串泪:“额娘。” 她向来规矩,多是唤娘娘,今日唤额娘,可见是撑不住了。 “永琏…” “永琏不是已痊愈了么?”熹贵妃急切的道。 难道还有隐情?! “已经痊愈,只是,其中有许多波折。” “臣妾不忍额娘担忧,所以瞒了额娘,还请额娘恕罪。” “我怎会怪罪你!你只管说来!若有什么,我替你做主!” 熹贵妃也是过来人,已经有了猜测,脸色十分难看。 永琏是个极好的孩子,弘历对他寄予厚望! “额娘不知,永琏高热之始,并非是来报那日,而是已经两日!这高热奇怪,虽病了,可精神极好,永璜也是如此,但永璜身子壮硕一些,又用了药就好好歇着了,永琏却是——” “他唯恐臣妾同他阿玛担心,又见府中忙乱,竟不让人报,只喝了往日风寒的药,暂且压了下去,他便当无事,仍旧用功读书…” 话已至此,熹贵妃便明白了,永琏为何会病的晕过去。 是他太过懂事,又年少莽撞,导致没有及时医治。 “他这病,可是另有缘故?并非只是着凉罢?”熹贵妃叹了口气。 “是。” “臣妾待他退了热,就开始严查。” “府里三个阿哥都病了,这实在不能让人不生疑。” “这一查,竟又查到了高妹妹身上。” 福晋仍唤高妹妹。 熹贵妃敏锐的觉得,事儿必然不是高氏做的。 “高妹妹身边的一个粗使丫鬟也认了,说是高氏落到这种地步,院子里的奴才也是步步艰难,去膳房,每每遭人冷眼,且几个阿哥的宫女们也每每奚落于她,她便生了歹毒心思,联合了自己的老乡们——粗使丫鬟不比宫女,正经出身,但私下里爱三三两两抱团。” “她们也不敢做旁的,就是夜深人静,偷偷推开窗子。” “这样的天气,夜里已经泛凉,加之那几日有雨…夜里守夜的又偷了懒…种种之下,三个孩子竟都病了。” “太医诊了又诊,只是着凉引发的风寒,并无旁的。” “永琏若是不拖着,也没这般严重…是臣妾,总教他要自强自立,坚韧耐苦…”福晋擦了擦眼泪,满脸自责。 熹贵妃先宽慰了福晋好一会儿,才道:“高氏如何处置,你可有定夺了?” 她知福晋并不信是高氏所为,这话不过是让福晋有个由头,把话说下去。 福晋摇头:“臣妾,仍想不通。” “臣妾也查到的太容易了。” “根本没废什么功夫。” “那粗使丫鬟,认的太干脆了,虽说死活不认是高氏所指使,但又说话漏洞百出,恨不得让人一目了然她就是为了护主。” “最要紧的是,闹了这么一场,高妹妹图什么呢?” “只是拿三个阿哥撒气?” “于她半点益处都没有!” “反而…会让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谁都知道,皇上,这就要给众人定位分了…” 熹贵妃面色微冷,她拍了拍福晋的手。 “永琏无事,就已经是祖宗保佑。” “你且先放宽心,你若撑不住,那些子丧良心的,岂不是更得意了?”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一旦贪心,就容易急,一旦急了,这马脚就藏不住了。” “只要露了马脚,就已经不成气候了。你说是不是?” 福晋缓缓点头:“臣妾,谢额娘教导。” 熹贵妃没有再说话,只又拍了拍福晋的手,让她先去歇着。 然后独自坐了半个时辰,才让人去叫温晚。 先说了琐事:“绣房那里,要过来给你量身裁衣,你这些衣服,过几日就不便再穿了。” “我让她们午膳后再来。” 温晚点头,她这些衣裳已经是新做的了,只是过几日,她的位分不一样了,虽然还要着素至少百日,但位分不同,料子就不同,细节处也不同。 熹贵妃想了想,暂且没有同温晚提及王府的糟心事。 等着诸人的位分定下来,她再借着位分,同她仔细说道一番。 温晚虽有她护着,又不爱同人往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午膳后,温晚也歇了一会儿,醒来就听绣房的人在候着了,还是来了六个人,神情恭敬小心,这次比之上次,她们已经摸索到了温晚的大概喜好,准备的花样上让温晚很满意。 熹贵妃的喜好她们早就摸到了,花样上便多是贵妃喜欢的,温晚看出贵妃其实兴趣已经不大,再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天长地久杵在眼前的,可这么多年,因着雍正性子严谨,下面的人就得平和规矩,所以贵妃虽掌管后宫,但也甚少挑剔,绣房的人还以为贵妃长情… 温晚没有立刻当着绣房的面儿说什么,这些只是素服,百日后,还要再做,那时,她怎么也能画几个新鲜花样给贵妃的。 绣房的人刚走,弘历就来了。 他身后的李玉手里捧着一本折子。 这是已经定了后宫位分,来请熹贵妃的意思了。 熹贵妃了然,示意温晚先去东厢房,温晚出门,正好同弘历照面,还未行礼,就被他拉了起来。 眼神对视,都露了笑,弘历缓缓松开了手。 温晚往东厢房而去,弘历看着她进去,才回身入内。 等他行了礼,熹贵妃冷哼:“茶已经凉了。” 弘历尴尬一笑:“额娘…” 李玉赶紧把那明黄色的折子呈给熹贵妃,然后就退了出去。 熹贵妃没有拿乔,当即就拿了起来,这是他的亲儿子,她只有替他好好掌眼的。 位分是从高到低写的,头一个就是温晚。 皇后是不在此列的,且熹贵妃已经知道,皇后居长春宫,温晚居永寿宫。 “这个封号…”熹贵妃蹙眉。 “不甚妥当。” “本来贵妃之位,朝中就颇有微词,富察家懂事,竟为你说话的,倒也能封的下去。” “你这个封号,恐怕富察家都得难受。” 温晚名字后面,赫然是沅贵妃。 沅与元同音,按理,只有皇后才用得。 这么个字,同那宸字有何区别?太过明显了。 “温晚八字缺水,这个字于她有益。” “且那极吉祥的字,本就不多了,或是相冲,或是不甚悦耳。” “儿子同皇后提过,皇后并无不悦。” 熹贵妃白了他一眼,皇后敢不悦么? 这话说的忒不要脸了。 “至于富察家,儿臣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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