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时候,八贝勒虽然知道剧情,知道二废太子被牵连在内的人里便有梁九功,但书中关于朝堂之争的描述很少,都是只字片语,大部分剧情内容都集中在四哥的后院。 他也是经历过二废太子之后,才知道梁九功早在康熙四十年左右就已经投靠太子了。 如果太子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惹他,他是不会将这件事情曝出的,毕竟在倒太子上沾了手,对他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因此,当众举报了太子和梁九功的八贝勒,脸上没有解气的表情,也没有志骄意满,相较于之前的平静,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太高兴的情绪挂在脸上。 这就更让大多数围观的人……骨寒毛竖了。 八贝勒从前在宗室之中的名声一向不错,毕竟在一众高傲的皇子当中,只有这位平易近人。 哪家哪户死了人了或者有喜事了,八贝勒要么亲自到场,不亲自到场也会派人送上礼,有事求到八贝勒的门下,也是能办就给办,不能办人家也客客气气的。 对亲王郡王这样的人家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寻常的贝勒、贝子、镇国公这样的宗室而言,八贝勒可太有人情味儿了。 所以哪怕这几年有八贝勒和太子不对付的消息传出,宗室之内也都是更偏向于八贝勒,太子跋扈,八贝勒和善,两个人不对付,那必是太子挑事在先。 八贝勒是大家印象中的和善人,在痴情和疑似不能生甚至不是男人这样的流言传出后,和善之外,八贝勒又多了些可怜在身上。 但是现在,大殿之上还会有几个人觉得八贝勒可怜,怕是那和善之名都让人犹疑了。 太子和御前总管这样的隐秘之事八贝勒都知道,还一直隐而不报,谁晓得类似的把柄八贝勒手中还有没有,谁又真的干干净净呢。 在场高兴的大概也就只有与八贝勒志同道合者了。 没有人怀疑八贝勒是在捏造假消息,污蔑太子和御前总管这样没脑子的事情,没人相信八贝勒会做。 康熙也不怀疑老八这消息是假,虽然他还没去保和殿,但保和殿内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他都知道。 以他对老八的了解,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不是板上钉钉了,老八不会当众说出这样的消息。 康熙要查,但不止查梁九功一人。 御前总管都能是太子的人,那这乾清宫里的其他人呢。 梁九功被秘密关押,领侍卫内大臣被急召进宫。 康熙到保和殿时,保和殿内静悄悄的,不复往年的热闹,人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 别说在场的宗亲了,就连康熙自己都没了兴致,他眼睛扫过一众的皇子,只在太子和老八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第15章 年初一的宗亲宴扫兴而归,年初二的朝臣宴直接被取消。 当日保和殿内那么多人,皇上也没有下旨封口,太子和八贝勒,还有九阿哥,这三个人的对话很快在八旗传开。 宫里此时的动静也不是一般的大,皇上身边的侍卫,还有乾清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被关了起来,甚至毓庆宫都已经被围了起来,里面的人包括太子在内都不得出。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皇子们也都老实了起来,本来年初是拜年的日子,自从出宫开府之后,皇子们之间便有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初三是直郡王府待客,初四是三贝勒府待客,初五是四贝勒府待客……以此类推,可以一直宴请到正月十三。 但是如今也都取消了,各个府上不再开门待客,皇子和福晋们也不再去各处拜年,全都老老实实关起门来过年。 不过,内城镶黄旗这块地界上,四座皇子府比邻而居,彼此之间都只隔了一道墙,相互之间串门简直不要太方便。 九阿哥和十阿哥早就大张旗鼓和八哥站到一块去了,所以此时也毫不避讳,虽关门不待客,但却日日跑去八贝勒府串门。 当然,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九阿哥也好,十阿哥也罢,心中对太子和梁九功之事有再多的疑惑,也不会开口询问。 乾清宫的人被甄别,毓庆宫被围了起来,八哥作为把这件事情捅出去的人,贝勒府里恐怕少不了皇阿玛的眼线。 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串门,只字不提毓庆宫之事。 九阿哥更担心南巡泡了汤。 “这可是我第一次伴驾南巡,也是额娘第一次伴驾南巡,我都给额娘备好江南时兴的衣裳和首饰了,如果空欢喜一场,我这边还好,额娘不知道得有多伤心失望。”九阿哥特意提高了声音。 周围皇阿玛的眼线都听到了吗,赶紧回乾清宫告诉皇阿玛,这南巡若是去不成,宫里的宠妃是会伤心失望的。 皇阿玛这次可是点了不少人伴驾,除了他额娘外,惠妃娘娘更是四妃之首,还有这几年盛宠的和嫔。 皇阿玛就算不为他们这些皇子着想,那也替娘娘们想想。 十阿哥等九哥消停了才道:“我倒是希望皇阿玛可以不去南巡,监国的差事我可办不了,对这些要动脑子的东西我实在是提不起劲儿。” 得,把他这儿当做传声筒了。 八贝勒哭笑不得,他也很好奇,原定在正月二十二日就要出发的南巡会不会取消,也好奇这辈子梁九功会不会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梁九功真的不幸做了这最后一根稻草,那他作为把这个事情捅出来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皇阿玛上辈子在一废太子之后是如何待十三的,这辈子大概就会如何待他。 所以他是真的希望太子可以再撑个一年半载,废别废在他身上。 八贝勒伸手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两个弟弟斟茶,免得因为说话的声音太大而口渴。 十阿哥会意,对着八哥大声的发牢骚。 “八哥你是知道的,我在上书房时字看多了就晕,字写多了就吐,到现在也是如此,让我去监国,那不是给四哥减轻负担,是给四哥增加负担……” 监国这差事他是真干不了,也不想干。 哥俩整整喝了两壶茶,才终于安静下来,隔壁府邸小孩子的欢声笑语隔着墙传过来,听声音好像是在射箭,欢呼声阵阵。 九阿哥撇了撇嘴,很小声的吐槽道:“四哥的骑射功夫也就是能糊弄糊弄小孩子了。” 连在一起的四座府邸,就属四哥的贝勒府热闹,四子一女,还都是嫡出,这在同辈的兄弟当中都是头一份。 ** 四贝勒放下手中的弓箭,让孩子们自己玩,想射箭的射箭,想骑马的骑马,想练剑的练剑,自己则是和福晋在一旁看着。 他拒绝了女儿和次子、三子要去隔壁八贝勒府的要求,在大年初一之前,他甚至动了要把嫡长子也送去给八弟教养的念头,但是那日的宗亲宴过后,他不光打消了这主意,甚至都不打算再让大格格和弘昐弘昀再过去。 ‘梁九功是太子的人’这固然让人震惊,消息由八弟曝出来,这本身也很让人震惊,梁九功是皇阿玛的人,连皇阿玛都不知道的事情,八贝勒却知道。 皇上身边太子的秘密瞒不住八贝勒,那别处别人呢。 在此之前,他不曾掺和夺嫡之争,但是作为大清的四贝勒,养母还是皇阿玛的第三任皇后,眼看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他内心不是没有想法。停止和八贝勒交往过密,不是因为他有秘密担心被窥探,而是八弟这样的行事,恐怕连皇阿玛都会忌惮,连带着与八弟交往过密的人也不会被皇阿玛信任。 他既有心,就要疏远八弟。 ** 正月十四,上元节的前一日,八贝勒被传召进宫,这也是自宗亲宴后首位进宫的皇阿哥。 “梁九功与太子之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是四十二年,儿臣奉旨审问索额图,当时皇阿玛还远在塞外,京中有异动,索额图的部分家奴上下串联意图劫狱,后皆被捕入狱,其中有一家奴乃是索额图的心腹,被捕重伤,没能撑到宗人府大牢,在路上就已经死了,但儿臣在押送他时意外得知了梁九功和太子的关系,只是人死了,儿臣也没有别的证据,事关储君,不敢向上禀明。” 康熙紧紧盯着下头的老八,脸上不辨喜怒。 “所以……整整三年你都没有告诉过朕,却在太子当众挖苦你时,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八贝勒知道他这个借口漏洞百出,并不严谨,皇阿玛不相信是正常的,如果皇阿玛信了,他仍是有罪的,皇阿玛的安危没有让他开口告密,太子的挖苦反倒是让他开口了。 左右他们父子早晚都逃不了相看两相厌的结局。 八贝勒直接放弃解释,跪在原地不吭声。 康熙却把炕桌上放着的明黄的圣旨扔了过去。 “你好好看看,这是朕早就让人草拟好的圣旨,原是打算今年开印后,就在这道圣旨上盖上大印的。” 八贝勒把滚在地上的圣旨捡起来,慢慢摊开,这是一道册封额娘为良妃的旨意。 八贝勒闭了闭眼睛,他无所谓皇阿玛会不会厌弃他,又不是没有厌弃过,父子之情早在上辈子就没了。 但他不想额娘因为他再忍受一回屈辱。 这话康熙倒是相信,他可以怀疑父子之情,但并不怀疑老八的胆量,敢挖太子的墙角,怎么会不敢告发太子呢。 老八从小就事事争先,是最有上进心的皇子,皇子要上进,最高的目标不就是储君之位。 八贝勒继续解释道:“年前,有关儿臣不是男人的流言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儿臣的人查出流言的源头是董鄂氏,董鄂氏一门出了两个皇子贵婿,一个是三哥,一个是九弟,儿臣相信他们做不出来这种事情,所以就锁定在了噶礼身上。” “噶礼虽然刚调回京城,但是儿臣知道,噶礼远在山西做巡抚时,被御史刘着鼐上告贪赃枉法,皇阿玛派人去山西调查却未得结果,是因为太子安排了人给噶礼通风报信。太子对噶礼有恩,噶礼是可以为太子做事的。” “太子污蔑儿臣,毁儿臣清誉在先,当众挖苦儿臣在后,儿臣此生注定无后,如果现在便人人欺凌,那日后岂不是要任打任骂,儿臣心中不平,所以就把连自己都不能确定真假的事情曝了出来。” 八贝勒一口气说完,便不再多做挣扎,跪在原地等皇阿玛审判。 康熙久久凝望着跪在下面的八阿哥,老八从索额图家奴那儿得到消息这说法他是不信的,必是太子这边有人告密,是太子相信且亲近之人,至于老八为什么会把事情在宗亲宴上曝出来……太子的确过分了些。 古人云,穷寇莫追。 老八如今这样和穷寇又有什么区别,纯亲王因为无后而爵除,庄亲王一把年纪了,到现在也不肯认命,还是想着能生出自己的孩子,为此没少闹笑话,他年轻那会儿后宫虽然孩子一个个的生,可是都保不住,未尝没有觉得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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