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副总管乌大人已经撑不住身子跪在地上了。 采买运输的车辆有没有夹带,有的。 夹带了什么东西,这就不一定了。 有宫中小主和宫外娘家往来之物,也有从御膳房捎带出去的极品食材,甚至有从御药房捎带出去的药材…… 这条路虽是御膳房运送食材的进出之路,但却不完全由乌雅家和马家把持着,单就这两族,做不成此事,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这条路势力大的包衣家族都有参与,都是知情的,这里面并不包括卫家,隶属于辛者库的卫家,哪怕出了良嫔和皇子,也在包衣家族中排不上号。 御膳房副总管乌大人跪在地上半瘫着身子,八贝勒为何会知道此事,乌雅家知道此事的人都不多,娘娘连两位皇子都不曾告知过。 都虞司亲军营的人把拦下的十几辆马车都拆散架了,终于查出了点儿东西。 有一辆马车的车轴是特制的,里面塞满了茶叶。 乌大人紧张的同时又略略的松了口气,查到了,但还好查到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八贝勒却是微微点头,总算是没白来一趟,这里面携带了什么不重要,能带茶叶就能带别的,他只担心来的不凑巧,没碰上有夹带之物。 “走吧乌大人,就别在这儿耗着了,咱们去库房等,之后还要一起去面圣。” 现在只是证明了这条路上可以夹带私物,而库房的耗损能证明这条路夹带的量有多大。 乌大人没办法,丧着一张脸,也得配八贝勒等,还要陪八贝勒去面圣,哪怕日后他就是家族的罪人了,是几大包衣家族的仇人。 八贝勒让人搬了十多张椅子,他自己坐下,几位内务府的副总管也坐下,都虞司和慎行司的郎中坐下,御膳房副总管乌大人一把年纪了,等会儿还要面圣,也被允许坐着等。 *** 内务府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康熙,除了康熙,管理后宫的四妃也都陆续收到了消息。 惠妃是有些欣慰的,她管理东六宫,钟粹宫昨日那么大的动静,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三贝勒如今如日中天,连带着荣妃的地位也在后宫中水涨船高,她也拿荣妃没法子,换做是旁的妃嫔受如此欺辱,还可以求太后做主,可是良嫔…… 八贝勒出手越快越狠,别人才能越忌惮,越不敢再去惹良嫔。 良嫔这性子……惠妃摇了摇头,实在不适合宫里。 只是生得如此美貌,不说冠绝后宫,但也无人能压得过,与容貌明艳的宜妃相比,也是各有千秋,难怪会被父兄送进宫中来,寻常人家恐怕也护不住这样的好颜色。 御膳房被马家和乌雅家把持着,郭络罗家无人在御膳房,宜妃听到消息只觉惊讶好奇,并不担心。 她好奇的是,八贝勒此举到底是冲着马家去的,还是冲着乌雅家,这两家如今可都风头正盛,尤其是前者。 太子被废之后,万岁爷最有可能选的人便是三贝勒和四贝勒,这一个连着马家,一个连着乌雅家。 八贝勒到底是意在两大包衣家族,还是冲着包衣家族身后的人? 宜妃微微皱眉,八贝勒最近这半年太能折腾了,偏偏九阿哥又认准了八贝勒,待五阿哥都不如待八贝勒亲近,怕是她这个额娘的话在九阿哥那里都不如八贝勒的话有份量。 永和宫里。 德妃得了消息松了口气,总算是办成了,不负十四阿哥所托。 荣妃欺辱了良嫔,八贝勒要动马家的钱袋子,这两边哪还能再和气下去,八贝勒哪还能再眼睁睁看着三贝勒被立为新太子。 钟粹宫里的荣妃直接将手中的玉碗扔到地上。 “他怎么敢,他知不知道三阿哥……”荣妃闭了闭眼睛,“出去打听打听,八贝勒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她可没有听说今日八贝勒有进宫,良嫔是如何把消息传给八贝勒的,莫不是宫中和宫外的人有勾连,八贝勒把手都伸进后宫了。 比起掌管宫权的四妃,康熙知道的更早,消息更多更全。 在八贝勒带人来乾清宫禀告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个儿子在进出宫门的路上查出了什么。 “皇阿玛,这是御膳房库房这两年内查出来和账面上对不上的名单。” 新鲜的食材只能查这一旬的,但那些有年份的珍贵食材却可以往上查,只查两年份是为了节省时间,他总不能一直在库房等着,更何况窥一斑可见全貌,近两年的缺漏名单便已经足够了。 有的食材是直接少了,有的食材是年份和大小跟账单上对不上,有的则是品质对不上,好的变坏。 当然他也相信,这其中可能会有一小部分是因为保存不当而被损坏,但现在被发现了夹带,皇阿玛肯定会把这些都算进去的。 尽管康熙已经提前得到了一部分消息,但现在仍旧是怒不可遏。 御膳房有蛀虫他是知道的,哪里没有蛀虫,但他没想到御膳房的胆子会这么大,不,是包衣的胆子会这么大,茶叶可不归御膳房管,可见那条路上的蹊跷不止御膳房在利用。 除了夹带食材,夹带茶叶,这些人还往宫外运送过什么,又往宫里运送了什么! “此事你不必再插手了,朕会让赵昌去查,看看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康熙看了一眼把头埋在地上的御膳房副总管,吩咐人将其带下去,这件事情御膳房副总管不可能不知情。 房间里只剩下父子两个人,康熙直接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是何时知道的?”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老八就不会直接带人去那两处查。 既然提前知道了,为什么早不查,为什么不禀告于他,为什么直到今日,良嫔受辱,老八才带人去查这件事。 今天查到夹带的是茶叶,可如果这些马车上夹带的是火药呢。 他知道皇阿玛在担心什么,一个帝王应该有这样的担心,这再正常不过了。 但他是从上辈子知晓的,还是在雍正年间,可见在康熙年这条路的猫腻是没有被暴露过的,也没有因此出过事,没有人借助这条路刺杀皇阿玛。 如果不是想给宫里的娘娘们和内务府的包衣家族以震慑,他从没打算过要将此事暴露出来。 他知道的事情多了,难道件件都要提前为皇阿玛和四哥排忧解难吗,他又不打算做贤王,做个安分守己的普通宗室就好了。 “儿臣是年前知道此事的。” 那会儿他刚回来。 时间是真的,故事就得靠编了。 “儿臣久不能有子嗣,又查出肾气虚弱,可儿臣又并非体弱之人,故而怀疑是有人暗害儿臣。 或许是下毒,或许是以食物长期潜移默化地损害儿臣的身体,所以儿臣就查了查,查出御膳房食材进出宫门这条路上可能会有蹊跷。 但儿臣并不能完全确认,毕竟儿子也没有亲眼见到过,那时儿臣也不是内务府总管,不能像今日这样直接带人去拦截调查。” 至于为什么不禀明皇阿玛,他都这样了,要求他那么多做什么。 “儿臣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孩子后,胆子也跟着变小了,实在是怕得罪人,怕得罪了得罪不了的人。” 康熙能信这话才怪了呢,怕得罪人,在宗亲宴上把废太子和梁九功之事扯出来做什么,储君都不怕得罪还怕得罪谁。 老八现在在他面前撒谎都不眨眼睛,不,他估摸着老八这些话也不完全是假的,半真半假吧。 时间是真的,不立即查明、不向上禀告的理由是假的。 年前废太子和噶礼在外散布老八不能生甚至不是男人的谣言,他只罚了噶礼,没有惩罚废太子,老八这是心里怨他。 怨他怨到把他这个皇阿玛的安危都弃之不顾了。 若不是良嫔昨日受辱,老八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要瞒着此事,看这些包衣宫里宫外的运送东西,看他这个皇帝被一群包衣糊弄,甚至于可能会因此被刺杀和毒害。 这是不孝,亦是不忠。 康熙怒不可遏,但到嘴边的责骂又被他咽了回去,不知为何,他看着老八这副样子,总觉得如果他的责骂说出口,就会失去这个儿子。 不能骂,难道还不能打吗。 康熙顺手拿起放在书案上的砚台,冲着老八扔下去,硬生生砸在老八肩膀上,再偏一点儿,就是胸口或脖子了。 紧跟着是毛笔,是盛了半杯温茶的茶盏,是朝臣举荐三贝勒为新太子的折子,是毛笔…… 乱七八糟的东西砸下来,八贝勒动也不动,既不躲开,也不求饶。 这种程度的责打算什么,小不是应该先责骂,再打板子,最后冷落,再说一些扎心刺耳的话,除了他的爵位,最后断绝父子之情,走完这整个流程吗。 八贝勒静静的等着,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再经历一遍,倒也不会很难受。 他也早就习惯了上辈子皇阿玛对他的态度,如果是上辈子,皇阿玛刚刚根本不会问他何时知道的,也不会问他为何不向上禀告,皇阿玛自己心里就有答案,无需来问他。 那样也不错,不需要他费劲巴拉编故事了。 他也不喜欢来乾清宫这个地方,不喜欢这样一趟一趟的来见皇阿玛。 八贝勒知道自己不应该,上辈子是他咎由自取,这辈子皇阿玛怪他也是有理由的,但他这半年来每每见到皇阿玛,心中便戾气横生。 他的的确确是个不孝子。 不孝子八贝勒,这会儿连句软话都不想说,也不想再辩解。 反正他就刚刚那套说辞,皇阿玛不信便不信,疏远他就疏远他,如此他们父子都得清静得自在。 御案上已经被清空了,没有东西可以再往下砸,但康熙也没觉得解气,老八那样子就不像是知错的模样,更不见有半分悔恨,甚至脸上身上也没有对他这个皇阿玛的担心和惧怕。 他不喜良嫔的性子,从前他还觉得老八的性情有几分像良嫔,比如对安王府那边过于客气,他是让老八借安郡王府去收拢正蓝旗,收拢安王府一系的势力,不是真的把老八送给安王府做贵婿,他需要老八拿出皇子的架子来。 不只是对待安王府,从前老八对朝臣和宗室都客气了些,少了皇子的气势,他以为老八是受到良嫔的影响,骨子里是有些怯懦的。 但如今再看,老八和良嫔的性子没有半分相像。 老八身上哪有一丝一毫的怯懦,这个犟种也不知是随了谁。 如果不是顾及到老八现在的处境已经很凄惨了,既不能有后嗣,又坏了名声,他是一定会重罚老八的。 但如果他现在重罚老八,老八在外的名声会更差,老八得罪了那么多人,先前是废太子的人,如今是几大包衣及其背后之人,那些人如果知道老八失了圣宠,还不得把老八踩到泥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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