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色的蝴蝶纹身就纹在她的后背上,显得肌肤白若凝脂,明明前几天是没有纹身的,他下意识伸手去摸了一把,却也因而惊醒了熟睡的女人,她睡眼惺忪地侧过身瞟了他一眼,「上班时间快到了,还躺在这里做什么?」 太宰治:?????? 「妳知道我是谁吗?」太宰治似笑非笑地看着荻野真,故意要提醒她自己身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身份,想看她失态的模样,然而眼前的女人却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有些玩味地道,「太宰治,跟我结婚半年的丈夫,正树的父亲,武装侦探社的职员,你还想问什么吗?」 太宰治闻言一愣,尽管他表情隐藏得很好,但身前的女人仍然捕捉到了他表情上的变化。 此时,女人光裸的手臂慵懒而缓慢地搂上他的颈项,她的体温微凉,修长纤细的长腿跟着暧昧地缠上了男人的腰腹,这让太宰治想到一条吐着舌信子的毒蛇,尽管她表现得很亲昵,但太宰治认为,只要接下来他的应答有误,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当场会扭断他的脖子。 再怎么傻也看得出来此荻野真非彼荻野真,这个地方不是他所处的世界,恐怕是另一个他获得救赎的世界线,眼前的荻野真武力值不小,搁在他脸上的手指带有长年握枪而形成的薄茧,缠着他身子的动作也是相当标准的近身格斗技。 太宰治只得摊了摊手主动承认,眼底满是笑意,「行了行了,我不是妳认识的那个太宰治,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不知怎么一早醒来就在这里了。」 女人目光凉薄地看着他半晌,才松开了对他的束缚,掀开被子动作俐落的下了床,弯腰拾起散落在地的衣服一件件穿上,太宰治光看就知道,这世界线的太宰治大抵是昨晚跟荻野真玩嗨了,他的裤子还掉在门边呢。 荻野真捡起地上的裤子扔给他,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还真无情,到底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会被她救赎? 太宰治有些失笑,套上长裤后,进了浴室给自己梳洗一番,正想找绑带给自己缠上时,一道属于男童的稚嫩嗓音忽然从门口传来,语气淡漠,「爸,妈妈叫你快点。」 太宰治被这声爸给唤得一愣一愣的,循声回过头想看清对方的脸,但那个孩子转身走了,没能看到正脸。 父子关系实在冷淡得很。 太宰治眉头微挑,随便又套了一件白衬衫后就往客厅走,餐桌上已摆上一盘卖相不错的培根蛋三明治,而荻野真站在门口对着儿子说话,他依旧没能看到正脸。 太宰治还想凑上前看,但荻野真正好跟孩子道了声别,把门关上了。 太宰治:「……」 荻野真扫了他一眼,也没说话,逕自来到了客厅的餐桌前坐下,面色毫无波动,一看就是要准备审讯他的架势,太宰治也没多话,跟着坐到了她面前,笑容散漫,「好了,妳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你认识我?」荻野真说。 太宰治将背脊靠向椅背,嘴角噙着笑意点了点头,「认识,在我那个世界里,妳是与港口黑手党合作多年的军火商,而我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怎么样,觉得意外吗?」 他留意到自己说到军火商时,女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冷漠,但脸色很快地又回归正常,她弯了弯唇,又问,「我们有孩子吗?」 这会儿轮到太宰治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 「没有。」太宰治说话的声音极慢,「前面两胎妳打掉了,最后一胎刚生出来就断气了,妳也终生失去了生育能力。」 「真不巧。」荻野真不为所动,「我现在怀孕了,第四个月。」 太宰治沉默了一瞬,反射性往女人的腹部扫去一眼,但因为桌子遮挡了视线所以看不清,于是荻野真索性站起身,终于让他完整地瞧见她的上半身。 荻野真的腰肢依旧纤细,但小腹确实有明显的突起,太宰治的眼神微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荻野真弯身将桌上的三明治推向他,简单道,「已经帮你打电话给侦探社请假了,先吃早餐吧,别饿坏我男人的肚子。」 太宰治还想说什么,但身子一直处于空腹状态确实是饿了,便不再多话,开始安安静静地吃起早餐,荻野真顺便给他煮了咖啡,问他加不加奶,太宰治说,「不了,我不喝加奶的。」 「还是很不巧,我男人喝加奶的。」荻野真说,然后递给他一杯加奶的咖啡。 太宰治:「……」 所以问他要不要加奶有意义吗?还是荻野真就想膈应他? 等到太宰治吃完早餐后,荻野真去了个澡,随后拎起包喊上太宰治一起出门,太宰治问她上哪儿去,荻野真回答,「陪我去产检。」 太宰治没有推拒。 两人是走路上街的,住处距离市中心医院只需走路十分钟,荻野真踩着低跟鞋步行仍是七平八稳,压根不需要太宰治的搀扶。 两人先进医院妇产科挂号,等了二十几分钟才轮到他们,前面做了一些量血压、体重及验尿等手续后,太宰治被荻野真拉进了诊间接受医生的问诊,并看着医生使用都卜勒超音波仪器给荻野真做检查,确认胎盘与胎儿的心跳是否一切正常。 太宰治始终神情愣怔地望着萤幕上的影象,一个灰灰暗暗的小身影就在屏幕上若隐若现的,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他听着医生口述哪儿是孩子的手脚,哪儿是孩子的头,意识开始逐渐飘远。 他想起自己曾经差点能够拥有孩子,却一个接一个地失去他们,不得已,也不能要,毕竟他迟早要为了织田作能够写作的世界死去,那世界的荻野真也不会是个好母亲。 他们俩这一生作恶多端,的确没有生养孩子的资格,生下的孩子也不会幸福。 「孩子很健康,长得挺好,我看应该是个女孩儿没错。」医生看着屏幕上的影象下了定论。 荻野真躺在床上,笑了笑道,「很好啊,我丈夫就喜欢小姑娘,他盼着要一个闺女盼了好久。」 医生也笑着说,「那真是恭喜你们呀!」 太宰治看向荻野真,她的脸上布满温煦柔和的神情,充满母性,柔中带韧,身上也散发出属于一个母亲才拥有的气息,这个世界的荻野真与他所认识的那个女人不同,她懂得爱为何物。 离开医院后,荻野真说饿了,想吃点东西,毕竟为了产检已经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太宰治被她带去附近一间咖啡厅,他看着荻野真点了一份早午餐与苹果汁,在问他要什么时,太宰治看了看她,不说话。 荻野真也不逗他了,对服务生道,「给他来一杯黑咖啡吧,不加糖跟奶精。」 太宰治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喝到黑咖啡,脸上表情好看许多,他笑眯眯地看着荻野真,徐声问道,「怎么会想让我陪着妳产检?留着让这世界的太宰治陪妳去不是更好吗?」 荻野真双手抱臂,语气淡淡地说,「产检有的是机会,但是那个世界你没有孩子,想说让你看看吧,反正你失去的东西够多了。」 太宰治垂下眼帘,眸底不□□露出一丝阴霾,声音带上淡淡的讥讽,「妳怎么知道我失去的东西不少?说不准我其实在那个世界过得挺好,只是妳没看出来。」 荻野真却眉骨一抬,轮廓豔丽的脸庞浮现似笑非笑的神色,「我看不出来吗?」 太宰治微笑,等着她的答案。 荻野真轻笑数声,开始一条条把自己所推理出来的结果说出来,「早上你说自己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那么这代表着你依旧在黑暗裏跌跌撞撞地游走,不懂爱,也没能寻得救赎,那个世界更没有一个真正理解你的人,我猜测那里的织田作之助不是离世了就是活得好好的,但是你们俩并不相识。」 说到这儿,荻野真细细端详着他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本来数年前曾是尾崎红叶手下拷问部队的队长,由他人神情变化去辨认谎言与破绽的功夫是她的拿手绝活,太宰治隐藏表情的能力再怎么高深,她也能轻易解读出来,毕竟太宰治已是她的枕边人,更遑论眼前这个首领宰用的是她男人的身子,神情变化也稍稍不同。 「我不清楚你成为首领的想法是什么,但是你几乎要喘不过气,你是一个厌弃痛苦的男人,我想不通你非要身处高位的原因,所以我猜测你成为首领的原因是有强烈目的性的,能让你这么上心的事情大概也只有活着的织田作了。」荻野真说完,弯起唇角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神色戏谑,「哦,说起来那个平行世界的荻野真肯定没有这个世界的我来得精明,因为我们的历练与选择不同,她屈于命运摆弄,选择在那样的环境成长,被培养成下一任继承人,所以她无法救赎你,也不想救赎你,非常干脆的选择了堕胎也是因为她不认为这个孩子值得留下,我说的对吗?」 太宰治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说得大致上都对,但是我不能告诉妳更确切的答案,因为我不能保证是否会因而导致不可控的后果。」 「无所谓,我对你的世界不感兴趣。」她说。 这时,服务生将两人的餐点与饮料端上了。 荻野真先吃了一口面包后才开始喝苹果汁,她总觉得怀上孩子后自己的口味稍微变得有些嗜甜,也不怎么爱喝咖啡与酒精饮料了,这是好事,否则以往她每个礼拜都要上一趟酒吧喝酒的。 「妳难道不担心我就依附在这个身体上不走了吗?」太宰治问。 「如果你要走,也不会问我这个问题。」荻野真对他一笑,「没发现我都没主动问你?我就是等你自己说。」 这女人的段位还真是跟另一个荻野真比起来高多了,果然人生的历练不同,磨砺出来的人也会不一样。太宰治有些意外地想着。 「我想你是走不了,我看这不是什么异能力导致的魂穿。」荻野真又喝了一口苹果汁,继续道,「当然,我不会赶你走,只要在我预产期前把那家伙放回来就好,不过说不准那男人比你还着急,应该很快就能与你的意识换回来了。」 她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太宰治眉梢微挑,不可思议地道,「你们是因为相爱而结婚的吗?」 「不,我们不相爱。」荻野真说,「但是我们想要共组一个家庭,他将会与孩子们随着时日一同成长,也许这条救赎的道路相当漫长,但我有耐心,这个投资报酬率也不低。」 太宰治闭了闭眼,忽然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嫉妒吗?不至于,但是他羡慕在这个没有织田作的世界裏,太宰治能够获得幸福与救赎,路途漫长又如何?路过的风景肯定是美好且充满光明的,教人舍不得离开这条道路,甘心在崎岖不平的道路继续跋涉下去。 于是太宰治开始说起自己从有意识起做的所有事情,包括带走芥川龙之介的妹妹、培养中岛敦成为白色死神、在没有织田作的情况下打败Mimic、让芥川龙之介进入武装侦探社、去酒吧见织田作却被对方拿着手枪瞄准额心,庞大的情感浮粒在空气中颤动,长年积压在心里的窒息感也随着这一串倾诉获得些许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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