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有点无理取闹了。叫青瓷是圣女,是揭人家短;问什么任务,是打探太多。这实在和以前琥珀游戏人间的态度大相径庭,然而青瓷也不恼,不亢不卑笑着回答,“外面野狐狸闹得太凶,我怕吵到阁主清修,去收拾一下。” “你!”琥珀立起一双美目,露出美艳绝色下的一点兽类凶意,“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在蛇妖的地盘上对我怎么样?”青瓷笑的云淡风轻,“你怕是没见过阁主生气的样子吧?” 提起阁主,琥珀瞬间怂了,不是怕阁主发怒,而是潜意识里,怕他看见自己这么不堪的一面。青瓷看着她的神色变化,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像是把琥珀一切挣扎的情绪尽收眼底。 “琥珀啊,”青瓷悠悠开口,调子里端的是一股幸灾乐祸,“阴阳双修,无非是你情我愿,互利共赢,不存在什么感情。阁主和我之间是如此,和你也不会有特例,是绝对不会有什么私情的——可是琥珀你,是在嫉妒其他女妖么?” 琥珀张口结舌,连一句“我没有”都说不出来,手指用力绞紧了衣角,关节都青白。 青瓷笑吟吟走了,留下琥珀一脸空白愣在原地。 ……是了,陷进去的,是自己啊。 . . 从那以后琥珀再来,就不去给棘霓讲故事了,只沉默不语往啸云台走。棘霓也忙起来,要么去修灵阁修炼,要么去藏书楼读书,竟是一刻也没闲着。有几次两人路上遇见,琥珀先转身躲在了柱子后面,像是心虚着什么。 . . 啸云台。 彼时正是一场欢好才罢,琥珀看着阁主此刻心情不差,便放软调子,柔柔媚媚贴了过去,语气半真半假,“阁主,您当初是因为什么才化为男性呢?” 阁主掂了琥珀一缕长发在指尖绕了几圈,神色丝毫未变,“为着遇见琥珀你呀。” 琥珀看着阁主未达冰冷眼底的笑意,虽然知道这不过是阁主随口敷衍,却也只能顺着台阶而下,“那琥珀真是三生有幸呢。” 那时候琥珀以为,两人就这么逢场作戏,彼此心知肚明;等自己修出第三根尾巴,或者等他厌倦,自己就离开这里,另寻一块风水灵地继续修炼。反正只要天下男人没死绝,她琥珀就不可能无处可去。 然而常在河边走,琥珀的狐狸爪子到底还是踩湿了一次。某次她去凡间逛正月花市,看见河里一盏游龙灯栩栩如生,心里莫名的欢喜,便追了一路想着捞出来拿给那人看看,却没想追的太入迷,误入了道观,被四处结界阵法一压,嗷的现了原形。 能抓住三四百年狐狸精的道士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开坛做法镇压一气呵成。眼看琥珀一身雪白好毛皮就要成为围脖和手套,众人头顶蓦地雷声闪电大作,浓重黑色乌云卷着猎猎狂风,翻滚逼近,顷刻雷雨交加,怒风狂号、暴雨如注,噼里啪啦砸的人睁不开眼来。 等半炷香过去,风收雨住,法阵里已经没了白狐狸奄奄一息的身影。众人不甘心还要再追,老道士却摇摇头,阻止说,云有怒蛟形,风带煞龙气,这狐狸有造化,这次该是抓不住。 . 九天万里之上,堆雪浓云之间,雪白蛟龙乘风踏雾势如闪电,嘴里叼着只半死不活的白狐狸,白狐狸一身柔顺毛皮愣是被九天罡风吹成了乱糟糟一团稻草。 . 召唐台。 这里云雾缭绕,灵力充沛。琥珀已经化回了人形,趴在白玉雕花台上气喘吁吁。旁边端着托盘的小白蛇妖低着头递上丹药,语气疏离,“阁主说了,等你能行动了就离开罢,以后莫要再轻易信人了。……也莫再来了。” 琥珀挣扎着爬起来,眼角挂着泪,踏起云雾就朝啸云台冲。门口几个低阶弟子措手不及没拦住,竟是叫她直冲进了啸云台的主殿。 “——司泽!!” 这是几百年来琥珀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阁主面无表情看着冲进来的琥珀,也未起身,只倚在榻上,挥手叫追进来的小蛇妖们退下。 琥珀昂着头,眼泪一串串滚下来,“你为什么要救我呢?是不是我对你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我比较念旧,”阁主回答,“猫猫狗狗养久了总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你。” 琥珀扑过去,攥着阁主衣角嚎啕大哭,哭得一点也不像阅人无数的狐狸精,只像个情窦初开又须臾心碎的少女;阁主却无悲无喜,只轻轻抚摸着琥珀的头顶,叹了一句。 “何必,你我本就不该。” 最后,琥珀哭哑了嗓子,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问,“你是不是中意那个小家伙?” 她的容貌体型慢慢变化,最后再抬起头,赫然是棘霓的模样。一把撕开外衫,她赤着一片雪白肩膀贴在了阁主胸口,“如果是这样,我愿意用它的容貌服侍您——” 有柔柔的风拢住了她滑落的衣衫,对面神色冷淡的阁主终于有一丝怒意浮上眉头。 “琥珀,不必如此,好自为之。” 狂风骤起,卷着琥珀退出大殿,门扉轰然合拢,一阵流光烙上封印,竟是断绝了琥珀回去的最后可能。 . . 召唐台、悬水饮风楼、啸云台、梵潭、芝林殿,每一处阁主常去的地方,琥珀都去找,低阶弟子恭恭敬敬却语气冰冷告诉她,阁主不在。去的多了,她也绝望了;明明有几次都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却依旧被挡在门外,声嘶力竭也无人回声。 几百年的狐狸精,到底是栽了一次。 ——然而对方可是千年的蛟龙啊。琥珀这么想着,倒也觉得,一物降一物,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 . 琥珀最后一次来,只站在悬水饮风楼的云廊外远远望着。端着药匣的棘霓正好从啸云台出来,看见琥珀便走了过来,把药匣子放在脚边抬头看她。琥珀低头朝她笑了笑,“我要走了,再见哦。” 她笑得依旧妩媚动人,复杂情绪都藏在一副绝美皮囊下看不清楚。 “如果是因为和师兄闹崩了的话,”棘霓难得有点情绪低落,“其实……我也可以呀。” “……什么?”琥珀只当没有听清,没想到棘霓又解释了一遍,“等我化形,我也可以和你双修呀。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呀?” 琥珀失笑,蹲下伸手摸了摸对方脑门,“不是因为这个哦。你不懂。” 棘霓任她揉着,两只手攥在背后。等琥珀揉完了,棘霓递过来一个小木雕,是一只长的像狗的小狐狸,屁股后面缀着好多根大尾巴,丑的颇有特色。 “送你,”棘霓表情严肃,“祝你快快修成九尾,不要被别的妖欺负,也不要被道士捉住。” 琥珀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又忍不住往外冒。她接过小狐狸木雕看了看,十分嫌弃,“真丑,丑死了。你的刀工一如既往的丑,多练练吧你。” 话虽如此,她却把小狐狸紧紧抱在怀里,十分爱惜的样子。 “我会好好练的,”棘霓说,“等我练好,你也修出九尾,我就去找你玩儿,或者我等你来玩儿。” 于是琥珀站起来,挥了挥手,走了。 没回头。 棘霓原地站了一会儿,抱起药匣子继续走。她心里想着,抽空多练练雕工吧,不然又要被师兄嫌弃,送人礼物也拿不出手;过了一会,又想,琥珀走了,为什么我有点难过呢,不知道师兄会不会难过呢。 . 她心里想着的那个人此刻正站在啸云台最高的楼阁窗边,一身白衣在九天高楼的穿堂风中被振得猎猎作响。 面前桌上纸墨笔砚放的凌乱,他松开手里白玉毛笔,几滴墨汁洒在了宣纸上,洇开一行傲骨苍劲的字迹。 “我非良人,卿勿情深。” 他轻轻抬起镇纸,狂风一瞬间撕扯着那张宣纸飞出窗外,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怔怔看着窗外云雾里若隐若现的亭台楼宇,阁主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色。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 . .
第126章 毒 126.毒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 . “塔楼五楼走廊的转角处,下午的阳光正好在墙壁上投下菱形的阴影; 草药温室里有淡淡的苦涩草木气息,角落里金色悬盏花开得喧嚣; 心血来潮去夜游的那个晚上,正是雨后初霁,清澈月光被高大的彩绘玻璃过滤成朦胧的雾。 ——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你带着我穿过午夜时空无一人的礼堂, 月光也曾那般洒在墙壁上,在你的步伐里蔓延出悄无声息的阴影。 而如今,每路过那些你曾带我走过的地方,我都会想起你。 那么—— 在我所不在的时空,你又是怎样的想起我呢?” . . . 周五早上去上魔药课,路过礼堂外的走廊,我们又看到费尔奇爬在梯子上,往墙壁上钉新的校规。我瞄了一眼,在“男女生之间距离不得少于八英寸”和“学生之间严禁私下讨论教授行为”旁边,“所有师生一切出入校信件都要接受开封检查”刚被挂上去,上面乌姆里奇的签名显得面目狰狞。 一切信件?! 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那封随笔写的信。淡绿色信封上收信人是空白,寄出后蓝楼的鹰形使魔会循着我的魔力指引,将它送到蓝楼的另一位主人手里。 这可是被别人看到就得杀人灭口的东西。 嗯……那干脆等周末回去的时候,把它亲手递过去吧?这么一说,单递一封信似乎太单薄了点,最近这些人类小孩里流行的微型守护神水晶瓶怎么做来着?要不试着做一个一同送给他好了,不过这种东西放在他办公桌上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还是放在私人卧房比较好…… “想什么呢,眼角眉梢都是傻笑。”走在我前面的爱丽丝回头看了我一眼,疑惑的问,“上魔药课这么开心的吗?” 我立刻从鸟语花香的春之花园摔到阴冷可怕的魔药课地窖,背上还被插了一把斯内普式“格兰芬多扣x分”的刀。 皱着脸走进魔药教室,那里已经有了两个人,一个是满脸阴沉的斯内普,一个是粉红蕾丝乌姆里奇。之前我就听说乌姆里奇跟课给教授们打分,看来今天终于轮到我们四年级魔药课了;而斯内普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被查岗了,此刻一双眼吊成阴冷倒三角,似乎打算把我们当成撒气桶。 这节课是安眠药剂制作,算是中规中矩的一堂课,和我们同上的是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们一样,此刻都被斯内普无差别散发的阴森森气息吓成了一群鹌鹑。 我和爱丽丝一组,我一边心不在焉切着无花果的根一边注视着角落里,打算看现场版尖酸刻薄对阴阳怪气。只见乌姆里奇从两排桌子间走向斯内普,此时斯内普正在面无表情俯视着金妮的坩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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