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却是强弩之末,全靠不服输的倔强撑着。 “真厉害啊,这家伙。”少年抹了一把嘴角鲜血,喃喃自语,“再打下去,不把剑的封印解开我怕是要糟……” 翻身上马,他不愿多停留,飞速打马而去。 周围便再次归于宁静。芳草萋萋,湖水溶溶,天色青碧,又是一副朦胧静谧的画面。 我微微转开目光看向身边,里德尔也一脸平静看向我,目光里似有风雨欲来。 “我们似乎需要谈谈……” 他说。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开始朝着我无法控制的方向崩坏了。 . . “坐下吧,”里德尔拉着我在旁边平坦草地上坐下,“我看你从刚才开始就一脸慌张、心不在焉的。是被这个幻境里的场景吓着了吗?也是,那毕竟是格兰芬多呢,是不是?”他最后一句居然还是打趣的口吻。 不过估计等会儿这孩子就笑不出来了。 我一言不发瞪着他,越看越觉得他眼角眉梢、举手投足都像极了师兄——不过也许是我心理作用,毕竟那容颜风华经历了千年混血通婚,早就淡薄不可寻了。 可是,他却又真真切切的,是师兄的后裔:他的体内流淌着蛟龙之血,他可以倾听龙蛇之音,他那些曾经让我觉得过于冷血残忍的行为,在如今却让我再也不忍苛责——人类屠杀人类是为残酷,可是他的体内,却是有着蛇类冷血的基因啊!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开始我会再潜意识里信任他的原因吗?曾经我认为他如此的像我的同类,只是感情上的认同,却不想真相居然就是如此…… “怎么这么看着我?”里德尔扬起下巴离我远了一点,“你目光里那种诡异的慈祥是怎么回事?!” “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斟酌着字眼说,就怕踩到他关于血统的雷区,“你怎么看人类和蛇妖的……混血后裔?” 里德尔皱起眉头思考着,我偷眼瞄他,从他脸上看不出怒意或者讥讽,却也绝对不是愉快。他垂眼打量我,浓黑羽睫投下的阴影遮住了暗红竖瞳里的复杂情绪,“混血?你的意思是……”他的尾音里带了些许犹豫。 我勉强按捺下心里的惊惧,难道他猜出自己的血统了? 却听到他喃喃接上了下半句,“……你想给我们生一个继承人吗?” 我,“………………” 里德尔你的脑回路是怎么拐的啊! “愚蠢的人类!”我强行拽回拐出十万八千里的话题,“给我严肃一点!我在问你对非人类和人类混血的看法!” “好吧,严肃。”里德尔恢复了游刃有余的慵懒,“就学术来说,这种混血后裔在具有某些缺陷的同时,也会获得某些非人类的能力,利弊皆有;就情感来说,我不太喜欢某些种族的混血,比如巨人或者媚娃,一个蠢笨一个恶心;就现实来说,我对于混血的态度取决于我能从反对混血的纯血身上获得多少利益——毕竟有了冠冕堂皇的旗帜才能理直气壮干坏事,不是吗?” 他的每句话都透出仿佛猜出了什么的阴郁平静,可再仔细琢磨却又隐约不清。 “不管怎么样,不管是什么结果,”我拽着他的衣角,语气缓慢却又坚定,“只希望你答应我,不要妄自菲薄,不要厌恶自己,也不要憎恨给予你血脉的……人类。” 他伸手按住我的头顶,使劲揉来揉去,揉得我一脑袋乱毛静电噼啪直响。“你该不会是被那个老头子教坏了吧?宽容和爱着全世界?难道我看起来自带圣光吗?” 不是啊,不是的啊……我不求你宽容全世界,也不求你放弃你的恨,我只求,在一切真相大白时,你能不恨自己,也不恨那个留下了蛟龙血脉的“最初之人”。 我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只觉得眼底酸热,心里惶然,一时间沉默下去。 . . 我们讨论了一番关于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话题,里德尔倒是难得没有尖刻讽刺这位格兰芬多创始人。而关于另一位人物,里德尔的好奇心十分明显。他思索了半天那道风刃究竟是什么魔咒,又沉吟着那把能接下格兰芬多宝剑的无形之刀是什么宝物,最后又问我,那条碧蛇是什么种族。 我倒是也没有因为海尔波再和他生气,斟酌再三便打算先告诉他一部分,其他的让他自己去猜,“那是幼年的——” 树木倒塌的轰隆声打断了我的话语。我惊顾四周,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周围起了神奇的变化:树木更加高大了,树叶却由郁郁葱葱转为凋零,似乎一瞬间就由盛夏变为了深秋。 “幻境的时间在变化!”我低声惊呼,“有人又来了!” 不知是谁,再次闯进了这片有来无回的云梦泽呢? . 赤红色的骏马载着金发少年跃入眼帘:十九、二十岁左右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看起来褪去了大部分少年青涩,正处于少年和青年的交界点之上;他一身血迹尘土,身上盔甲破破烂烂,手里提着的宝剑上没有裹着布条,剑锋上不停有血沿途滴落,看起来着实狼狈。 “萨泽!”他一靠近湖边就开始大喊,“萨泽!快出来!” 他的喊声惊起一片飞鸟,枝叶晃动不停——仔细一看,惊动了这片森林的,不止是这个狼狈疲倦的少年,还有在他身后远远赶来的追兵——只见无数火把连成一片,刀剑脚步和吆喝之声隐约传来,眼看就要赶上来了。 “萨泽!请帮帮我们!”戈德里克横剑护在胸前,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一只小小的荆棘环,“萨泽!你还记得我吧?这是三年前你给我的信物——” 只听空气里似乎有弓弦之声微微一动,戈德里克手里那枚荆棘环就拦腰断成了两截;湖泊泛起涟漪,进而扩大成漩涡,一身玄色衣衫的司泽从湖底分水踏风而出,凌空悬在湖面上几寸,面色平静看着再次闯入的戈德里克。 虽然戈德里克口中三年过去了,司泽却依旧还是旧时模样,容颜不改,风华依旧。 戈德里克看着他,显然也微微吃了一惊。 “那不是信物,是我饶你一命的允诺。”司泽手中不见弓箭,却抬手做出挽弓瞄准的起势,拉弦的手指随即一松——这边戈德里克骤然挥剑向前,只听铮然一声,他的剑刃撞上了射来的无形弩.箭,迸溅出金红火花。 “而现在,你没有第二次侥幸了。” 司泽面不改色,再次挽起弓弦说。 “等等!我有话要说!”戈德里克大喊。 “不听。”司泽松开了手指。 弓弦震颤,无形之箭离弦,与其说那弩.箭挟带着风声不如说弩.箭就是风声本身—— “杀我可以!请你救救她!”戈德里克却孤注一掷般,抖开了一直护在怀里的斗篷。那团斗篷自刚开始起就牢牢被他护在怀里,显然是极为重要之物,此刻尽管抖开来,戈德里克也依旧提剑暗暗保护着它。 ——斗篷裹着一个女孩。 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头亚麻灰的长卷发凌乱堆在斗篷里,甜美熟睡的小脸上沾了不知是谁的血迹,还带着婴儿肥的手指牢牢抓着戈德里克胸口的盔甲绶带,此刻被外面天光一扰,慢慢醒过来,像小猪一样往抱着自己的大哥哥怀里拱了拱,又沉沉睡去。 风声转瞬而至,却在女孩前方几寸止于弥散。 “用幼崽作为盾牌也未免太过于卑劣了,人类。”司泽往前一步,以他为圆心方圆数十米风声一转凄厉,显然动了怒。 “我当初也是个幼小无助又可怜的幼崽怎么没见你手下留情啊!”戈德里克怒吼,“萨泽!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你始乱终弃!你背信弃义!你重女轻男!你见色忘义!你见死不救!” “我和你不过一面之交,我又是你的生死之仇,你此刻问我情义也未免太可笑了吧。”司泽皱起眉头,显然对胡搅蛮缠的戈德里克十分头疼,“更何况,我不是太能分清人类男女……” 戈德里克怀里的小女孩被他们吵醒,揉揉眼睛转头去看远处凌空而立的司泽,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小声问,“大姐姐,你是住在湖泊里的漂亮仙人吗?” “………” “………” 可能但凡正常生物,对于可爱温顺的小东西抵抗力都不是太高,司泽被小姑娘这么一打岔,周身戾气消散不少,甚至还走近了几步。 “说吧,惹来了什么人?”司泽看看小姑娘,看看戈德里克,又抬头看不远处的火光人影,“普通的人类不会把你弄到这样狼狈……”微风朝着四面八方散开,也带去了无处不在的监视,“啊,一部分是普通人类,其他的都有着奇怪的力量……”说到这里,司泽语气里又恼起来,“如果不是你一路闯进来破坏了我的八卦阵法,这群家伙也不可能一路跟进来!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们有一部分是教会人员,一部分是小姑娘的家族成员。”戈德里克说,“我不能杀普通人,又要防着教会的人,还要护着她,所以才被欺负了!并不是我弱!” “给敌人留下善念就是给自己埋下祸患。犹豫不决,仁慈泛滥,就是自寻死路。”司泽踏风而落,走到戈德里克马前站定,还想说什么又一脸嫌弃瞪着马上的两人,“下来,我不喜欢仰视笨蛋。” 戈德里克有求于人,因此也不在这种小事上唱反调,立刻小心翼翼抱着小女孩爬下马背,“小心,不要碰到腿上的伤……” “那群人为什么追杀她?”司泽顺口问了一句。 戈德里克刚想回答,小姑娘先开口了,“因为伊娜是恶魔的孩子哦,他们说。”她童音软糯,眼瞳清澈,“伊娜会让石头飞起来,还会让枯死的花重新开放,还会让门窗自己关上。所以伊娜是魔鬼的小孩,要被火焰审判净化。” “才不是!这是魔法!他们都是不懂魔法的笨蛋!”戈德里克立刻小声对名为伊娜的小女孩说。 “伊娜不是魔鬼小孩吗?”伊娜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水,“可是爸爸妈妈也这么说,妈妈打我很痛……爸爸把我交给了白胡子神父……他们还把伊娜绑在十字架上点火……” “都说了那是他们的错!伊娜你没有错——” “可是其他小朋友都说伊娜是……” “安静!”司泽忍无可忍打断了这一大一小的碎碎念,“哄小孩子的话等会儿再说!现在给我回头看你惹的麻烦!” 沸腾的人声已经近在耳边,马蹄声和兵戈声愈来愈清晰。 “我问你,人类少年,”司泽注视着被火光映红的森林,轻声说,“不管怎么样,不管付出什么,你都会选择保护这个幼崽吗?” “是的!”戈德里克大声说。 “那么——” 风起,盘旋聚集,呜呜作响。 “这是你选的路,我不过是让你无路可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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