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小的亭子里倒是有不少人, 开封府一众进来之后就更显得拥挤了。见状, 包拯便决定让他们轮流到亭子外面的空地上回话。 朱老大和朱老二心中有些烦闷, 既然开封府人都已经来了, 为何不能够找个好一点的地方呢?即便是大相国寺中的大殿也行啊,总好过在这里待着,附近还有尸首。 只是两人只敢在心中不满, 却是不敢说出来的。他们本就是商户子弟,又没有高人一等的读书天赋,最好的前途就是跟朱老爷一样行商。只是他们也没有朱老爷行商的天赋,一看就是只能混吃等死的,不然也不会拼了命地和兄弟争抢财产了。 不管是钱还是权, 两兄弟都不行, 自然就只能忍气吞声了。尽管这只是他们自以为的,但于他们而言也是忍气吞声了。 郑夫人却是直接说道:“我们已经在此处久候多时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包大人, 怎么包大人是想让我们一直站着说话吗?” 至于她身旁站着的郑郎君, 一身锦袍却垂头耷脑的, 看起来就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这个听话不是指的乖巧的那种, 而是没有主见的那种。所以尽管他好像对郑夫人的言语有些不敢苟同,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就这么一个罩面, 白毓就知道这位郑夫人大概作风颇为强硬,儿子也只能乖乖听话的那种。 包拯听了郑夫人的话, 眉眼不动,道:“此地宽阔好说话,只能委屈一番郑夫人了。” 他是故意要这些人都在这里回话的,因为朱老三的尸体就在不远处,这会让他们的心中不安,他们才会想更多,心声才会更真。如此一来,白毓能听见的也会更多。 若是那真凶心绪起伏之下将自己的所有秘密全都暴露出来,那才叫做一个好呢。所以,包拯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们离开这里的。 郑夫人还想再纠缠一番,她可不想在这里站着说话,实在是太有失体统了。可是她的袖子被郑郎君给扯了一下,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了,忌惮地看了一眼跟在包拯身边的白毓,不说话了。 白毓:“???” 怎么有一种自己也成什么大人物的感觉了呢?算了算了,这个不重要,还是案子比较重要。 此时,展昭走了过来,“包大人。” 包拯问道:“朱三郎君情况如何?” 展昭回道:“他是被人用了迷.药给药倒之后,再用匕首划开了手腕,失血过多而亡。” “既然如此,如何会有锦鲤包围着他?”包拯虽然在和展昭说话,但他的目光和注意力却都在面前的这些人的身上。他目光如电,仿佛要将这些人心中的龌龊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船之下有一个水囊,水囊中有一个小机关。”展昭回道,“这水囊里装着掺了迷.药的酒水,机关让这酒水点点滴滴地往外流,那些锦鲤不是醉了就是中药了,游不走,看起来就像是包围着朱三郎君一般。” 那个小机关设置得虽然简单却是颇为巧妙,若不是他和白玉堂有经验,若是来的是一般衙门的人,说不定还真的会被骗过去。如此一来,这汴京里可是又要有新的传说了。 “原来如此。”包拯点头。他明白凶手这么做大约是想要将见到朱三郎君尸首的人给吓着,好让对方可以忽视掉一些东西,如此凶手逃脱的可能就更大了。他可没有忽视掉石学子和李学子发白的神色和微微颤抖的手。 石学子和李学子此时听见了包拯和展昭之间的对话,知道不是什么神鬼作怪,更不是朱三郎君的魂魄盘桓不去,心中的恐惧这才消散了。他们的脸色变好了些,手也不抖了,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读书人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只是刚才他们那害怕不已的模样已经叫在场的人都给瞧见了,想要对他们另眼相待怕也是难了。 包拯看向面前的这些人,“本府需要先问过一番,排除一些人杀人的可能,如此就只能辛苦各位了。”言外之意就是想要离开这里去屋子里是不可能了,还是忍着吧。 在场的人自然都听懂了,他们点头表示同意,即便是郑夫人这样强硬性子的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再说下去就要被当成杀人凶手了,他们又不傻。 白毓的目光却是在郑郎君的身上转了一圈,因为她听见了他的心声。 【这个妇道人家,一天天就知道在外面惹是生非。若不是家中还需要她的话,真是想让她赶紧去死。】 这话中满满的恶意,竟然是对着郑夫人的。郑郎君表面看起来是受制于郑夫人的,是一个听话懦弱的儿子。但实际上他却能够影响郑夫人,否则她也不会因为他扯了袖子就改变了决定。 但是更让白毓惊讶的事,郑郎君的心声之中是满满的对郑夫人的恶意。这可不像是对待自己的生母该有的态度,反而像是对待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她心中想着,这位郑郎君到底为何要做出这种伪装呢?难道他是杀人凶手? 是不是的,要查过之后才知道。白毓不会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就妄下断论,否则会影响她的判断的。 先被单独问话的是朱夫人,因为她性子有些怯弱,实在是害怕,所以就朱小妹陪着她。 包拯问道:“朱夫人,朱三郎君是何时离开房里的,你可有察觉?” “不曾。”朱夫人摇摇头,因为女儿就在自己身边,她看着胆子大了许多,“其实他们三个都和我不亲近,去哪里也不曾和我说过。而且我们来大相国寺借宿,男女之间是分开住的,是以除了每日里的上香祈福,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在何处。” 她虽然是朱老爷的表妹,但实际上年岁和他差得挺多的,也就比朱老大的年岁大上几岁。再加上朱老大这三兄弟很有自己的主见,她当他们的母亲,委实是有些艰难。 在还没有生下朱小妹的时候,朱夫人甚至不认为自己是朱家的一份子。直到小妹生下来了,渐渐长大了,朱老爷喜欢朱小妹这个聪慧的女儿,朱家三兄弟又觉得一个女子妨碍不了他们,朱夫人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我也不爱问他们,免得被冷嘲热讽。只要我和小妹好好的,其他的就随他们去吧。】 很意外的是,白毓竟然能够听见朱夫人的心声。她还以为像她这般怯弱的人是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事情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听得见。果然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这位朱夫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她竟然能够听得见对方的心声。 包拯又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在看到白毓给的示意之后,突然问道:“朱夫人上一位丈夫是怎么过世的呢?” 朱夫人猛地被问到这个问题,像是被吓了一跳,而后半垂着眼眸,半是伤感地说道:“他命不好,出去做工的时候砸伤了腿。家中的银钱不够,即便是花光了也没能救得了他,后来他就过世了。” 【我命不好,碰上这么个爱打人还爱喝酒的。他遭了难,落到了我的手里,我只需不管他就能逃出生天了。】 听到这里,白毓看了朱夫人一眼,而后继续听着她的心声。 原来这位朱夫人早先嫁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做工做得一般还爱喝酒,喝了酒就打人骂人。她的前任公公婆婆自然没事,而且他们也会躲起来,那就只有朱夫人遭难了。 当时她被他打得皮开肉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娘家没用,公婆帮着隐瞒,她又被打在外人见不得的地方,无人能帮她。朱夫人的力气也没有那个衰人的大,每次反抗还会被打得更惨。 如此过了两年,她的前任公婆在下河捞鱼的时候不小心落了水。本来若是放弃手中的鱼还能活,却是贪心不肯放手,等到旁人去救的时候已经晚了,就这么没了气息。 朱夫人还以为自己要过得更惨了,会被那个衰人打得更惨。谁知道那个短命鬼竟然用失去父母心中痛苦不已做借口,四处喝酒。在他喝到醉醺醺的时候回家,却失足把自己的腿给摔断了。 两条腿都摔断的人,就跟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原本朱夫人若是好好地照顾他,他还是能够活下来的。可是她又不是什么犯.贱的人,被打成那样还无怨无悔地照顾他。 于是,朱夫人就在人前装着对他很好,但背后却是完全不管他。一天一顿饭,饿不死就行,至于吃药?家里的银钱都叫他喝酒喝光了,没有钱买。 就这样,他熬不过一个月就死了。他不算是朱夫人害死的,却间接和她有关。如此,朱夫人就开始守寡了。虽然人人都心疼同情她,可是她却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 后来就是朱老爷要续弦了,她这个守寡克夫的表妹就这么入了朱老爷的眼。虽然朱夫人当时有些害怕,但是想想嫁给他总好过再次被她娘家嫁给什么又穷又横的人。 不管如何,朱老爷好歹有钱,她能够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就算是死了也不会什么都没有享受过。如此,她就成为了朱老爷的第四任夫人。 白毓听着听着,眼睛都亮了。这位姐姐哪里怯弱了,伪装功夫一流啊。
第107章 家产继承案4 白毓又将目光投向朱小妹, 却没有能够听见她的心声。但是见她时时刻刻维护朱夫人,情绪也略微有些激动,就知道她的内心不是彻底平静的那种。 好了, 这位朱小妹的身上没有半点问题,可以换下一位了。至于朱夫人, 虽然她的心声中似乎朱老三的死与她无关, 但是前车之鉴还是让白毓将她放入待定人选之中。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白毓看向了展昭, 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表示她这边暂时没有问题了。 展昭眨了眨眼,便去将朱老大夫妇带了过来。至于朱夫人和朱小妹,且先让她们回到亭子里。 朱老大的神情有些不耐烦, 但不知是何缘由,就那么一直忍着,“我怎的知道老三会去哪里呢?我连白日里都不知道他去哪里,更遑论是深夜了。老三和我的关系只能说一般,你们要是要问, 也应该问老二才对, 他们可是表兄弟呢。” 说到表兄弟的时候,他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可想而知他对自己的两个弟弟很是看不惯。若是在争家产之前他还要伪装一番, 现在伪装已经没有必要了, 谁不知道他和自己的两个弟弟闹翻了呢? 【那个人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关我什么事。他死了正好, 少一个人跟我抢家产。该死的老头子,我是长子, 家产里面七成都应该是我的。他居然没有留下遗嘱,害得那两个王八蛋和我抢。】 只是站在朱老大身旁的朱大媳妇神情有些着急的模样, 只是似乎朱老大平日里积威甚重,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白毓将目光投向了朱老大,他做过什么呢?“朱大郎君对自己的弟弟似乎颇为不满。” 朱老大看到是白毓问话,眼底带出了几分不屑,“是啊,我很不满,这件事情整个汴京城都知道,怎么大人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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