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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地上。不远处，一条被踩扁了的死蛇耷拉在光秃秃的灌木丛上，好像连眼珠子都挤出来了。 我下意识骂了句脏话，恨不得一瞬间蹿到十米之外。他——怪胎不愧是怪胎——看起来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他现在已经能站起来了，然后他走到那条死蛇旁边，把它捡了起来。 我小声地咒骂了一句，头皮发麻地看着他低着头，捧着那条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就磨磨蹭蹭地想开口提醒一下他，刚才是我救了他吧——那是不是应该把戒指还给我—— “那个——”我刚说出第一句话，就看见他抬起头，平静地瞥了我一眼。我顿时把想说的话憋回去了。 他好像猜到我要说什么，“戒指被他们抢走了。” 我：……卧槽 我垂头丧气地从地上爬起来，“那好吧。” 这个怪胎我还敢招惹，那群下手一个比一个狠的家伙我就只能敬而远之了。看来我的戒指是注定要不回来了。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出去逛逛，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收获。 我朝他随便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我爬到围墙下面的时候，在缝隙里看到他又在盯着那条死蛇看。 因为视角的原因，他那边已经看不到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没有其他人了，他变得没刚才那么平静了。我很清楚地在他脸上看到了痛苦的表情，然后又很快变得冷漠。 我太清楚他在干什么了，我唯一的朋友被抓进警察局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味沉溺在悲痛之中是不明智的，对于我们这样朝不保夕的人来说，没有时间用来矫情。 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一条蛇有这么深的感情。难道它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可是谁会跟一条蛇做朋友？ ……我忽然觉得这个怪胎挺可怜的。 自从我意外撞见孤儿院里的暴力事件之后，虽然我知道我的戒指是拿不回来了，但还是时不时到附近转上两圈。 那个——那个汤姆被打成那样，大人们总不会坐视不管吧。如果汤姆把那群孩子供出来，又会发生什么呢？我十分好奇。我没有意识到我有点担心汤姆被他们欺负死。 这年头死一个人多容易啊，特别是在孤儿院，死一个就多一个人的口粮。我绕着孤儿院转了两天，也没听到孤儿院里有什么大动静。 我开始意识到事情朝着对汤姆不利的方向变化了，哪怕差点被打死，孤儿院里那些大人对此居然还是视而不见。 我能理解——我特别能理解汤姆那个怪胎平时肯定很不受欢迎，不说别的，就看他那一身跟别人格格不入的气质——还有那种讨厌至极、狗都嫌弃的性格，还有好像从来没笑过的阴郁表情，要是有人喜欢才怪吧。 可这件事也太严重了——差点出人命啊——没人管是不是有点过分？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等到一点动静。那时候刚过圣诞节，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跟我一伙的孩子里已经有人冻死了。 那天我转了四个街区，没一个人愿意给我一个便士。从早上起我就没吃东西，现在我感觉快冻死也快饿死了，于是我想摸进孤儿院去偷点东西吃。 我刚靠近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哭嚎，“就是他！就是那个怪物！就是他！”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比尔吗？他在哭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摸进去，出乎意料的是，一路居然没人看守，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大家都聚集到一起看热闹去了。 我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一大群人围着一个孩子，而除了比尔的嚎哭，诡异地没有其他声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仰着头，往上看，好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 我也看到了。那是一只剥了皮，还在往下滴血的兔子。我眼前一黑，差点失声尖叫。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比尔身上，他张着嘴大哭，整个画面好像一副恐怖的油画。 然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那个怪胎，在一张张或震惊或畏惧的面孔中，他略带笑意的脸实在是太显眼了。我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该死——这是什么怪物——我之前是怎么敢不知死活地去招惹他的？我正打算爬起来，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时候拐角处走出一个人。 我吓得顿时呆住了。是汤姆。他脸上的淤青还没完全下去，不过已经好多了。他浑身都洋溢着愉悦的气息，本来就好看的眼睛微微上挑。看到我，他显得一点也不惊讶。 “又来偷东西了？”他若有所思地说。 我捂着嘴拼命用眼神恳求他不要说话。 他笑得更开心了，还故意咳嗽两声，那边好像有人问他怎么了，把我吓得快晕过去了。 “没事，”他笑眯眯地说，这个表情太欠揍了——我恨不得上去给他一下。 “有只偷东西的老鼠过去了，好像是去厨房。” 我听完嘴角抽搐了半天，努力安抚情绪，要不然我怕我冲上去跟他同归于尽。有你这样——恩将仇报、断人财路的吗？ 不过汤姆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他步伐轻快地走过来，凑到我耳边，“二楼右转最后一个房间，你去那里等我。现在就去，否则——”他笑着威胁我，“你今天就走不了了。” 我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撅过去。 ----
第3章 小小年纪就口出狂言 == 我垂头丧气地上了楼，按他的吩咐找到最后一个房间。 我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里应该是汤姆住的地方。 这儿比我住的地方要干净多了，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必要的桌椅之外什么也没有。我在房间里转了半天，找到一摞破旧的书，还在柜子里发现了一个铁盒，里面叮叮当当装着什么。 我一打开就惊了。这不是我的戒指吗？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石头、发卡什么的。 “你在干什么？” 我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把盒子揣进怀里。 汤姆正站在门口，有些不悦地看着我。 “你不是说戒指被抢走了吗？”我理不直气也壮地说。 汤姆顿了一会儿，走过来，从我手里把盒子连同戒指一块拿回来，然后他当着我的面、毫不脸红地撒谎道，“我又抢回来了。” 我无语了半天，最后一屁股坐在床上，自暴自弃了，“你到底要干嘛？” 现在我跑也跑不了，东西也拿不回来，只能看看这个汤姆想怎么样了。 汤姆转过身，把门小心地关上。“我可以把戒指还给你，” 我听了一点也不激动，我觉得他很大概率是在忽悠我。而且这种话后面一般都会跟着其他要求。 “我还可以让你进孤儿院，做一个帮佣。你就再也不用担心食物和住的地方了。”他继续说。 这个我倒是有点感兴趣，但我心里更警惕了。“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我可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汤姆的语气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你以后听我的话。” 我好一会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什么意思？想收买我当小弟吗？虽然我从小到大不是在当小弟，就是在当小弟的路上，但在这个家伙手下打工，我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发疯把我也——变成那只兔子。 汤姆好像意识到我在犹豫，他走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还热着呢——是块面包。我毫不犹豫就塞进嘴里。 “你答应了。”汤姆斩钉截铁道。虽然他把疑问句说得像陈述句一样，但我才不上当呢。“我可没说啊——不过——你什么时候把戒指还给我？” 汤姆挑挑眉，“等你来了就还给你。” 我翻了个白眼。“你有本事让我进来再说吧。” “一言为定。”汤姆很有信心地说。 “那我先走了。”我试探着道，汤姆没反对，我就小心翼翼地偷偷溜走了。 我才不信他能办到呢，戒指我也没打算要回来，就当我自认倒霉——我算是怕了这个汤姆了。 但天气真的越来越冷了，而且街上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相互交火，我经常能在街上看到警察抬着尸体往车上扔。大家的生意也越来越不好，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也就意味着我们得手的次数随之减少。 独眼约翰哪儿卖的东西越来越贵，我们这一帮孩子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在孤儿院门口看到了一张招聘告示。应该刚贴没一会儿，浆糊还没干呢。 我犹豫了很久，我不清楚汤姆到底用什么手段办到了这件事，但绝对不会怎么光明。 当然我也不在乎这些，我关心的是，如果我按他说的做，有多少好处，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好处是肉眼可见的，至少我不用担心这个冬天了。代价——现在看上去也不怎么昂贵。听话这个要求，是有很大弹性的。我在别人手下打工这么多年，积攒了不少阳奉阴违的经验。 唯一让我觉得不安的只有汤姆。他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好像跟我们都不太一样，我也说不清楚——心狠手辣的老大我见过不少，可也没人跟蛇那么亲密的啊——那可是蛇——但我最终还是来到孤儿院里。 我必须考虑先度过这个冬天——汤姆的事，以后再想吧，大不了一到春天我就辞职跑掉。 刚开始负责招聘的玛莎不太愿意要我，可能因为我看上去实在太脏、太瘦小了。我也没办法，换谁饿上半个冬天，天天睡漏风的屋子，谁的脸色也好不起来。 不过在我再三恳求，并保证不要工资、管吃管住就行之后，玛莎还是勉为其难地让我进来了。我被带去换了身衣服，洗了个脸，然后分到厨娘露西手下，给她帮忙打下手。 孤儿院现在的情况也不怎么好。厨房里没多少食物，唯一的主食面包每个人也只能分到几片。但这里至少不会漏风，而且稀粥是管够的。 干了一上午活之后，我跟玛莎一起把午餐抬到食堂，给刚下课的孩子们分食物。 这里算是一个半孤儿院半小学的慈善机构，为了节省收支，十一岁以下的孩子不会到外面上学，而是待在孤儿院，由夫人们教育。等到十一岁之后，孩子们才会被送到外面的学校接受继续教育。 大部分孩子都会选择寄宿制的职业学校，那样每个月不仅有工资，还会领到政府发放的一份津贴。虽然很微薄，但几年积累下来也十分可观。所以在孤儿院能看到的，大多是十一岁以下的孩子。 我把面包一片片摆在每个人盘子里。大部分孩子都很安静，或者不如说是死气沉沉。只有当玛莎下令开饭之后，孩子们才活泼了一点，互相偏着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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