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她在心虚什么呢? 是因为她想做坏事吗? 她悄悄抬起手。 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贴在自己的唇上。然后把手伸向降谷先生的脸—— 犹豫一下,还是没敢贴在他的嘴唇上,只轻轻碰一下他的额头,接着迅速收回,起身遁走。 一个间接kiss,这就是她今天在降谷先生面前能干出的所有坏事。 . 真正的叛徒能干出什么坏事? 有马这位赌马公安不知道,毕竟他是双面间谍,绝大部分出卖给组织的档案信息,其实他都已经提前和风见长官报备过。 但是,在公安的一个不知名前辈拼尽全力,不知道都花费了什么代价,才得来一份非法极丨道组织的清单,可以直接按图索骥时,他因为那个黑衣组织的要求,要泄露极丨道组织的审讯资料,要泄露公安的抓捕方案,甚至还要泄露抓捕名单里部分公安的姓名。帮助黑衣组织利用这些资料左右逢源,又拉又打,获取更多利益。 完全与公安的目的背道而驰,他上交情报的时候,总是禁不住心惊胆战。 站在镜子前的时候,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努力从陌生的人脸中找出熟悉的自己。但很难,图只能辨别出愈发浓重的黑眼圈,愈发稀疏的头发,逐渐习惯蹙紧的眉峰,还有无法掩饰恐惧和担忧的眼睛。 他看人的直觉很准,看自己的直觉也很准,他现在能判断出来,自己快被逼疯了。 他是公安警察,现在做的却是出卖同伴的工作,同伴会因为他递送给黑衣组织的情报,白守一晚上、受伤、受重伤,甚至可能死亡。 理智上他知道,这些是为了他更好地卧底进黑衣组织。但情感上,他会无可遏制地陷入低潮。 为什么,又凭什么,同伴的鲜血和尸体,能铸成他一步步向前走的台阶? 风见长官帮不了他,因为风见长官自己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疑惑,无法解答,只能用无穷无尽的工作把自己堆满,顶着黑眼圈,然后往已经半满的垃圾桶里投放又一罐喝光捏扁的双倍黑浓咖啡饮料。 他没有退路,没有同伴,只能硬着头皮,在这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前走去。 有马低下头,给自己洗了一把冷水脸。 警视厅档案楼的水在冬天能冷得把人骨髓都冻僵,但在初夏六月,冰凉的水,刚好让他的精神震颤警醒。 天气热得很快,黑衣组织催他催得越来越紧,今天晚上又要他查一个极丨道组织成员的审讯档案。他没有更多发呆的时间。 甩甩手上的水珠,关闭水龙头,走出卫生间。 走廊昏暗,没有开灯,档案楼在晚上本来也不上班。只能借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警视厅作为前进的光源。 他独自在这条走廊走过好几个晚上,已经习惯。 但今晚不同。 他隐约在走廊尽头看到一名长发飘裙的身影,心刹那间高高吊起,应激喝问:“谁?!” 下一秒,“啪嗒”一声,灯打开了。 有马被灯光刺了一下,眯起眼缓了一阵,才认出人。是斋藤长官。 斋藤长官单手抱胸,另一只手还按在灯开关上,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姿态又美又酷。她自己是没有这种自觉的,只眯起琥珀色的眼,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有马,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她的声音也冷冷淡淡的,很不客气,“我们科室没有晚上加班的要求,你晚上来这里做什么?” 有马有想过被撞见后的辩解词,理直气壮的,无可指摘的。 但他真要说出口的时候,在斋藤长官平淡的目光下,语调禁不住嗫嚅下去。 “我……我东西落了,来拿东西。” 斋藤长官似笑非笑,看他的眼神依旧像是在看花花草草。 有马说不出话了,在脑内构造好的好几句后续的辩解词,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斋藤长官抓住他吧,他就可以摆脱这份让自己痛苦烧心的卧底工作。斋藤长官请不要抓住他啊,因为他在撕心裂肺之后,还要继续他的卧底工作。 斋藤长官最终移开目光,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只随意地摆摆手:“东西拿了就走,有什么没做完的工作上班时间再说。” ……斋藤长官放过他了。 有马意识到这一点,什么都没敢深究,胡乱点了点头,去置物间拿上自己的东西,像兔子一样飞速溜走。 他隐约听到了斋藤长官的一声叹息。 很不对劲,但他的第一直觉是,斋藤长官似乎失恋了。 实在太不应该了,他为什么还有心情想这个?现在他要想的是,怎么和那位机械音的大人解释自己今晚的行动失利。 黑衣组织是一个十分多疑且谨慎的组织,他肯定不能说自己差点被上司逮住。铃木只是被那个追星的同事在部落格上提上一嘴,就立刻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这种程度,黑衣组织甚至可能会直接判断他已经暴露。 如果是真正的警视厅叛徒,这时候会怎么做? ……可能会拔枪、哄骗、电击,用各种方法,把只是路过的无辜上司灭口。 他犹豫片刻,选择打电话给风见长官。 明明都是同僚,为什么不能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呢? . 两仪绘川并不无辜,也并不是路过。 她新买的那处高层公寓,从卧室架起望远镜,能清晰地看见档案楼的走廊。 不仅如此,这位赌马公安实在是有点嚣张,都不只是她了,连另外两位公安都隐隐有察觉,其中一个甚至直接和她暗示,问她赌马公安是不是欠了更多的钱。 大家都是警视厅公安的,公安内部最近发生的大事,就是对非法极丨道组织一窝端。事情称不上顺利,赌马公安又鬼鬼祟祟,人看着又明显憔悴下去,看着就比较显眼。 她总不可能装聋作哑,但她也是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朗姆甚至要求她帮忙隐瞒,事情就尬住了。 并且,她最近白天还会去地下室整理情报,晚上就基本都住警视厅附近的这栋公寓。因为有点小,没有三楼这种天然隔断,真的离警视厅很近,行踪又不固定,就很难见到降谷先生了。 ……坦诚说,她现在的心情有点糟糕,各种意义上的。 她回到公寓后,把自己关回卧室,就开始给朗姆发邮件,直截了当:【我一开始就说有马未必能成为组织卧底,您用也就算了。但您不仅用,还给了他一堆工作任务。太多了,他现在经常晚上去档案室,也已经快掩盖不住了,我什么都不说,会显得我像个瞎子。】 朗姆很快回复:【确认他暴露了就杀掉。】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我只是想说,您这样安排,原本没暴露的人,都有可能会暴露。至少让工作量维持在我可以帮忙遮掩过去的范畴。】 朗姆不动如山:【但凡是卧底就会有痕迹,不要总想着保全自己。最好的保全方法是什么也不做,但什么也不做要卧底做什么?他如果暴露就杀了他,如果没有新的警视厅卧底,那之后传递情报的活就暂时让你顶。】 两仪绘川笑出声,敲击屏幕:【那假如我暴露了,也是一样杀了我吗?】 朗姆:【你还是可以回到组织的。】 两仪绘川:【那这样,与其因为工作量过度挨个暴露,不如现在就分摊工作。我直接和您对接吧,然后您安排一个代号成员和有马对接,也让您不至于天天和外围成员对接,怎么样?】 朗姆:【好,我会安排一个代号成员。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你还是要快点收买其他警视厅的人。】 两仪绘川:【警视厅卧底可没那么好挖,大部分去警视厅的人都对国民有着最朴素的热情。他们天然带有理想,不是施恩和恐惧就能收服的。我需要时间。】 朗姆:【那这份工作你先分着吧。】 邮件对话结束,两仪绘川靠坐在床边,对着地铺已经收起、显得空荡荡的地面思索。 赌马公安不仅是快要暴露,甚至是情绪都要崩溃。卧底这种活,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朗姆似乎确实对她回组织的事没那么在意,原先是挖坑逼她回组织,现在好一点,只是普通分派任务……但这普通分派下来的任务,压力也足够大。 她有一种自己在和朗姆自由搏击,并且因为实际的上下级关系,因此只能被动防守的感觉,从卡纳迪恩到铃木再到有马,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她今天能暂时敷衍过去,之后呢? 除非她主动接下更多警视厅卧底的任务,让自己成为更好用的、完全形态的棋子。执棋手毕竟很少和棋子较劲,大家都不闲,宾加在欧洲做卧底的日子就很安生。 她该仔细想一想,为了游戏主线,她真的要往这条路上走吗? 这条路,其他的危险和麻烦都肉眼可见,可以直接参照赌马公安。额外的,她还得距离降谷先生远一点,更远一点。 不过,她现在还得发邮件给降谷先生。以赌马公安可能是卧底的名义,提醒他一下,赌马公安真的太明显了,帮赌马公安遮掩,说一些“他只是晚上过来拿东西”的敷衍词,她自己都要笑场了。 . 降谷零收到邮件的时候,并没有及时查阅。因为他在和库拉索打电话,对接情报。 情报内容有点复杂,邮件说明不清,因此他打电话过去。——理由说得通。 库拉索是朗姆这半年新晋的心腹,据传言说,她得罪了贝尔摩德后,被朗姆不计前嫌地捞过来用,库拉索因此回以忠心,听起来很像是沉默又朴实的标准下属。 传言归传言,真的和库拉索交流的时候,她和沉默朴实毫无关联。正相反,她冷酷而尖锐,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逻辑错误,记忆力也特别好,好得出奇,如果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可能会被她问得满头汗。 降谷零自然做好充足准备,完美应对,甚至能分心去分辨库拉索电话里的声音,窸窸窣窣,瓶瓶罐罐……库拉索在组织实验室吗? 他随口汇报又一条需要注意的情报,但库拉索忽然换了语气。 “稍微等一下……” 电话传来了手机搁在桌子上的声音,随后,开门声,脚步声,细微的对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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