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无法遮掩,大大方方地承认反而能让自己的话可信度增加。 她冲着钟离笑了笑:“先生见多识广,或许听说过沉玉谷的隐山猊兽,也就是常人口中的山主。” 钟离当然听说过,或者说在看到灵渊的第一时间他就认了出来,眼下一提也只是单纯想看茗寻极力解释的样子而已。 她承认得干脆,他反倒失了兴致。 又从茗寻口中听了一段不知是瞎说的还是改编的故事,两人终于走到了往生堂。 钟离收了伞,淡淡道:“荀洺小姐方才淋了雨,不趁早换掉的话恐怕会着凉。不如来堂里坐坐,我请仪倌小妹找找是否还有干净的衣裳。” 合情合理的建议,茗寻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她本来就打着和钟离多相处一会儿的算盘。 “那就有劳先生了。” 她被引到了侧房。 仪倌很快带着一套全新的换洗衣服过来了。 茗寻将身上的湿衣物褪去,转而穿上仪倌带来的干净衣物,但是刚系上领口的纽扣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璃月近期流行的服饰是长袖和纯色长裙,就像她之前的那套一样。 贴合的形制能够轻松遮住她的手腕,但也很容易让里面的东西露馅,所以出门前茗寻干脆拆掉了用来遮掩手腕伤口的绷带,免得左右两边不同的厚度露馅。 然而,仪倌送上来的衣服却是短袖。 作者有话要说: 缺斤少两的一章,但有效缩短了更新时间(点头)
第79章 磨损 真正意识到摩拉克斯或许给不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是茗寻陪伴他的第二十载了。 以人类的年岁来看,她已经步入不惑之年,但由于摩拉克斯留存在她体内的力量,时间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仅仅只是让她从一个少女变得更成熟了些。 茗寻曾因为这点变化欣喜若狂,因为这代表着只要摩拉克斯愿意,一定有办法让她从生老病死的行列中脱离出来,实现真正的长生。 很可惜,摩拉克斯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茗寻也永远不可能主动开口去问他,所以她选择了用一种更隐晦的方式来试探。 * “摩拉克斯,今天怎么不见你的小祭司?” 一次难得的众仙聚会上,挽着歌尘浪市的手成功混进来的短发少女左瞧瞧右看看,怎么都没能找到那个常伴在摩拉克斯身边的身影,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向坐于上首的男人发问。 两人是盟友,又同为魔神,于情于理摩拉克斯都不能在这时候把她丢出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她依偎在歌尘浪市的肩头,还要恬不知耻地来问自己身边怎么没人陪着。 被误解了的归终:啊? 眼见他的表情不太美妙,归终忍不住和歌尘浪市贴得更近了,小声嘟囔:“萍儿你看看他……” 歌尘浪市无奈扶额。 摩拉克斯简直没眼看她这幅样子,眼不见心不烦地给自己倒了杯酒,解释道:“茗寻被新养的那只狸花猫缠上了,迟一些才能到。” “狸花猫呀——”归终来了精神,坐直兴冲冲道,“小祭司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类弱小但可爱的生灵呢。” 她还记得自己上个月来这儿玩的时候,因为不小心撞见了她翻墙,于是恭恭敬敬地同她打招呼地茗寻手里还捧着一只受伤的小鸟崽。 今天她顺道去那边看了一眼,可惜鸟窝已经空了,看上去也很久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了。 既然想起了这茬,归终就随口问了句:“那只小鸟是死了吗?” 摩拉克斯饮酒的动作一顿。 心直口快的留云借风插嘴道:“死了,茗寻这家伙还找帝君哭了好些天呢,那只缠人的狸花猫就是帝君为了安抚她特意捡回来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来了气:“真是的,要本仙说何必要特意去捡一只猫崽回来,还不如本仙给她造的机关鸟,它可是能说话哄人的!” 当初听说这件事之后,留云借风就特意送上了自己的最新杰作,奈何没两天机关鸟就因为太过聒噪被摩拉克斯丢出去了。 可恶,要留云借风说,他分明是因为茗寻那几天都在逗弄机关鸟,在他面前老是走神才恼羞成怒的! 她越想越气,众仙家七嘴八舌地哄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又劝得她继续去喝酒了。 归终不明白这里面的深层原因,但还是像模像样地“唉”了一声:“我也觉得机关鸟比狸花猫好多了。你想想,猫才能活多少年,等到时候两个小家伙相处久了感情深了,猫反倒死了——那可真是了不得,已经不是哭好些天的问题了,怕是要哭个把月。” 虽说小祭司哭起来总是安安静静的,光在那里掉眼泪,也不闹腾,但美人垂泪总归是叫人看着难受。 归终将心比心,觉得比自己还要亲近的摩拉克斯到时候肯定会更加难受。 奈何某个家伙面上依旧淡淡的,好像完全不在意她说的隐患。 归终又想到留云借风之前同自己八卦的时候提到过摩拉克斯总爱逗小祭司哭这回事,顿时气愤地打抱不平:“摩拉克斯,你在听吗?这只小猫对小祭司来说就好像她之于你,两者的寿命差距太大了,虽然有你的力量加持,但她也最多只能活得比常人久一点而已,难道你就不会因为她的死伤心吗?” “不会。”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让归终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吞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一张脸都憋红了。 她结结巴巴地追问:“不会什么?你是说小祭司不会那么早死吗?” 不怪她这么想,毕竟以摩拉克斯对茗寻的宠幸程度来看,茗寻死了他绝对不可能会无动于衷,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那就是摩拉克斯决定用秘法无限拉长茗寻的寿命。 能实现这个的方式有很多,需要付出的代价对于魔神而言也并不沉重,强大如摩拉克斯想必并不会在意这些。 她越想越觉得靠谱,奈何摩拉克斯下一秒就摇了摇头。 “不,我的意思是不会伤心。” 归终脸上的表情堪称夸张,摩拉克斯耐着性子解释道:“人类的生老病死是世间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更何况你我都清楚,长生可不算是一件好事,难道你忘了还有磨损的存在吗?” 归终失了声,原本还在嬉闹的众仙也失了声,就连被劝了好几杯酒,醉醺醺地找人聊天的留云借风都好像一下了清醒了过来。 话题因禁忌的两个字不了了之,接下来无论是摩拉克斯还是归终都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远处,意识到接下来的对话已经没有了偷听下去的价值,茗寻把操控机关鸟的装置还给了屋外等候的侍卫。 “辛苦了,接下来的也要继续仰仗各位了。”她对着众人笑了笑。 这个机关鸟也是留云借风的发明之一,是先前送给她的机关鸟的一代产品,虽然没法说话唱曲儿,但因为有探视和探听周围情况的能力被送给了专门负责安防的部门。 摩拉克斯与诸位仙人都不爱在民众面前抛头露面,因此茗寻主要负责明面上的日常统领工作。 部族内的所有人都信服她,自然也包括了这群侍卫。 因此在茗寻提出想要借用机关鸟装置的时候,他们连问都没有问就交了出去,甚至还主动守在外面把门。 眼下得到了茗寻的感谢,侍卫们一个个活像打了鸡血,一口答应下来,恭敬地目送她离开。 借口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茗寻不再耽搁,加快脚步朝宴会所在地赶去,如往常一般在摩拉克斯的右手边坐下。 有了刚刚那一出,就算归终很想和她叙叙旧也只敢期期艾艾地远远看着,只是目中的惋惜无论怎么遮掩都透出一些。 茗寻将这些看在眼里,对摩拉克斯口中的“磨损”好奇更甚。 只可惜一直到她因为梦之魔神的引诱从摩拉克斯那里死遁,都没能从后者口中探到一个结果。 但活得久了,有些事情总会慢慢明白的。 * 往生堂的客房内,茗寻抚摸着手腕上数条如蜈蚣盘旋般丑陋的疤痕陷入了沉思。 她曾经养过三只猫,一只是摩拉克斯送给她的,很粘人的小猫,只可惜身体一直不大好,没几年就离世了。 身为祭司的茗寻也随着小猫的死去一起死去,摇身一变成了沉玉谷梦之魔神的幕后军师。 第二只是她伙同浮锦三人推翻梦之魔神之后收养的,只可惜和前一只猫猫不一样,这是个特立独行的小猫,平日里最爱干的就是在外面乱跑,被摸还要挠人。 偏偏茗寻就是喜欢它的小性子,觉得这么张扬正好,每天放任它在外面瞎玩,直到一只魔物无意闯入了她们居住的地方,小猫也沦为了它的盘中餐。 茗寻就此消沉了很久,浮锦、灵渊轮番劝了好久才终于愿意出门见见太阳,日子久了,也就慢慢恢复成了以往的模样,只是再也不肯碰从前最喜欢的小动物了。 然而命运不饶人,她到底还是救了一个濒死的小家伙。 虽然也像第一只狸花猫一样喜欢粘着她叫她摸自己,但流浪猫到底还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哪怕茗寻拦着也总是溜出门。 曾经的惨剧历历在目,即使那次事件之后三人都加固了四周的结界,几乎不可能有魔物再闯进来了,茗寻还是不受控制地将小猫捆在了身边。 她好像陷入了魔怔,直到浮锦因为无聊遣了灵渊来找她的时候,她才在后者诧异的目光中发现自己捆在小猫身上的绳子紧到几乎陷入了它的皮肉,渗出鲜血。 茗寻手腕上的第一道伤疤就是这么来的。 她治好了小猫身上的伤,而后在自己相同的位置上划下了深可见骨的一刀。 那时,她才隐隐意识到磨损究竟是什么。 但这种认知并不能阻止她伤害自己。 那种状态总是玄之又玄,当她午夜梦回从梦魇中惊醒的时候手腕上就会再次出现一道口子。 发展到后来,哪怕不是夜晚,阳光明媚的白日她都会深陷迷蒙幻境,在梦魇的勾引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而在这些无尽痛苦的噩梦中,出现最多的就是摩拉克斯的脸。 无论是厌恶的眼神还是漠视的眼神,每一种都能让梦中惊醒的她心悸不已。 时间久了,茗寻自己都分不清她到底对摩拉克斯是什么样的感情了,所以她放弃了继续逃避下去。 她来这儿,就是为了拆穿自己曾经做的,让摩拉克斯,或者现在用钟离这个名字更合适的家伙给她一个痛快。 但不应该是现在。 不应该是她还没有做好所有铺垫的现在。 茗寻晦暗不明的眼神终于重新变得坚定,转头拿起自己刚换下的湿衣物,从上面撕下一条姑且还算干净的布条,打算缠在手腕上作为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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