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上当今陛下那凌厉如刀子般的目光,却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时,他才不由得心下一颤,脚步都停了一瞬。 自小便跟在皇帝身边被教养长大,近些年来,陛下待他又越发严苛,纵然秦君已经历练了出来,也已为人父,但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可再如何害怕,秦君也早就习惯了去面对,没有要躲避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如常的走进大殿与百官一起行礼,山呼万岁。 当今陛下名为秦煜,十八岁继位,不过五年就斗倒了仗着先皇旨意,垂帘听政的太后,二十五岁时更是御驾亲征,一举平定了当时在边疆肆虐的摆夷部。 不管是文治还是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如今已年近六十,但看起来却是精神奕奕,多年乾纲独断下来,身上气势极强,让人望而生畏。 纵然昨夜闻听此事时,秦煜气得摔了最心爱的一套茶具,但今日却也只是在自己嫡子身上盯了半响,便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如常叫了起。 不过皇帝虽然有意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发作此事,一向视宸王这个弟弟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宁王,却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当然,他也不是傻子,自不会亲自冲锋陷阵,只见他起身后,眼神往后一扫,立马便有一位御史从朝臣队列中站了出来,称有事启奏。 秦煜眉头微皱,他看了眼宁王,又看了眼垂着头站在那,不知道正想什么的宸王,略一沉吟,还是点头同意了。 本朝礼制森严,皇权高度集中,当今陛下又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这御史宁远也不敢搞什么太多的花哨,见陛下允准他上奏,当即跪下叩首,朗声说道: “陛下,臣要弹劾宸王殿下,虐待亲子,致陛下皇孙不堪受辱,私逃出府,至今不知去向!” 一上来就被扣了顶虐待亲子的帽子,纵然知道自己那两位皇兄不会放过自己,秦君也是被弄得眉心一跳,正寻思着该如何应对。 就见那位宁远大人神情越发悲愤,似乎感同身受一般,饱含着无尽冤屈的诉说道: “陛下,可怜您的皇孙不过才五岁的年纪,就受尽生父的虐待,现在更是流落在外,生死不知!” “宸王如此暴虐,连亲生骨肉都能如此对待,臣实不敢想,他日宸王还能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啊,陛下!” 这话中之意,虎毒尚且不食子,宸王连亲子都不放过,更何况是身为君父的陛下呢。 能站在这朝堂之上的,哪个不是人精,哪个听不明白,当下都是心中一跳,老实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分毫不敢多言,生怕触了陛下的眉头,再受了无妄之灾。 而支持宸王的人可就坐不住了,这样歹毒的话语,直插要害,若是陛下信了,纵然现在不责罚宸王,但如果在心中种下了刺,那宸王还有何未来可言。 当下,户部右侍郎许焕之便站了起来,驳斥道: “宁大人,宸王府中的事,臣等皆不清楚,宁大人怎知五公子离府就是受了宸王殿下的虐待,而不是另有缘由,莫非是宁大人在宸王府内安插了细作不成?” 这话锋犀利,直接反将一军,听得宁远心中一跳,连忙反驳:“许大人莫要信口污蔑,本官并不曾知道宸王府中事,可一个五岁孩童,想来若非是受到亲父的虐待,何以会半夜离家出走……” “更何况,堂堂王府,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就能溜出去没人发现,想来就算不受虐待,那在府中的待遇也好不到哪去……” 这话说得大多数朝臣都在心中点头,一个几岁的娃娃,若不是不受重视,没人照顾,那想跑也跑不掉的。 宸王就算是没有虐待亲子,但这位五公子不受重视,在府中待遇不佳,却是定型的了。 不过哪位大臣的府里,没有不受待见的孩子,是以除了极少数品性端正的大臣心中不满外,大多数人都不当回事。 只有站在前排的安国公楚承宇,在听到这话后,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家中那位不受自己待见的儿子,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安。 不过此时正在上朝,再如何不安,现在这个形式,安国公也只能是强压下来。 许焕之冷笑一声,丝毫没被对方的话给带跑,语气中带着些嘲讽: “这么说来,宁大人您是半分证据都没有,就如此冠冕堂皇的在陛下面前,只靠着一己猜测,构陷亲王了?” 乘胜追击,这谁都会,眼见着宁远被许焕之一袭话给逼到了死角,同样被宸王提拔上来的大理寺少卿常旭,也站出来说道: “本官竟不知何时御史可以如此风言奏事了,若是御史台的官员都是这样,没有任何证据,仅凭推测便可构陷他人,亲王尚且如此,那满朝文武岂不是要人人自危了?” 这话一出,御史大夫陈述顿时坐不住了,连忙站了出来: “常大人此言差异,满朝文武皆知,陛下皇孙丢失是事实,无论如何狡辩,都掩盖不了宸王殿下为父失职,如何能说是构陷!” 眼见着朝上吵成一团,皇帝面色越发沉了下来,侍奉在龙椅旁的首领太监秦公公立马站了出来,高声喊道: “肃静!!!” 秦公公都站了出来,几人也意识到了自己失仪,当即也顾不上吵了,都俯身跪在了地上,不敢多言。 而瞧见朝上安静了下来,皇帝心中的怒气才算消了些,秦煜先是冷冷的看了宁王一眼,见对方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如刀子般的目光才又射向了宸王,直盯着对方受不住,俯身跪在了地上,才寒声说道: “宸王,朕只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三天之后,朕见不到皇孙,你也就不必来上朝了!” 说完,皇帝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直接甩袖离开,留下面面相窥的朝臣,连忙跪地行礼恭送圣驾。 等皇帝的身影消失在殿上,众人都站了起来,宁王整了整衣袖,志得意满的看了眼秦君,这才走到跟前,看似劝慰实则嘲讽道: “三弟莫要着急,父皇只是担心侄子,才会发这么大火,说来我这个小侄子也是太胡闹了,便是受了什么委屈,那父子之间也没什么不能说得不是,何必离家出走呢……” “倒是连累了三弟,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最后却在父皇面前,落了个为父不慈,又懦弱无能的印象……”
第9章 秦君默然的站在原地,对于宁王的嘲讽,并没有给予任何反应,只是平静的看了对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对方故意激怒他,就是想要看他失态,再弄出什么错来,好让陛下对他更加失望,在朝多年,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 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该如何把孩子找回来,皇帝既已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么说了,那若是孩子再找不回来,他怕是真就要赋闲在家一段时间了。 若是平时还好,现在正值夺嫡的关键时期,闭关思过可是要不得。 而对于自己这个弟弟不上套,宁王也并没有太过失望,他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冷笑了两声,便吩咐手下的人去给对方找人制造阻碍了。 当今陛下是个极为精明的人,他自然不敢做什么派杀手,直接从源头上消灭那个小孩的事情,但做些小手脚,却是全然没有问题的。 两个主角都已经离开了,那些在边上看热闹的大臣们,自然也三三两两的出了宫,只是不免会议论一下,这件事情对现在的局势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毕竟就算是孩子找回来了,但宸王为父不慈,又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的印象,怕是在陛下心中,也要抹不去了。 那些已经站了队的,自不必说,那些还没站队的,在面对几位皇子的时候,也要更加多些思量了。 而这其中,安国公却显然没有寻思这些的心情,在皇帝离开之后,他甚至都没有留下,瞧瞧两位皇子之间争端的意思,立即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皇宫。 出了宫门,也顾不上坐轿,安国公直接抢过侍卫手中的缰绳,快速的上了马便往府里赶去。 宸王府里五公子的丢失,可谓是触动了楚承宇那根敏感的神经,让他对自己一向不甚在意的嫡子,头一次有了种担忧的情绪。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更是他妻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留下的,他虽恨他,但若是那个孩子真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楚承宇只是想了想,便觉得心痛的厉害。 安国公府传承几代,占据了皇城最好的地段,便是在一众王府国公里离,离皇城也算是近的。 再加上从皇城到安国公府这一路,基本上都是各位达官贵人的府邸,道路平整开阔,也没有什么小摊小贩碍事,就连路过的平民百姓都少。 所以一路纵马疾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瞧见了安国公府的大门,没等马站稳,楚承宇便快速的跳下了马,把缰绳和马鞭扔给下人。 没有理会出来迎接的管家,他大步就往南苑走去。 而越往里走,楚承宇就越觉得有些心慌,他虽然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待这个儿子确实有些严苛。 对方会不会跟那位宸王府的五公子一样,也悄悄地离开,在那个没有下人照看得小院子里,儿子如果想走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强压着心中的不安,楚承宇一脚踹开南苑的大门,等看清院落的模样,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南苑其实是妻子还在世的时候,他和妻子一起布置的,那个时候,对于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孩子,他充满了期待,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塞过来。 妻子还笑着说他,将来肯定做不成一个严父,怕是会比谁都惯着孩子,他那时并不以为意,还说他楚承宇的孩子,他自然要宠着,就算是宠成一个纨绔,他也养得起。 可没想到,当初的满怀期待,最后却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而自从妻子死后,那个孩子就被他一个人扔到了南苑。 这里,他也再未来过。 楚承宇看着那落满了树叶,布满了灰尘,冷冷清清,没有半分人气,显得格外破败的院落,一时间竟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往那院中唯一一间看着完好的屋子走去。 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见到孩子,楚承宇本就不安的心,越发显得急躁了起来。 而等他踹开屋子的门,瞅清屋内的情形时,原本的急躁瞬间变成了愕然,紧接着便是滔天的怒火涌了上来。 “畜生,你做了什么?”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楚钰瘦弱的身子下意识的一颤,他握着没来得及藏起的玉佩,砰的一声双膝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的跪在那里,等候着对方的责难。 望着屋内那铺了一地的各种珍宝,楚承宇目光冰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孩,大步走到对方面前,强硬的将小孩的下巴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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