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卫嬿婉醒了起床洗漱更衣,左看春婵一脸疲色,右看澜翠肿着一双眼泡还爬起来伺候她洗漱,不由得笑叹了一声,她演一场戏,不知道对那男人能起多少作用,倒是先让她这两个心腹宫女难受了一场。索性推了春婵去补觉,又叫人去小厨房拿了熟鸡蛋给澜翠。 春婵也没多推辞,只说主儿这里不能离了人伺候,荐上来了一个叫红玉的小宫女临时顶一顶。 卫嬿婉听她名字犯了嘉妃的忌讳,为了防着小宫女万一被找茬整治,改了一个字,唤做红云。小宫女欢天喜地的跪着谢了恩,倒是个叽叽喳喳的性子。 过了几天,澜翠也叫了绿枝来给卫嬿婉磕了头,她打眼儿瞧着,是个稳重的,眼睛挺亮。 卫嬿婉觉得她这两个大宫女都会带徒弟了,很是欣慰了一番。她手里能用的人多了,很多事情也好开展。 转眼就要入夏,皇帝封了如懿皇贵妃,仅离皇后一步之遥;嘉妃晋了嘉贵妃,私底下盯着如懿的眼神儿更凶了。舒嫔被诊出了有孕,倒是出乎卫嬿婉预料,不知是哪一方的菩萨显灵,让叶赫那拉氏终于得了这个孩子。不过看皇帝的神色,好像不是很待见这个龙胎。 皇帝这阵子忙着前朝,很久没进后宫,来也是匆匆的,只见太后和皇贵妃。听说打了一场仗,卫嬿婉不懂边疆地域、部族瓜葛,只不过听说跟太后瓜葛着的讷亲起了又落,然后彻底沉寂下去了。皇帝又胜一局,自然心情很好,左看右看都觉得紫禁城无聊,定了南巡。 炩嫔也在随行名单里,进忠来她宫里传旨的时候,她才觉得好像挺久没见着进忠了。
第12章 试探 自从那天晚上过去,进忠就不大乐意去想卫嬿婉这个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刻意的逃避着,进保见他把永寿宫的差事都推给了自己还觉得纳闷儿,以往但凡跟那位有关,进忠可都是第一个蹦起来的。 但要说进忠就是撂开手了吧,进保也觉得不像,他刻意观察着,但凡贴上炩嫔娘娘、永寿宫这几个字的消息传进来,进忠的耳朵都要紧跟着动一动。 进保暗自猜着,是不是这两位因着进忠之前捧了几次其他几位主子的事闹了矛盾?以进忠的油滑劲儿,若是他有心去解,这么小个疙瘩哪有解不开的。 他想不明白,有心问上一句,可一提那位的话头,进忠就狗撵着似的蹿了,提多几次还要被他不阴不阳的刺两句,进保看他这个狗嫌人厌的样子有心不想管他,由着他去,本来他们御前活儿就多,还犯不得错,进忠这段时日好几桩差事都办的不怎么样,他居然有一天能跟在进忠身后替他擦屁股也真是太阳开始有棱有角了。 就算有进保帮衬着,进忠还是挨了李玉好几顿抽,被他拿拂尘点着脑袋骂。进忠被骂了也还是挂着那副仿佛已经长在脸上的假笑,颠来倒去的只说师父您消消气儿,是徒弟的不是,以后再不敢了。往日里的银舌头仿佛被人拿锯子锯了。 进保几次看着回到庑房里的进忠衣服都不脱,只卷了被子一裹,睁着眼盯着屋顶直勾勾的瞧。夜里下了值,路过他房门看见几次吓得他心脏都不好了。 可是看他这不人不鬼的样子更让进保心惊,于是借着几回去送东西的空,冲着永寿宫的大宫女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一张老脸都舍出去了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看着永寿宫上下都很正常,进保想着,莫不是他想岔了?不是永寿宫那位主儿的事儿?那会是啥? 进保脑子都快想冒烟儿了,进忠今天终于揽了他的差事,揣着旨意往永寿宫去了。 会动了就好,进保想,他是不想再心惊胆战的提着脑袋替他琢磨了。 【第一刀】 卫嬿婉见进忠端着一脸假的不能再假的笑给她宣了伴驾南巡的旨意,她瞅着这奴才如今是越做越倒退了,顶着这么张脸在御前晃悠,他是嫌命长了?御前太监不想做,准备去给阎王上柱香? 跪地谢了恩旨,澜翠照旧上去给他塞赏钱,谁知这回他没接,倒是端着一脸假笑开了口:“皇上的旨意,奴才不敢讨赏。只是好一阵儿没能来永寿宫给炩主儿请安,今儿大日头下走了好长一段儿路,奴才斗胆,不知能不能跟您讨杯茶喝?” 卫嬿婉瞥了他一眼,扶着春婵转了身,“既然来了,公公请进来说话罢。” 等春婵他们一应在内间里伺候的奴才呼呼啦啦退出去,卫嬿婉已经照旧歪在了榻上。 进忠捋直了腰杆,抬起头看她,倒没多犹豫,直截了当的问她:“炩主儿这是要舍了奴才自个儿竖旗杆了?” “公公这话儿怎么说的?永寿宫上下还是要仰赖公公照拂。”卫嬿婉没接他的茬,扔了个敷衍给他。 “嬿婉,你翅膀硬了?”进忠没退,句句砸她脸上。 谁知卫嬿婉也不恼,似是早有预料他会来责问,随口回道:“多亏公公教导,这翅膀还是您给帮着支起来的呢,公公大恩,嬿婉不敢忘。” 进忠一时哽住了,他意识到卫嬿婉在跟他说车轱辘话,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废话上面。 他这阵子心头血都快给她熬干了,可她还是一副平常模样。 他这段时间表面虽木了些,脑子却是一直翻来覆去的在转。他从嬿婉开始重新邀宠开始就知道她在做些事情,她是他教出来的,品着后宫的风向,他大概能猜出来她在忙什么。 她嫌他动作慢了,想自己使手段整治金玉妍,他也随她,正好看看炩主儿闭关之后哪些手段又进益了,就没往细处跟,也没细想。 他那时候忙着皇帝的一个要紧差事,若是得了好,他能再往皇帝跟前儿走走,兴许还能跟他师父分个三七四六。 可是等他差事忙完,终于得了空儿往永寿宫溜达的时候,发现进不去了,紧接着就撞见了凌云彻那碟子事儿。 真是一口血要给他呕出来。 他完全没想到凌云彻能在她心里那么重,重的他几乎嫉妒的要发疯。 那是他从雨夜里救回来的雀儿,一手富贵一手计谋的养起来,在他掌心里眨着眼睛娇俏的叫。可大概是掌心的脉络连着心脏,他把她看进眼里去了,她就得寸进尺的在他心里也扎下了一条根。 他不是没有察觉,但是因着几乎是自负的自信,他觉得扎呗,反正他俩是要长长久久的绑在一起的,这辈子他俩谁都逃不出这紫禁城四方的天去。卧在他掌心的雀儿,怎么着都逃不出去。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之前是在自欺欺人。他早该想到,那么聪明的女人是不会偏安一隅的蜗居在他的巢穴之中的。 皇帝也看中了她,进忠从她扑流萤的那个晚上就隐约意识到了,皇帝虽然暂时因着后宫前朝的一团乱,抽不出手来仔细调教她,但是存了长远的心思的。他还替皇帝送去了不少御笔批注过的书卷,五花八门的,皇帝只说炩嫔无聊,朕没空去看她,拿给她打发时间。后来虽然皇帝人没去,赏赐却是流水一样流进了永寿宫。因着那些赏赐,嘉妃还特意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拦了她,给她难堪,后面也没听她吭一声儿。皇帝的禁足却落到了启祥宫头上——皇帝真的在给她撑腰了。 想来她的日子能好过些,他记得当时自己还这么想。 结果他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凌云彻,现在进忠想起这个名字就恨得咬牙,一颗心妒火中烧。 就像他没意识到凌云彻在嬿婉心里有多重一样,他也没预料到卫嬿婉能在进忠心里扎到多深。他自从杀了凌虐他的那个老太监之后,几乎算得上顺风顺水的人生助长了他的自负。他太看得起自己了,也太看轻了嬿婉。他早该在她一双狼一样的眼神盯住他,从他身上汲取这深宫赖以生存的手段和血肉的时候,就开始防备的。 狼崽子,偷偷藏着已经长出来的利齿,装出一副红眼睛兔子惹人怜爱的模样,一步一步小心的、有预谋的、悄无声息地蹦进他的心房。然后露出利齿,找准他藏起来的最后一块软肉,狠狠的咬下去,吞进了自己嘴里。 他的嬿婉,他的雀儿,他的兔子,他的狼崽子。 他的,进忠想,她得是他的才对。就算她衔住了他的心头肉,她也该是他的。 不是什么劳什子凌云彻的,呸,什么玩意儿。 他的嬿婉因为那个王八羔子差点儿病死了,他现在想起来那晚在她窗下听到的那些,他不曾知晓的细碎的过往,都心里拧着劲儿的疼,仿佛吞了一口瓷器茬子,舍不得吐,只能慢慢的合着血吞下去,眼睁睁看着它们割破他的喉咙、磨过他的心脏、刺破他的肠子、又深又重的合着他的血肉,落进他的肚子里去。 妒火和怒火烧得他整个人都在炼狱里煎熬,煎熬着他那一颗黑透了的心里仅剩的一丝真心。 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就什么都不剩了,这么多年在紫禁城这个人间地狱里翻滚,无论它多么富丽堂皇,对奴才来说就是地狱。他把一颗心染黑,然后在这里悠游,几乎如鱼得水。可是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又那么幸运,遇到了卫嬿婉。 她大概是漫天神佛给他这个恶人的劫难、也是最后的慈悲。 所以她必须是他的,他谁也不让。 进忠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只顾自己喝茶、优哉游哉的女人,她拎着嫩笋尖儿一样的手指掀起盖碗,去撇清亮亮没一丝杂叶的茶汤。 她故意的,狼崽子。进忠在心里恨恨的骂她。 “炩主儿这么久没见着奴才,就没什么想说的?”进忠换了个说法。 “公公又不来,我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跑去养心殿,当着皇上的面儿说,进忠公公,请您来永寿宫吧,嬿婉有话儿跟您说呐。”卫嬿婉掀了掀眼皮。 “奴才这不是来了吗?”进忠坐到了她对面儿。 “可是本宫不想说了。”卫嬿婉看着他极罕见坐到了与她对立面的位置,眼神凝了一凝,头一次对这个一手提携她起来的御前大太监,用上了标明尊卑的称呼。 卫嬿婉知道他在和她博弈,她不知道进忠现在心里是怎样的想法,她之前的算计里也拉进了进忠。 这个奴才太聪明了,她之前幼稚懵懂的时候被他有意蒙骗和误导,差点儿被他蒙住脑子领进属于他的兽夹里去。倒不是说他一定会对她不利,只是卫嬿婉很讨厌被人设计着掌控的感觉,那让她感觉回到了什么都无法握住的樱儿时期,一举一动不得自控,只能受人摆布。 进忠把她拉出了启祥宫的地狱,却想一手牵着她,甜言蜜语的哄骗她进入另一个。如果是这样,在进忠掌下和在金玉妍的手中有什么本质的不同?都是不得自由的玩意儿木偶罢了。 但她极为敏锐的抓住了他心里对她的那一点不同,这个蛇一样的奴才心思深重,轻易不肯露一点儿。或许他露出的那一点儿也是他有意为之,真情假意,卫嬿婉不能确定。即使那一点儿是真的,她也不晓得他层层掩盖的面具之下,对自己的心思究竟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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