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注视之约◎ 总之,不管最后佐菲究竟有没有找到麦克斯,反正希卡利是开开心心带着自家小姑娘回去了。 彼时阿柏星的意志刚刚醒来,过往的伤痛都尽数愈合,连带着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也重新冒出了头。在前往银十字的路上,柏忍不住四处打量着光之国这些非常具有科技感的建筑,一边听着希卡利的介绍,一边止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似乎发着光的墙壁。 这让许多的光之国居民都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他们看她大概就像在看一个初次出来春游的孩子,柏很清楚。而极个别路过的蓝族看她的目光则更像是在注视自家儿媳妇,或者家里那啥拱回来的白菜,这种十有八九都是希卡利以前在科技局的同事,而一般在她有所表示之前,希卡利就已经一个眼刀飞过去,让他们赶紧滚了。末了还担心地扭头跟自己解释一下他们没有恶意,让她不要太过在意——当然,要是真的介意,他去替她把人套上麻袋捶一顿也行。 “……看来你们科技局里的关系很好吗。” 被这样难得显得很有活力的希卡利惊得目瞪口呆,柏顿了顿,搜肠刮肚想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辞:“以前很少见你和谁相处会这么……随意的样子。” “是吗?” 对此,希卡利不置可否:“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跟他们客气。” 毕竟以前发明了什么东西,找不到志愿者,科技局里的同事就是最好的实验对象。而别的不说,有些东西杀伤力实在过于巨大,别说保持礼貌,能维持基本的体面、没有把对方往死里打就已经够好了。 更何况他们打着什么主意他还不知道?阿柏星是他先发现的,也是他先前去调查,就算研究也轮不到他们。他绝对一块水晶都不会让柏给出去的。 “……” 总觉得这人的目光一下子犀利了起来,就像是守卫着珍宝的巨龙,柏深吸了口气,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别说。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银十字的门口。 说实话,虽然来到光之国的第一个去处就是这里,还睡了一段时间,但柏对银十字的印象并不怎么深刻,甚至上次半途偷溜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过,或许是对于医疗机构本能的畏惧,她也会有一丝丝紧张,尤其是发现主治医生已经站在了大门口的台阶上,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的时候,她开始本能地感到窒息,几乎想要扭头就走。 更神奇的是,有这种感觉的似乎并不止她一个。她身边的希卡利好像也颇为不自在,一直拉着她的手微不可觉抖了抖,同样是一副干了亏心事的模样。 而事实证明,人家也的确的确是冲着他来的。 “你还知道回来,希卡利?” 指尖隐约能看到等离子手术刀惨白的反光,银十字的医生表情扭曲,捋起袖子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复查一次都不来就算了,好不容易来了一次,检查做到一半就往外跑,你是不是想搞事情?!啊?!!” “……有点急事,很抱歉。”面对着手术刀威胁,即便是科技大佬也不得不低头。希卡利把懵逼的柏往自己身后藏了藏,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这么开口:“下次不会了。” “有对象就了不起吗?你还想有下次??!”而医生的声音吼得他忍不住晃了一晃:“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所有的伤都给我检查了,你就别想再踏出银十字一步!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希卡利:“……” 柏:“……” 可怕。 惹不起,惹不起。 难得看到希卡利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盛况,柏忍不住有点害怕,又有点幸灾乐祸。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也有治疗到一半就偷跑出去失联的前科,她默默后退了一步,为了不让医生把炮火转头集中到自己身上,决定非常不讲义气地抛弃希卡利,先溜了再说。 然而 ,一个比较惨的事实是,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正在被劈头盖脸训斥的希卡利看都没看,就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腕,不准她离开半步。以至于最后他们两个都一起被医生拎回了银十字,一个摁进治疗舱一个扔进检查室,不知所措,对脸懵逼。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互相伤害。 “你变了,希卡利。” 在检查室里被折腾了一通,最终得出能量完全恢复的结论之后才被放了出来。柏蔫巴巴地坐在治疗舱旁边,满脸都写着被蹂躏之后萎靡,投向蓝色巨人的眼神极度幽怨: “为什么要拉住我?你以前不会这么坑我的。” 你不爱我了吗?我不是你的宝宝了吗?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 ……那你难道就真的忍心抛弃我? 躺在治疗舱里,坚持不懈地用目光表达着自己的委屈。希卡利叹了口气,看着墙上实时监测的各种数据,想了想,还是不忍心就这么自私地将她拘在自己身边,最终屈指敲了敲透明的舱壁。 “我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甘不愿却无可奈何的妥协:“如果实在无聊的话,你可以……自己出去走走,记得不要跑太远。虽然……” “虽然什么?” 最后的尾音被含混吞下,只流露出一些模糊的音节。虽然从他声音里的勉强就能够猜到他想说什么,但实在难得见到这样的希卡利,柏还是希望能够听他自己说出来。 “……” 看她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在消遣自己。希卡利顿了顿,偏过头,毕竟是习惯行动多于言语的人,难得坦诚,声音小得几乎很难捕捉到他究竟说在了些什么:“虽然……我还是希望柏能陪在我身边。” 或许,正是因为他很少说出这样感情色彩鲜明的话。于是在仅有的几次之中,便得那么令人无法拒绝。 “放心吧。” 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治疗舱冰凉的玻璃上。柏弯起嘴角,向来凉薄的眼眸中浮起清晰可见的涟漪,像是雨后的湖面,反射着温暖而动人的澄澈光芒: ”我会一直陪在希卡利身边。” 她的骑士陪伴过她太久,用漫长的生命为自己编织出一场永不落幕的美梦。所以,只是这么一点时间而已,只要能看着对方,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感到无聊。 希卡利明显愣了愣,扭头望来。然后,肉眼可见地柔和了向来冷厉严肃的眉眼。 “我知道你会的。” 他同样伸出手指,和少女点在玻璃上的指尖相对。虽然中间夹着冰冷的治疗舱,但还是有种能够触摸到她指尖温度的错觉。希卡利隔着玻璃凝望着柏的脸,从花瓣一般的嘴唇,到英气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尽那双干净凛冽的眼眸里,好似充满了万千星辰,就像他们曾经一起在阿柏星上看过的夜空一样,璀璨到令人移不开眼。 这是他的奇迹之星,是他守护的不灭光辉,也是他的,此生挚爱。 希卡利突然想推开治疗舱的门,起身拥抱她,不管之后医生还会把他骂成什么惨样,都不再放开手。这种冲动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的绵长,早在他们彼此坦诚心迹的时候,早在他们于地球上重逢的时候,甚至,早在他第一次在阿柏星上遇见她的时候。这广阔的宇宙中总有一颗星让你流连,无数人都在找,而希卡利就是其中最幸运的那个,能够相遇,能够拥有,还能够失而复得。 所以,他怎么能不一直注视着她呢。 治疗舱里的仪器还在嗡嗡作响,玻璃隔绝着他们之间的接触,却只不过是暂时而已。希卡利朝少女点点头,最终没有去推头顶的舱门,只是收回手指,再次平静地躺回原处,等待着治疗结束的那刻。 这已经不是在争分夺秒随时都可能失去的时候。无论拥抱,亲吻,还是更加亲密的接触,时间还很长,他有耐心,他可以等。 看着蓝色巨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那种看起来想要将自己整个吃掉的侵略感,柏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默默坐近了点,开始履行自己陪床的承诺。 而嘴角,却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阿光:今天的柏也无敌可爱,想…… 柏:??? 佐菲:……再见,我瞎了。 医生:虐狗?滚!不约!! —————
第五十二章 ◎消逝之约◎ 盯着希卡利在治疗舱里的睡颜,没过一会儿,柏也感觉自己的眼皮渐渐开始变得沉重。 这其实是个很不寻常的情况。毕竟她刚刚才从一场长久的沉睡中醒来,能量被等离子火花补足,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就再度酝酿出睡意。然而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感受到睡意之中夹杂着的什么,她叹了口气,不再试图抵御着突如其来的困倦,慢慢靠在椅背上合上眼。 那是诺亚正在召唤着她,少女很清楚。 梦境里的世界一如往昔,混合着阿柏星璀璨的大地与宇宙无垠的银河星辰。背生双翼的银色巨人站在山崖边,正低头看着自己,就像他们曾经日日夜夜并肩在静止的定点漂泊那样,所有宇宙的光之救世主与拥抱着寂寞的星球意志,那一直都是记忆里最浓墨重彩的纯白。 “这不是幻影了吧?”仰头和诺亚对视了一会儿,柏率先笑了笑,覆上胸口那人留下的光芒。 “如果你希望不是,那就不是。” 诺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仿佛一汪永远不会被风吹皱的潭水。虽然本体并不知道身在哪个平行宇宙,但他依然牵挂着无数星辰中最美的那一颗,直到如今。 “我感觉到了光芒的苏醒,柏。”他微微俯身,伸出银白色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梦境里澄澈透明的水晶:“命运的轨迹依然隐藏在未来,我一直在观察着。而陪你至今,我留下的能量已然耗尽,或许无法再插手其中,护你周全了。” 在离开阿柏星之前,他为这颗奇迹之星的意志留下一簇光芒。它在行星毁灭时送她前往地球,在生死关头送她能够保护自己的火焰,后来又转化等离子火花治愈她千疮百孔的身躯。诺亚的力量并非用之不竭,光之救世主也有终究无法做到的事情,他离开这个宇宙太久,想来这簇光芒也已经到了它该有的极限。 但是,对于柏来说,他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 “没关系的,诺亚。” 仰起头,无机质的眼眸向来平静而凉薄,却早已没有曾经令人心惊的空洞。她轻轻笑了笑,诺亚于她的恩情永远无以为报,大宇宙的法则生命中甚少牵挂什么,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诺亚为她破的例,早已不是一句感谢能够全部概括。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看向梦境里阿柏星依旧璀璨的大地,柏抿紧嘴角:“我也不能总是让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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