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们应该在理智清醒一些后再进行讨论。” 手被抓住了。 青年声音平静了些,那些沸腾的、燃烧的、血腥伤痛的回忆慢慢归于平静。 “泉,你总是这样冷静。” “你说得对,他现在还没做出那些事。” 藤原泉的理智在让她听到这些话时可以松一口气继续推进交谈进程。 但是莫名的直觉让她还是一口气吊在喉头。 莫名的、危险的直觉。 好像有什么气泡在深海里慢慢鼓胀变大,然后缄默地、即将迎来—— “你的理智太理智了。” “你的正义太正义了。” 破碎。 ———— 藤原泉几乎是马上就揪紧了胸口的布料。无数思绪像混沌的粒子在大脑里无规律地冲撞。她的理智在告诉她现在应该送客五条悟或者找些什么理由,总之要马上离开这个让她窒息呼吸不上来的场景。 但是一启用理智,就回荡起五条悟刚刚的话。 【你的理智太理智了。】 于是少女即将开口吐出的话就瞬间破碎。 好在在她眸光破碎又迷惑、茫然地像是被踹了一脚的小狗抬起头来时,五条悟已经跳窗离开了。 幸好宿舍没安防护栏。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之后就忍不住佝下身。 心脏处骤然的绞痛让她身体慢慢蜷缩。 她茫然地想,五条悟会通感到这样的心痛吗?他能理解这是什么感情吗? 她一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一会儿很想回横滨去织田作那个平房二楼在他写作的书桌地毯上蜷着,一会儿又觉得想要回到伏黑家的壁炉前,那里会有个夫人给她递来热汤送来毛毯。 但是这两个地方都回不去。有些茫然。 像是想要下雨然而又没有这样的机制,只有云层重重压着,越来越厚越来越厚,近乎天倾。 沉沉的雨云显露轮廓。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不、 五条悟眨了眨眼,动作和被记忆冲击的大脑一样迟滞。 这和藤原根本没有关系。 就在楼下淋雨的五条悟根本没走,在通感到心脏的绞痛时就骤然弯腰,好像连着指尖也酸痛颤抖了起来。不过瞬间,他面上都是温热的雨水。 那些过往、那些曾经发生的伤痛的记忆。五条悟闭眼,脑海里还是那些熟悉之人的尸体、满眼血腥、还有他自己的...... 和他无关。和藤原更是无关。 不该由她—— 尽管大脑还被记忆中那见证许多人死亡、又濒死的愤恨与绝望冲击着,但是理智还是如残木破水。 只是一瞬闪念,五条悟瞬间又翻回二楼,卷着一身风雨迅速跳窗进屋。他好像想要在裂痕还未发酵之前赶紧拢好。 然而他晚了。 屋里已经没人了。 只有大脑残留着通感而来的剧痛。 藤原同步过了全部的记忆。 ———— 藤原泉消失了。 在她原本应该受过嘉奖,然后慢慢筹备高专开学事物的时候。 一直到高专开学,伏黑惠等新一届的少年少女入学,高专也没出现藤原泉的身影。 只有某天七海又拿着课件准备帮自己的不靠谱学长们代课的时候,从课件里落出了一张有着少女笔迹的请假条。 隐隐知道少女和不靠谱学长里最不靠谱的那位起了矛盾的七海:...... 为什么会有社畜绝交出走还要记得交请假条啊!! 社畜.负责后勤绩效统计.七海,莫名有了种可以通感的可悲心理。 不过这张假条很快就被自己那个学长拿走了。也不知道五条悟怎么知道的,同样不怎么出现在高专的白发青年风风火火地跑进他办公室,拿到假条后在原地看了许久,反应过来就又风风火火地马上走了。 正举着教案打算问自己什么时候代课结束的七海:...... 算了。如果少女能够早点回来也好。 但是—— 七海眉微微拧紧了些。 少女的假条上没有写归期。 ———— 夏油杰几乎在事情发生的当天就知道藤原泉离开了高专。 在和藤原泉那样交流过后,实际上心理的负担已经轻了很多,他上次说的话不完全是为了博得藤原泉好感才说的,他的确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噩梦,直到那天在藤原宿舍睡去才难得做了个好梦,而那天晨会后和藤原分别后,当晚也是一夜无梦的好眠。 而清晨刚刚醒来,习惯性地拉开窗户时,窗缝里就飘进了一张纸条。 熟悉的清逸草笔,简短一句。 【稍微、再等等。】 再等什么? 夏油杰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等到了高专就知道了五条悟和藤原那天的对峙。 “......什么羂索?”他这样去问时,自己的好友却别开了眼不肯回他。 于是夏油杰便差不多猜到了这和他有关,于是他笑了下。 “是我死后发生的事?” 五条悟一吸气,“啧”了声,然后猛地一锤对面青年胸口。“你不......哪有后面那么多事。” 夏油杰闻言便笑了笑,把五条悟的手拍下。“悟,你说错了。那不是我们身上发生的事。” 五条悟一顿。 夏油杰见他听进去了,便继续道,“你只是刚刚得到记忆,有些没能完全接受这些。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五条悟知道夏油杰说的【他们】指的是前世的他们。 夏油杰说着又开了个玩笑。“至少我们有泉,他们有吗?” 五条悟想起前世自己的那个拟态人格消散前的叹息。 【为什么我没有......】 自己忍不住和记忆中那个【五条悟】同步叹息。 “但是、我好像......” 五条悟攥紧了衣袋里已经被拿出来抚平过很多次的假条。声音渐低。 低到了只有自己能听到。 他好像,让少女很伤心。 虽然那个笨蛋可能不知道自己在伤心 ———— 藤原泉这次消失得有些久了。 五条悟去问伏黑惠、伏黑甚尔,甚至禅院直哉都问了遍,都没得到关于少女的消息。 一方面他也算确认了少女是真的没有亲朋好友,根本没有在这种时候她会去联系报备的人——如果不算高专的假条的话。 一圈晃下来,居然只有伏黑甚尔跟她最熟一些,毕竟联系认识很多年了。 但是就是伏黑甚尔也联系不上她。 听到他问话时,嘴角竖着疤痕的黑发男人只是耸肩。【那个家伙,一向只有她联系别人的。】 【如果她不想你找到她,或者她没意识到她需要给你留个行踪时,你是完全找不到她的。】 没有固定住处。没有行李。身份证有造假的很多张,电话卡买了一叠虚拟号的电话卡天天换。 就像是水归于大海,彻底无影无踪。 一个人可以这样没有锚点吗。 宿舍的一样东西都没有带走,和她来时一样,这儿仿若并没有人的生活痕迹。 五条悟在从伏黑甚尔那里回来后攥紧了手机。 他已经给藤原泉打过很多电话了。但是正如伏黑甚尔所说,她总是换号码。 在她意识不到需要联系他们时,就无人可以联系上她。 完全是个、 下一秒去死都能干干净净无人知晓的家伙啊。 五条悟抬头,无下限隔开了雨线。 然而下一刻,无下限解除,雨珠蹦入了白发青年的仰头叹息中。 五条悟一下想起那次在雨里见到少女的模样。两手空空,连伞也不带,好像就能融入雨幕里了。 这世界上有什么可以留住她的吗? 如果她决定坠落,有谁可以抓住这缕无影无形的风吗? 已经过了很多天,五条悟已经可以把前世的记忆整理得很好了。 所以也有了余裕开始在脑海里重播起那把记忆送入他大脑时的奇怪信息流。 【......请留下她吧。】 五条悟莫名的直觉让他反复咀嚼这句话。 然后冰冰凉凉的,雨线渗入心脏。 他突然想。 恢复记忆,究竟是希望他们得救,还是希望少女得救呢。 是谁拯救谁? 如果是她的话。 真的有人能抓住她的手吗? 那天跳窗前,在因为前世记忆情绪崩溃时余光瞥见的、少女破碎又怔然的神情一瞬又浮现在脑海。 白发青年垂下的手手指痉挛了下。 他觉得手心有些痒。 心脏也是。 ———— 第一次得到藤原泉的消息时,并非是得到她本人的消息。 而是某日五条悟刚刚从公寓出门就看见了自己那个辅助监督学弟,伊地知捧着一袋文件有些紧张地和他说,他被总监部任命为了【窗】的主管。 啊...... 于是伊地知就看见自己这位平时就很奇怪的上司此时更是奇怪地笑了笑,眉眼垂下、墨镜滑下时露出的蓝眼甚至有些温柔。 “是她啊......” 五条悟又觉得晴天下了雨。 雨线飘进心里。 又冷又痒。
第34章 锚点.中 近来咒术界都在说, 五条家那个小子升职很快。 虽然、那家伙本就有着让整个咒术界侧目的天才术式,只是大家都莫名有种感觉,这家伙是绝不会从政的, 也不会涉入总监部里的权力风云的。 一方面是感觉这人骄傲得不屑于玩心计, 另一方面也是、感觉这人好像没有权斗的心计。 只是如今一看才让人侧目、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就在咒术界布置的啊!!为什么总监部大半都是他的人啊!! ————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咒术界布置】.【深藏不露】的白发青年此时正坐在车的副驾驶,手上无聊地转着又一个【下属】交上来的咒术界改革提案。 坐上副驾驶拴上安全带时五条悟还有点感慨, 便真的叹了口气,引来主驾驶伊地知的侧目。 “......五条老师,这是、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哦。”文件在五条悟指尖一转, 又浮到空中,最后乖顺地在五条悟身侧竖好。青年后抻手枕着手臂。“只是我好久没坐副驾驶了,有些怀念呢。” “诶、诶, 五条老师要坐后座吗?我现在停车?” “唔嗯, 不是哦。我之前都是开车那位啦。” 然后自己那位靠谱的、除了胆小别无缺点的学弟就会方向盘一下错力车歪了出去。 “呜哇, 伊地知, 注意行车安全哦。” “抱、抱歉。不过之前都是五条老师亲自开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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