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奇嬷嬷甲每隔一刻钟定从旁经过一次。 精奇嬷嬷乙捧茶过来,放下一盏茶,撤下旧茶水恭敬退下。 精奇嬷嬷丙认真打扇,目不斜视,全神贯注盯着她。 行动之间都悄无声息,安静极了。 没人与如懿说话,也没人问她这么累不累,要不要靠一靠。 如懿从胸腔之中呼出一口气,心头有些怪罪。 这些嬷嬷真是无趣和呆板,她又不是什么罪犯,完全没必要这么死死盯着她,还将翊坤宫其他伺候的人都关了起来。 但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的确有些累,且瞧着外面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还不见皇上的踪影,她不由松了松脊椎,放松了下来。 “皇上驾到。” 她前脚放松,后脚就听见了进忠的声音,惊得她猛然挺直了后背,本就酸溜溜的腰部“嘎达”一声。 痛。 但如懿觉得就算痛她也不能失礼,便矜持的起身迎了上去,“皇上万安。” “如懿啊。”弘历心虚的扶了一把如懿,领着她在屋内圆凳上坐下,“朕收到了你送出去的东西了。” 如懿含蓄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皇上今日很忙吗?” 她是午时送出去的,现在都过了晚膳时间了,弘历才姗姗来迟,这让她有些疑惑,不由嘟着粉唇道:“还是说皇上已经开始查了?” 弘历更心虚了。 谁叫魏嬿婉那般可心,送了他一个极好的印章,进忠又伺候的妥当,一气翻出了十几幅未曾品鉴的画卷来。 结果他就将如懿彻底给忘记了,甚至进了晚膳后,他还意犹未尽恨不得再盖个十个八个,若不是魏嬿婉提醒他,他估计得明日才能想起如懿还在等他。 “进忠啊,东西放这。”他示意进忠将盒子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你下去吧。” “是。”进忠放下盒子,躬身退了出去。 弘历又和煦的看向如懿,“你的意思朕明白,有人仿冒你的字迹是不是?你放心,朕已经让人去查了。” 如懿矜持点头,只是因着腰痛,本来笔挺的后背有些弯下,倒显得有些颓。 她觉得这样不好,若被皇上看见岂不是破坏了她端庄大方的形象,便故作惊讶的问道:“皇上,这盒子里是什么?”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弘历郁郁的掀开了,目光却依旧躲闪不愿去看,“当日出事后,朕便将这些东西封存了,朕——” 他咬着牙,“不愿看见它们。” 那些炙热又情长的诗句,用着如懿的笔迹写下,若不封起来,他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开看,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怒火。 如懿目光往下垂。 进忠放的并不端正,盒盖恰好将七宝手串遮了大半,看不见全貌。 但若是不成,海兰定会命人送了消息进来,那也就是说这手串应该成功换了。 于是,如懿自信的用两根手指捏起方胜,戴着护甲的三根手指仍高高翘起,“翊坤宫进出人极多,这纸虽珍贵,却也并非难以得到之物。”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里面写的太过烫口,她没有打开方胜而是甩向了一旁,“若臣妾与大师私通,更不会留下惢心和臣妾的名字。” 她很笃定,也很真诚的看向对面的皇上,好似想要等着他的肯定。 可弘历并未领会她的意思,只奇怪道,“你唤朕来就是想再强调一遍亲笔信是假的?” 如懿微愣,不懂弘历为何这么说。 弘历有些烦躁,“如果朕查到了有人仿冒你的字迹,那信筏以及上面写的都是假的,并不需要如懿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朕来,只是问你还有没有更强有力的证据为自己辩解。” 他敲了敲桌子,“譬如这个七宝手串,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如懿眨眼的频率越发的快速了起来,“臣妾真的从未见过。” …… 弘历揉了揉眉心,庆幸自己听了魏嬿婉的话等酒散了才来,不然面对如懿这如出一辙的话,怕是要忍不住发火了。 “好。”他沉着声,“亲笔信你否了,定情信物你否了,那朕来说说朕查出来的,无人能证明安吉大师当夜所在,但有不少宫人说如懿你与大师私下交谈,来往甚密。” 弘历含糊着声,不情不愿道:“与如懿你说的时时相符。” 如懿僵住了,她不由得往前倾了一点,洁白饱满的额头出现在了灯光下,更是散发出一抹光辉,“皇上,臣妾一时失言,您为何咬着此话不放。” 弘历觉得自己和魏嬿婉一起待久了,也学得了她几分牙尖嘴利,可瞧着凑过来又目光灼灼的如懿,他还是哑了声,转开脸嘀咕道:“你说的又不是朕说的。” 也不知如懿听见没听见,却只瞧得她凝着眉,从容淡定的脸上多了几分急切,“臣妾是为了大清,为了您祈福祝祷,绝无二心。” 弘历突然转过了脸来,眯眼道:“所以说,皇贵妃你是承认的确与大师来往甚密了?” 他找回了自己的节奏,当即喝道:“后宫妃嫔这么多,诚心祷告的也有许多,为何无人说她们与大师亲密,为何偏偏是你?” 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也是这样。 为什么魏嬿婉就不会? 为什么总是你如懿! 这些质问在弘历胸腔之中翻滚,他一时凝住了声调。 如懿并未察觉到弘历情绪的波动,她只按着自己的想法往下说:“再说仅凭白衣就认定刺客是大师,未免也太过武断。” “刺客到现在还没捉到。”弘历压着声音,“若不是他,岂不是说明朕这皇宫任人进出,宛如无人之境吗!而且——”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调,骤然放大,“一个刺客,不进养心殿刺杀朕,杀你作甚?!” 弘历彻查了整个皇宫,都没有寻到刺客进出的痕迹,那便只有一个结论了。 刺客是宫内之人。 不是大师,也会有别人。 甚至—— 他眼睛垂下,阴霾丛生。 甚至有可能是凌云彻不是吗?
第64章 这个局,谁都跑不掉 如懿不快的抖了抖身子,很不喜欢弘历这般与她说话,质问着她。 但弘历的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了,只能翘了翘唇,“臣妾百口莫辩,可惢心无辜。” “惢心?”弘历嗤笑了一声,“如懿啊,这件事不止损了你的颜面,也损了朕的。” 他日日勤勉,就为了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好的名声,可却因为这件事沾染上了阴影。 “皇上,你不相信臣妾?”如懿平静的神情微微破碎。 她可以被关禁足,可以淡然面对任何污蔑,却唯独接受不了连她的少年郎也在怀疑她。 “朕不是怀疑你。”弘历终究不忍心,“但是只有惢心悍不畏死,经历过拷打依旧坚称你是无辜的,才能将这流言洗清。” 他深邃的看着如懿,“如懿啊,惢心必须用刑,还必须是重刑,她伤的越重,别人就更会同情你,朕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你!” 弘历情深意切,甚至还握住了如懿的手,“你该明白朕的苦心。” 如懿低着头看着紧紧相握的手,喃喃道:“为什么只有惢心受刑才能证明臣妾的清白?” 她好似踩上了道德制高点般冷冷拂开了弘历的手,“不,你不是为了臣妾,你为的是你,你是怕你的颜面受损。” 弘历的手难堪的架在了半空中,他带着几分狐疑,几分不解,“朕不是已经与你说过了吗?朕的颜面当然要紧,可你的清白不也要紧吗?这又有什么冲突?难道就让朕看着这脏水泼向你和大师?” 愈说他的话语便愈冷,“难道朕不该在乎声名,就默认了这件事,任流言发酵吗?!” 世间男子最难忍受的便是此事,更别说他是真龙天子,是天下共主。 若这件事不妥善处理好,不止如懿,连他也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这和情意和身份都没有关系,后宫内上至皇后,下至答应,不管是谁闹出了这件事,都会彻查! 如懿寡淡的叹了口气,“说这么多,皇上还是不信臣妾是无辜的。” 弘历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对牛弹琴,他翻来覆去说了这么多,竟然一点用处都没有,且纵观如懿刚说的,除了呛他之外也无甚重要的信息,气的他一拍桌子,拂袖转身欲走,“朕不想再听你废话了,且好生呆在翊坤宫吧。” 他还不如在养心殿待着呢,无端端出来受罪! 迟钝的如懿好似才发觉到了他的怒火,急忙起身道:“皇上,这手串有问题!” 弘历骤然回身,“手串有什么问题?” 如懿并未去看那七宝手串,只急匆匆道:“七宝手串该是由金、银、蜜蜡、珊瑚、砗磲、珍珠和红玛瑙组成,国师是修行之人更不会弄错,所以上面不该是红玉髓,这足够证明这个手串不是大师的!” 弘历狐疑的看了看她,伸手拿起手串在灯下看了又看,最后嗤笑着甩在了进来之人身上,“进忠,你来看一看,顺便告诉皇贵妃这是什么。” 进忠恭敬捧在手心之中,细细摩挲一番后,才低声道:“回禀皇贵妃娘娘,此物就是红玛瑙,并非红玉髓。” “什么?”灯光昏暗,如懿忙着和弘历争吵,并未拿到手中,听进忠这么说也全然不信。 她快步上前去拿手串,“定是你看错了!” “哼。” 弘历彻底被激怒了,“皇贵妃,你说话颠三倒四,胡乱指责,是否是将朕当作猴儿来耍弄?!” 如懿捏着手串茫然四顾。 惢心不在,李玉也不在,无人能替她解开疑惑。 为何愉妃不曾成功换掉手串,难道说她没有看懂自己的暗语吗? “臣臣妾——”如懿嗫嚅着,“百口——” “够了!”弘历一甩袖袍,厌烦道:“且不说这手串了,你承认与大师来往过密,朕可以听你说为大清祈福不追究,翊坤宫刺客朕也可当作防卫不严,被他跑了。” 他冷着调儿,身上是作为帝王的威严,“但你私下收取外男赠予一事是你自己承认的,朕别的不罚,只罚你这一个!进忠!” 弘历背手道:“传朕旨意,着降皇贵妃为娴嫔!” “皇上——”如懿终于急了,她往前一步,声声唤道:“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四周黑暗,屋内唯一的光束也打在了桌子的那盘糕点之上,弘历看不清如懿的表情,亦懒得再回头,决然转身离开。 如懿不由自主追了两步,却瞧着进忠手一挥,精奇嬷嬷们迎了上来。 “娘娘。”进忠躬身抬手,“这手串,奴才还要带回去的。” 如懿踮着脚儿看外面,哪还能见到弘历的身影,只能将手串掷在了进忠手中,一张脸亦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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