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莫名的想起了永琮。 当初宝华殿超度时,富察琅嬅也是因着这朵红花而发作。 怎么? 如懿这是在庆祝什么吗? 皇上忍耐着甩了甩佛珠,“如懿啊,你怎么来的这么慢?” 如懿并不觉得自己来的太慢,她只是按照往常出宫的顺序收拾罢了,也不懂皇上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行礼道:“臣妾想着面见圣颜,总该收拾妥当。” 这话算不得错。 可前提得是弘历不是在永璜府邸处唤她们。 若是一心记挂着永璜的病,不该如此妥当,应当如同纯妃那般满脸急色而来才对。 “如懿啊。”皇上缓缓又问道:“永璜病倒之后,你来了几次?” 如懿无辜的睁大了眼睛。 皇上不是厌弃了永璜吗?为何要问她来了几次? 不待她想出该怎么回答,伏在床上的纯妃突然开口了,“皇贵妃事忙,从未来过。” 伊拉里氏亦低声回答,“只有纯娘娘常来。” 她心中不是没有怨恨的。 永璜病倒之后,她依着他的要求屡次去翊坤宫,可每一次,是每一次吃的都是闭门羹。 甚至有时候,她瞧着海兰从翊坤宫中出来,可上前一问还是一般回答。 皇贵妃不在。 皇贵妃睡了。 皇贵妃累了不见人。 她脾气是很好,身世亦不高,但在此时说这么一句实话,也算不得冒犯。 皇上嗤笑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如懿局促的站在原地,也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便想学着纯妃那般上前瞧永璜的状态。 纯妃本不想让开,被魏嬿婉轻轻一拽,只能悻悻然将绢子递给如懿。 两手在弘历眼前交错而过。 一只五指光秃秃的,早已卸掉了所有珠宝护甲。 一只不止戴着戒指,且那华丽冰冷的护甲还稳稳的戴在手指之上。 弘历就这么瞧着。 瞧着如懿捏着绢子坐着在了床沿上,状似心疼的擦拭着永璜额上的汗珠。 瞧着那护甲屡次从永璜脸颊上擦过。 弘历虽然不是太后亲子,却还记得自己病了时皇额娘是怎么急匆匆的卸了护甲才抚上他的脸。 爱,和不爱。 就这么清晰的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甚至悄然揭露了他觉得如懿无子,便可对子嗣一视同仁的可笑。 心性凉薄之人,又如何会疼爱孩子? 弘历闭了闭眼,再睁眼,便骤然起了身,一把扯下了那两个碍眼的护甲往地上一掷! 且下一步,他便直踩了上去。 事发突然,如懿尚未反应过来,目光亦呆呆的望着已被踩扁的护甲,“皇……” “朕原以为纯妃教养不当,教坏了永璜,想着不如一开始就交给你养。”弘历声音冷峻,“可现在瞧来,皇贵妃你竟还不如纯妃!她可以算做慈母多败儿,你呢?” 他俯视着如懿,有几分心痛和不忿,“你呢?!永璜也曾在你膝下过,你就这么冷冰冰的对他?” 弘历在咆哮,可如懿的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地上的护甲,好似愣住了毫无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皇贵妃的这三个字刺激了床铺上的永璜。 永璜突然尖锐的吼了一嗓子,“娴娘娘!你告诉我的,你说子凭母贵,你和额娘比不过皇后娘娘,所以我比不上二阿哥,可为什么二阿哥没了,皇后娘娘没了,我还是不能?!” 他的嘶吼声震慑了整个房间,还带着些微的呜咽,“我为长,他们都告诉我长子该做弟弟们的表率,可太子不就是表率吗?我为什么要被叱骂?” 一时间,屋内宛如冰窖。 魏嬿婉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纯妃,亦面露震惊之色。 这事该是发生在她成为答应之前,不然怎么连她也不知道如懿曾这么教导过永璜! 原来—— 原来永璜灵前失仪真正的起源在此! 弘历震怒,他紧紧盯着茫然站起来的如懿,“你真这么说过?” 他尚记得自己在圆明园初见皇额娘时,她是如何告诉自己的。 她说:“别人如何看你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轻贱了自己。” 这句话撑着他走过了无数的低谷,可为什么永璜得到竟是这样的一句话! “你说!”弘历迫近了如懿,“你有没有这么告诉永璜!?”
第96章 你亦没有你所想所说的那般无辜 弘历久为帝王,迫过来时的压迫极为慑人,好似要将她啃噬致死。 其中再无半分之前的情爱,全然是厌恶和憎恨。 他在憎恨她。 憎恨她无意中说过的这句话。 “臣妾并未说错。”如懿很不喜欢弘历看来的目光,“在你心里,嫡子本就尊贵不是吗?” 她只是将皇上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 若永涟永琮还在,怎么可能有永璜什么事? 她是不忍心永璜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将一切点破给他看罢了。 “臣妾没错。”如懿再度重复着,压根不顾忌此时正在永璜的病床之前,竟要当场和弘历杠上! 弘历气的浑身发抖。 看看! 这就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养母,竟在年幼的永璜心中种下这么一个种子。 事事打压他不如嫡子尊贵,怪不得他会走错到这个地步! “臣妾曾伺候过大阿哥。”魏嬿婉缓缓开口,“那时大阿哥极懂事,也极感恩纯妃养育他。” 她恍惚还记得那时,永璜受了委屈也不闹,只说等他长大开府就好了。 这份好,也包括可以带那时候的魏嬿婉离开。 虽只是童言童语,可也表露了他的好心肠。 纯妃颤着手握住魏嬿婉的手臂,眼中皆是不可思议,“他真是这样想的?” 这段时间她虽常常过来,心中却始终犯嘀咕。 她这么忙前忙后,会不会如懿来了一招手,永璜便又不顾曾经了? “是的。”魏嬿婉轻柔的声音在屋内缓缓响起,“纯妃良善,臣妾虽不知晓哲悯皇贵妃如何,可想着孝贤皇后亦是富察氏人,想来哲悯皇贵妃也差不多一般温婉,这样的血统如何能养出不忠不孝呢?” “如懿,永璜一直对你那么好,那么孝顺,你怎么舍得,你怎么忍心的?!” 纯妃哭着跪了下来,“皇上,臣妾之心便可明了了,永璜永璋都是被人蛊惑的。” 她伏地,呜咽着说道:“臣妾曾问过永璋,是听见愉妃在路上教导永琪应当不哀不痛,所以才有样学样,他们都是个好孩子啊,皇上!” 纯妃哭着。 为了永璜和永璋,也为了她自己。 谁能想到,她辛苦养育了这么久的孩子竟早就被埋下了恶毒的种子? 在那么一个日子骤然反噬而来。 可是—— 魏嬿婉不忍看,别开了脸。 晚了啊。 一切都晚了。 就算他们知道了原因,永璜是自己在王公大臣之前失仪的,永璋亦同样。 改变不了的结局,只会让人觉得无力。 “愉妃?” 弘历的手捏紧又放开,他心极痛,愉妃一天到晚“姐姐姐姐”的,若其中没有如懿的原因在内,他也不信! 皇家子嗣难,极难。 可他信任的如懿却一次性毁去了他两个孩子。 弘历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如懿站在正中间,周围每个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唯独她,好似飘离在外一般,什么都不能影响她。 哦不。 她的面容还是有些崩碎的,总是会时不时望着他脚下之物。 正是刚被他掷下的护甲。 除此之外,便是一声不吭。 弘历无力又烦躁,便往前想要将她另一只手的护甲也给薅下来。 许是看他目标明确,如懿警惕的将左手往后挪,也想起了回答弘历,“臣妾百口莫辩。” 她嘟囔道:“臣妾只是说了皇上你心中所想。” 又是这样。 弘历颇有些崩溃。 每次到了要紧的时候,她无法解释的时候,翻来覆去便是这么一句话。 好似混过此时,一切便就了结了一般。 他难得起了粗暴之意,死死扣住如懿的手臂,让她回头去看。 去看床铺上满头大汗,仍处在梦魇之中的永璜,“看看他,你就没有半分愧疚半分自责吗?!” 恰好这时,永璜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连眼白都极少。 如懿看得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挪开了目光。 “你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弘历将她往旁一推,“朕对你很是失望,皇贵妃——” 如懿知道,弘历每次要罚她的时候,便会只唤她的位份,然后接下来定又是贬! 她下意识的仰头就看向了弘历,脱口而出,“皇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每一次,只要她说出这个诗句时,皇上都会对她百般妥协,这一次也应该是吧?也应该不会出错的。 只要混过这会,一切都会好的! 可魏嬿婉怎么肯让她就这么过关?! 永璜如此悲惨,如懿还想分毫不损? 休想! 她快步上前挽住了弘历的胳膊,状似关切,“皇上,您莫要气坏了身子。” 同时,手心的印记已然悄悄按上了弘历的身体。 面对如懿,魏嬿婉不敢托大,只能徐徐的边催动着印记,边盯着他身上的黑气。 弘历也不好过,一边是心里全力往下压的巨大石头,一边却是竭力往上挣扎的一股顽强的力。 两相对杠,好似要将他的身体斩成两截,颇为痛苦。 且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呢喃,“放弃吧,妥协吧。” 魏嬿婉很吃力,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和发作期的黑气对抗,也是第一次承受这等压力。 几乎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且力量竟没有半分减弱,反而愈发的沉重。 魏嬿婉几乎将唇咬破。 放弃吗? 不愿意。 如果这一次放弃,再等下一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她不愿意放弃! 魏嬿婉额上沁出了薄汗,连身子亦微微摇晃起来。 对面,如懿好似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目光逐渐挪了过来。 难道真的不行了吗? 难道,真的要放弃吗? 忽然,两人之间多了个身穿深蓝色蟒袍的身影。 进忠躬着身,恰好将如懿的目光隔了开来,“皇上。” 他只说了这么一个称呼,却足够让弘历挣扎了出来。 是啊。 他是皇帝,是帝王,是天下的君主,怎么可能被这什么劳什子石头压着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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