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贵人说的对。”出乎恪贵人意料的,对面的魏嬿婉竟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道:“本宫也是这么觉得的,吃几块鹿肉,喝几杯鹿血酒,只要不贪,哪就成了万恶不赦的事情了呢?” “……”恪贵人狐疑的看着她,“令妃娘娘也这么认为?” 那为什么当时会和皇上对呛呢? “不止是本宫,就连太后也是这样认为的。”魏嬿婉笑吟吟道:“或者说,大家几乎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有一人觉得不对呢。” “难道不是你吗?”恪贵人下意识的就跟着她的话往下追问,甚至还审示着对面这些汉人妃嫔,“满族人无人不知此事,定是你们汉人才这么小气。” “多亏恪贵人提醒。”魏嬿婉瞧向局促扯着帕子的如懿,“皇贵妃不也是满人吗?怎么连这等小事都不知道呢?” …… 恪贵人就算想要努力维持脸色,却还是禁不住露出了几许震惊之色。 不怪她。 草原上就连几岁的幼童也知鹿肉是好物,最是温和不过,怎么皇贵妃这个岁数了竟连这等常识都不懂? 还,还…… “且本宫真真是好奇呀。”魏嬿婉把玩着手指上的那火红的戒指,“恪贵人远在蒙古,竟也知晓了这件事,难道说这就是坏事传千里吗?”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妹妹不要怪本宫提醒,你要知道皇上最恨人提起此事,若……” 若皇上知道恪贵人一进宫就提起此事,想来会十分不喜吧? 且—— 她用眼角瞟了眼金玉妍的方向。 这位怕是不会错过这等落井下石的时机。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日,同进宫的两个常在都陆续侍了寝,而恪贵人却迟迟不曾被翻绿头牌。 就连迟钝如她,也明白了在慈宁宫一事已传进了皇上的耳中。 尚未承宠便得厌弃,这也算是后宫头一人了。 不过她胆子颇大,竟趁着一日下雪拦住了皇上。 弘历总不能承认自己因着那件事不喜恪贵人,便只能勉为其难的下了轿。 恪贵人也聪明,特意留下了满庭院的雪,又亲手堆了个雪人,请皇上点睛。 弘历久违这般的童趣,倒的确对恪贵人有了几分宽容,想着那一日该是口无遮拦,不是有意为之。 且新人新脸面,弘历便取了炭来点了眼睛。 “皇上点的真好。”恪贵人欢呼雀跃,正要请皇上往里面去准备烤肉时,却听见弘历“嘶”了一声,对着进忠道:“昨天令妃在永寿宫是不是也堆了个雪人?” “是。”进忠垂手道:“皇上还嫌弃令妃堆的不好,说今日要去教她。” “皇上!”恪贵人瞪了眼进忠,撒娇道:“嫔妾还备下了羊肉,就等皇上您呢,永寿宫哪有嫔妾这里好玩呀。” 进忠不在意她瞪自己,横竖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妃嫔,泼辣的无礼的高傲的,除非天赋异禀,几乎都不得寸进。 譬如恪贵人,终其一生也只到了嫔位,实在算不上有威胁。 但—— 说永寿宫不好就不行了。 趁着恪贵人痴缠皇上的空档,进忠退到门外一会,便又回来禀报,“皇上,和敬公主去永寿宫了。” “什么?”弘历一听,哪还记得什么恪贵人,“璟瑟不是只去长春宫吗?” 璟瑟与孝贤皇后母女情深,说守孝三年就是三年,色布腾巴勒珠尔也陪着。 只是不知是不是母亲突然去世带来的打击太大,这些日子,她偶然进宫也大多只去长春宫坐坐,养心殿和慈宁宫都很少去。 但于弘历而言,还是希望女儿尽快走出这份悲伤,不由追问道:“她去永寿宫做甚?” “好像令妃娘娘不服气,恰逢和敬公主进宫,便去寻她来一起堆雪人。” “甚好。”弘历感慨道:“令妃性子温婉,定能让璟瑟开心一点。” “她性子温婉?”恪贵人眼看拦不住皇上,赌气道:“令妃定是看嫔妾留了皇上在咸福宫,心生不快故意的。” 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说起来话竟比谁都难听。 全然忘记了,她只是个贵人。 进忠适时道:“小主慎言。” 本笑了几声打算揭过此事的弘历也反应了过来。 魏嬿婉是妃,恪贵人有什么资格说她的不是? 这样的态度,不就和那些总忘记他皇帝身份怼他的妃嫔没什么两样吗? 这么一想,弘历便就冷了脸,拂袖出了咸福宫。 恪贵人跺了跺脚,只觉得这宫中说话忒麻烦了。 不过她也是有主意的。 令妃从她这里抢人,她就带着羊肉跟过去,顺势还能打了魏嬿婉的脸才是! 只是咸福宫人手都是新配的,不够麻利。 待恪贵人收拾妥当带着人赶去永寿宫时,就有些晚了。 院内已经有两个硕大的兔子雪人。 走廊下也搭上了炭火,好像准备烤制什么来着。 恪贵人眼前一亮,当即上前道:“皇上,臣妾带了羊肉来,对着大雪吃,才是有趣呢。” 且因走近了,她看见一旁处理好的几个野鸡子,更是不屑,“这么几个鸡子有什么肉?” …… 魏嬿婉看了眼恪贵人,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所想。 哪还有人上门来追着讨骂的? 不过也不奇怪,想起前世她对恪贵人屡次示好,都被恪贵人嘲讽斥退了,那这一次有这么个反应,也不算奇怪了。
第130章 到外面去跪! 弘历还未说话,便听着一旁的女子开口,“这是皇阿玛新进的妃嫔?” 皇阿玛? 恪贵人反应了过来,这位该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固伦和敬公主了。 她在蒙古也曾听说过关于她的事迹,譬如皇上为她和科尔沁谈判,将她强留在了京城之中。 譬如她的公主府精妙绝伦,花费巨大。 恪贵人堆上了笑脸,正欲想几句好听的话来讨好和敬公主时,却看她将茶杯重重放回了茶几上,“不懂规矩。” 弘历“哈哈”笑了几声,“恪贵人年纪小,说话没轻没重也算正常。” “皇阿玛。”和敬平静的看他,“永寿宫是令妃住的地方,她一个贵人咋咋呼呼冲进来,反客为主,怎么用一句年纪小就抹去了呢?皇额娘在世时,何时出过这般贻笑大方之事?” 她认真起来,有几分富察琅嬅当年的影子。 弘历也不能再用打趣化解此事。 一时间,永寿宫的气氛有些严肃。 且和敬的话还没说完,“恪贵人刚好像说过什么对着大雪吃烤肉?” 恪贵人本尴尬无比,听了这话,赶紧道:“是,嫔妾在草原上时,便经常这般和父兄一道,最是有趣儿了。” “呵。”和敬嗤笑了一声,侧头和魏嬿婉说话,“嬿婉,你未曾去过蒙古吧?” 魏嬿婉点了点头,她是汉人,的确未曾去过。 “蒙古的冬天极冷极冷,那风啊,能从年头刮到年尾。”和敬声音缓缓,“冬天有时连门都出不得,外面漫天都是大雪,没谁会想不开在外烤肉,若真有蠢的,怕是肉刚熟就冻上了。” 她身子微微往前倾了一点,“不知道恪贵人是不是与别人不太一样?” 出身蒙古,不该不知晓此事,说出来的话却和事实大相径庭。 怎么不算恶意争宠呢? 偏偏弘历还信了恪贵人这蠢话,一时不知是尴尬更多还是恼怒更多,当即挥手命进忠将恪贵人一行人一并赶出了永寿宫。 王蟾也学了进忠的几分小心眼,还特意将门关了上。 恪贵人气得要死,却也不敢再度闯进去,只能悻悻然的走了。 没了碍眼的人在,气氛又正好,这三人说着说着,话题便就偏到了孝贤皇后身上。 待到晚间,和敬离开时,她与魏嬿婉的眼睛都肿成了个核桃。 弘历虽也伤心,但也不妨碍他回了养心殿之后,随手翻了个牌子。 进忠瞧着捧着绿头牌离开的徐安。 所以说咯,帝王之情凉薄,就算面上再情深似海,也不妨碍他宠幸别人。 幸好。 他的令主儿拎得清,也看得清。 且现在—— 进忠笑着看向门口的李玉。 现在翊坤宫怕是头疼得紧吧? 他想的不错,翊坤宫如今的确不甚好过。 三宝得命去接近王蟾,却也是阳奉阴违,敷衍了事。 且又因着新人进宫,皇上更是看不见如懿了,就算她怀有身孕,亦不会去翊坤宫。 别人都看的真真的,知晓如懿有多么不受宠,可偏偏如懿自己不认为,只认为弘历政务繁忙。 这不,她吩咐了李玉,说是要请母亲进宫伺候,请李玉帮着说两句话。 李玉也很为难。 若是以前,他只要旁敲侧击一二便能顺了如懿的心意。 可现在,皇上几乎不让他进养心殿伺候,日日将他丢在门外吃风,想要送上这么一句话是难上加难。 他只能将目光放在了对面的进保身上。 和进忠不一样,进保实诚,且对他还是和以前一般恭敬。 比那头白眼狼好多了! 李玉琢磨了半天措辞,正要请进保往旁走一步说话时,却瞧着养心殿的帘子一动,那一抹扎眼的红色便就迈了出来,恰好停在李玉和进保中间。 李玉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看多少遍,他都觉得穿着这红色蟒袍的进忠是个小偷! 偷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进忠对他的眼神早已免疫,点了进保一道去内务府了。 倒不是他故意不带李玉。 实在是李玉除了翊坤宫的事情十分上心之外,余下的—— 可就实在算不得一句好。 这年底的赏赐又更为要紧。 进忠记性好,宫内诸位妃嫔喜欢什么玩意,不喜欢什么玩意,有什么避讳,条条例例都在脑袋中记着呢,挑挑拣拣一番从不会出错。 进保手脚麻利又老实,捧了东西挨个宫里送去,一视同仁,也是个妥帖的。 各个宫里娘娘们得了东西,也觉得皇上记得住她们的喜好,也是个高兴的事。 偏偏李玉不成。 欺软怕硬的货色。 去了受宠的高位妃嫔那里,笑容能飞上天去。 到了不受宠的呢? 那副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模样,真真将一件喜事给办成了一件坏事。 所以像这样的活儿,进忠宁可自己多跑几个地方,也不愿李玉掺和在内。 李玉却想不到这个方面,只觉得进忠小人得志,恨恨的朝着他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不过听见里面唤茶,李玉又动了心思。 进忠不在,正是他的机会。 想定,他便捧了杯茶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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