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利今天走路太多,右腿又开始隐隐作痛,有些吃力地跟在律师后面。马特似乎察觉到什么,故意放慢了脚步,但递给佩斯利的回答却很干脆:“恕我不能同意。不管是从我的职业素养还是委托人自己的隐私权出发,你都不适合与他见面。” 对方语气坚定,似乎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但佩斯利毫不气馁:“马特,没必要这么警惕我,真的。你在警局里也听到了,我正在调查连环杀人案。想想看,如果我真的证明了考文特里的案件也是其中的一环,那么说不定你的委托人就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而是某个真凶的替罪羊……你甚至可以在陪审团面前给他做无罪辩护!是不是很有吸引力?” 律师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微微抬起头,凝神听着远方传来的动静,墨镜镜片上反射着头顶昏暗的路灯,形成两个淡淡的光圈。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没什么行人的地方。黑暗像一层薄雾,在尚未被发觉前就悄悄占领了四周的角落。 “……我本来就打算做无罪辩护。”律师喃喃道,“佩斯利,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的调查对我是有利的。” “既然在警局里,我们已经空有一个同伴的虚名,不如就此做实了。”马特迅速把自己的盲杖折叠起来收好,拽着佩斯利加快步伐向前走去,“我让你和特纳谈话,但是必须参与你的调查——全过程,和你对戈登警长提出的条件一样。” 佩斯利暂时没空作答。她几乎是在被马特提溜着向前走,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紧追不舍。没有盲杖后律师走得反而更快了,一路上大步流星,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疾人士形象大相径庭。佩斯利回过头,身后的街道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出什么事了?” 马特没有回答她。等走到下一个街角,他把佩斯利放下,然后迅速脱下西装外套塞进对方怀里:“别乱跑。” 佩斯利拖着一条伤腿,本来就跑不动。她默不作声地站定。马特·默多克向前走去,刚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把脸上的墨镜摘下来递给佩斯利保管。 “也别出声。”他补充了一句。 佩斯利抱着马特的衣服和眼镜,蹙眉盯着对方脱下外套后的背影,肩背宽厚,腰臀窄长。他卷起衬衫袖管,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随后五指收拢并拳。 这名律师拥有一具训练有素,且体能优异的拳击手的身体。 马特消失在不远处的小巷里。几秒后,另一个男人像被狂风卷跑的垃圾桶一样重重飞了出来,脑袋和正对面的行道树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高大的梧桐在强烈的撞击下颤动着,洒落一大捧纷纷扬扬的树叶,贴心地盖在被撞晕的男人身上。 这仿佛是个信号。下一刻,十几个蒙着脸拿着武器的男人从各种隐蔽的角落冲出来,气势汹汹包围了这个街角。见无处可藏,佩斯利果断蹲下身,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即将到来的大型械斗误伤。不过情况比佩斯利预估的要乐观许多——他们都是冲着律师来的,而马特·默多克本人则非常擅长打架。 他的盲杖折叠起来后就变成了一根迅捷的短棍,每一击打在人身上都会发出沉闷的骨裂声。靠近他的袭击者们首先被一棍子击倒,能爬起来的人又会被补上一拳。整个场景看上去让人眼花缭乱,敌人前赴后继地扑过来,律师有条不紊地挡回去。包围圈越来越小,而进攻者也越来越少。所有人都默契地尽量不发出声音,毕竟这里离警察局不算远,大家都不愿意引来蝙蝠侠或者某个罗宾。于是现场只能听见沉闷的碰撞声以及倒地时的闷哼。 佩斯利紧紧盯着马特。他不需要转头就可以精准地拦截从后而至的突袭,甚至能轻易躲过被投掷过来的金属扳手,黑夜对他来说并不构成视觉的死角。佩斯利不自觉地摸索着手上光滑的西装布料,心中已有了判断。 ——这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盲人,他有比自己的眼睛更有用的东西。 几分钟后,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只剩下马特站在中间。一个被打断腿的男人艰难地朝着佩斯利爬过去,试图抓住她的衣角,被走过来的马特一脚踹在后脑勺上。 律师蹲在佩斯利面前,他的头发凌乱,额头和嘴角上多了新鲜的淤青,微微喘着气。他轻轻拿走佩斯利怀里的墨镜和外套:“谢谢,请原谅,我这次来哥谭就带了两套衣服——你受伤了吗?” 佩斯利没有回答。她看了一眼脚下昏死过去的男人:“他身上有海/洛/因的味道。” 马特点点头:“我也闻到了。” “他们和今天东城区的那群毒/贩是一伙的。”佩斯利注视着马特的眼睛,看到他的角膜蒙着一层雾白色的阴影。 “……把那栋大楼里的人全搬进蓄水池的是你,不是蝙蝠侠。你出现得猝不及防,所以他们才会迫不及待地过来报复你。” 马特戴上眼镜,露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这全是你的推测。在看到切实的证据之前,我不会说一句话的。” “你信教吗?”佩斯利突兀地问道。 马特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为什么问这个?” “回答我,你信教吗?” “……我是天主教徒。” “证明给我看——我要看着你祷告。” “现在?在这里?” “就在这里。”佩斯利穷追不舍,“祷告。不要在心里,说出来——别担心,上帝一定会理解我的,这很重要。” 马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好吧,伸手。” 佩斯利狐疑地伸出两只手:“干嘛?” “你不可以‘看着我’祈祷。”马特抓住佩斯利的手,“你得和我一起。” 佩斯利果断地与对方双手交握:“开始吧。” “闭上眼睛。” “闭上了。” “不,你没有。不要以为我看不见你就能敷衍过去。” “好吧好吧……真的闭上了。” 律师也缓缓闭上眼睛。两人面对面蹲坐着沉默了许久。随后马特开口,用轻缓低沉的声音开了个头:“仁慈的主……” 他再一次陷入沉默。 又过了几分钟,佩斯利听到他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去教堂了。关于上一次,我向你询问的那个问题,你至今未给我解答……我想我得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不祈求你的原谅。我也不再按照你的意愿行事,但是我必须这样做。” “——但愿我们都不再受蒙蔽,阿门。” “……” 佩斯利睁开眼,默默看着律师沉静的脸庞。对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紧抿着嘴不说话。随后佩斯利调转手腕,改变了握手的姿势,抓着马特的手指头摇了摇:“关于你之前的那个提议——我很乐意成为你的同伴,与你共享信息。合作愉快。” 马特短促地笑了一声:“怎么,你只和信教的人合作?” “对啊,我信不过无神论。” 这话听上去有点过分偏激,惹得对方疑惑地皱眉:“……你也是天主教徒?” “当然不是。”佩斯利松开手,扶着墙壁吃力地站起身。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我是无神论者。”
第7章 “我们暂且把这里当作哥谭城的中心,大概在罗宾逊公园中间靠左的部分。” 佩斯利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哥谭地图,平铺着放在马特的手心,圆珠笔尖在上面圈出一个小圆。 “现在我要按照时间顺序画出今年二月到十一月,哥谭的十起非自然死亡案件发生的位置——每次案件的时间都正正好好隔了三十天。”佩斯利绕着中心画了十个点,再把它们成对成对地连起来,组成五条长短不一的平行横线。 “画完了——你发现规律了吗?” 律师微笑着保持沉默。过了整整一分钟,他才意识到佩斯利不是在自问自答,而是真的在耐心等待自己发现所谓的规律。于是他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再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这是一张未完成的简易月相图。”佩斯利又把自己刚刚画的东西慢慢描了一遍,让对方的手掌感受自己的笔触,“新月看不见所以是空白,从这里开始顺时针旋转,最短的线是娥眉月,接下来是上弦月,盈凸月的线最长。满月的位置又是空白,到了这里是亏凸月,和盈凸月一样长,然后是与上弦月对应的下弦月——还差最后一个残月,这张图就完成了。” “……”律师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除了新月和满月,每个月亮上都死了两个人。”佩斯利把所有的月亮连起来,组成一个缺角的圆,“全都是身体健康,年龄不超过三十五岁的青壮年。五个女人分别对应五个男人,且都未婚未育——你能相信这只是巧合吗?” 马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地图上油墨的痕迹:“所以,有人在按照月相图,制造连环杀人案……”他有些困惑,“佩斯利,你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警察,他们不会不当回事的。” “……我已经给过他们提示了。” “是的,但我发现你当时的表现不是特别自信。”马特立刻指出问题,“在得到警方的承诺之前,你不敢说出细节,为什么?” 佩斯利叹了口气:“哎,马特,警察的力量没有那么强大。” “连环杀手,不管他们是智商超群还是蠢蛋,在作案的时候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规律——我们称作‘个性签名’。固定的时间和地点算是一类,但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部分是杀人手法。举个经典的例子,开膛手杰克,听这个名字你就知道他的个性签名是什么。在办案时,只有关键细节完全相同的案件才能并作连环杀人案。相关的程序非常严格,因为这种案件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而我找到的这十名死者,他们的死亡方式却各不相同:溺水、煤气中毒、车祸、坠楼……昨晚的那一起案件,我知道他们会定性成帮派火拼。还有一个让我有点看不懂的死法——‘在抢劫银行后逃窜的急冻人路过身边时被冻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总而言之,”佩斯利一巴掌拍在马特手心,“我不愿意告诉警察,是因为我有过经验。即使戈登相信我的推测,他也没有办法把这些跨度长达一年的案子拿出来当成连环凶案调查。这是程序的问题,没有人能越过去,说了也只能添乱——但是!” 佩斯利双眼放光,期待地看着马特。这一次,对方成功接上了话:“——但是,考文特里谋杀案是与众不同的。” “没错!”佩斯利捏捏律师的手表示鼓励,“这是一起毫无争议且必须侦破的凶杀,受害者的死亡方式过于特殊,这表明凶手在作案时带着极端的情绪,和其它那些处理得天衣无缝的死亡案件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是我们调查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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