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利沿着血迹走了差不多三百码,最后在路口看见了一辆黑色的汽车,车头撞在路灯上,变形的引擎盖里冒出一股股白烟。佩斯利站在车旁,原地转了个圈。这是一条狭窄的单向道,这辆车是从左边故意撞上来的。车身和周边都没有血,所以那个受害者大概躲开了。随后,车里的人跑下来,他们的目标则会朝着右边的巷子里跑去,那里有许多可以躲避子弹的角落。 佩斯利想象着当时的场面,这大概是一场比较凄惨的追逐战。 她往巷子里走了一段距离,看见第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一直数到第九个,这条巷子走到了尽头。 有人流了很多血,但不是那些昏厥的男人流的。佩斯利穿过生锈的铁门,走进了一个方形的院子,其中杂草丛生,堆满了各种废弃的家具。 佩斯利掏出刚买的手枪,顺着草丛中被踩出来的脚印,来到院子北侧的一间铁皮仓库门口。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团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片,随意地撒在仓库周边,随后轻轻推开碎了一半的门,初升的阳光从她背后照进仓库里。一个低着头的男人坐在仓库中央的椅子上,沾满血的头发垂落下来。 佩斯利走到他面前,用枪口抬起他的下巴,对方半睁着眼睛,已经失去了神志。 随后,一道沉重的呼吸声凭空出现,气流扫在佩斯利的后脖颈,她闻到血的味道。 她缓慢地回过头,看见了现场除了自己以外唯一站着的人。穿着黑衣黑裤,黑色的布料缠住他大半张脸。佩斯利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你在找什么?” “……兔子。”佩斯利后退两步,仔细打量他,“你是夜魔侠吗?” 这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像一尊沉重的雕塑。按照出血量判断,这时候他应该躺在重症监护室,而不是笔直地站在佩斯利面前若无其事地说话。 “这里不安全。” 佩斯利微笑:“看来我是留到最后的那条猎犬。” 似乎是专门为了反驳佩斯利的话,门外远远地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另一波追踪者跟着路上的痕迹找到了外面的小巷里。 “……我说了这里不安全。”夜魔侠踉跄着转过身,“呆在屋子里别动。” 佩斯利面无表情地朝他举起枪。对方听到保险被打开的声音,整个人顿在原地,但是没有回头。 “抱歉。时间有限,你不能离开。” “……我得先解决外面的人。” “不用担心他们——我说了,我是最后一个,没人能把你抢走。”佩斯利眯起眼睛盯着对方,突然觉得这个背影似曾相识。 脚步声渐渐逼近,气势汹汹地靠近仓库。室内的两人则僵在原地没有动作。很快,一阵短促而惊恐的叫喊声传来。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了起来,仿佛有一群人在蹦极的时候脚一滑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佩斯利听到那些悲惨的叫声迅速响起又迅速消失,心情沉重地闭上眼睛:“……传送又失败了。” 被枪指着的人疑惑地回过头:“什么?” “没什么……我的数学太烂了。”佩斯利低声埋怨一句,随后把枪口抬高了一点,“我只想问几个问题,先生。你伤得很重,所以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夜魔侠突然笑了一下。这不像是如释重负的笑,也不是嘲讽的笑,更加接近那种心情不错的时候会出现的普通笑容。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向佩斯利,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今天晚上运气不太好。” 枪口抵上他的胸膛,对方把布满细碎伤口的手指搭在枪上。佩斯利意识到这把枪或许没什么用,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对方蒙得严严实实的脸:“……我认识你吗?” 他抬起手,把脸上的布向上拨,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和无神的眼睛。 佩斯利当然认识他,那个神秘的律师马特·默多克。她放开扳机,莫名松了口气:“好吧……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惊讶?” 或许律师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的身体越来越重,直到再也支撑不住,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这原本应该是个令人感动的场面:冷酷的义警经历了一整夜的战斗和逃亡,最后在信任的同伴面前摘下了面具。可惜被信任的同伴佩斯利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尖锐的痛苦——她本能地接住对方,结果一开始就伤得不轻的腰椎再次遭到了难以言喻的重创。两个同时失去行动能力的人狼狈地向后倒去。 佩斯利僵硬地躺在地上,几乎无法挪动下半身。在恍惚中,她突然想起早些时候编的那个无聊又俗套的故事——或许最后的结局既不快乐也不悲伤,只是格外的凄惨。 她抬起手,掌心全是马特的血,湿润而温暖。她暂时不再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而是在难以忍耐的疼痛中默默笑起来。 不管晚上的运气有多糟糕,现在总算到白天了。
第62章 马特·默多克在一阵酒精灼烧的痛苦中醒来。 他有点脑震荡, 左肩中了一枪,后背和大腿有数条刀伤,断了五六根骨头, 或许还有一点碎掉的骨头渣留在身体里。但是他已经闻不到血腥味, 大量失血带来的寒冷也消失了。他感受到身下有一块干燥厚实的毯子, 再下面则是木头地板。有人用一种专业但是粗暴的方式处理了他的伤口, 擦掉他身上的血, 喂了点抗生素,然后把他裹进毛毯, 像抛尸一样随手扔在地板上。 他听到佩斯利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地方安置我们吗?” “啊哈, 当然有。”另一个陌生的女声冷漠地回应她,“我还认识几个火葬场的朋友, 可以帮你把那家伙的骨灰撒在高速公路上毁尸灭迹——你觉得我能把两个大活人搬去哪里?别给我挑三拣四的!” 他捂着腹部的伤口, 慢慢站了起来。对面的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 “……你的兔子活过来了。”格雷瞥了他一眼。 佩斯利平躺在豆袋沙发上, 艰难地朝着身后看去:“哦, 嗨, 早上好——要啤酒吗?” 马特被伤口折磨得不停吸气, 他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你的早餐就是啤酒?” “等一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格雷嫌弃地看着他,“比如‘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命’?你知道一个没有腿的人大清早把两个有腿的人搬二十公里有多困难吗?我甚至要趴在地上才能帮你缝伤口!” “是的……谢谢。”马特朝着格雷的方向点头。 格雷听后更生气了:“嘿!看着我的脸道谢!我脑袋上长东西了吗?” “别这样,马特是盲人。”佩斯利握着酒瓶傻笑着向她解释。格雷立刻注意到佩斯利不正常的笑容,她警惕地眯起眼睛:“……你又想出来一个该死的蠢笑话, 对不对?” 佩斯利迅速咬住嘴唇, 沉痛地摇头。 格雷凑到她身边拿走她的啤酒:“跟我说说, 佩斯利, 让我也开心开心。” 但佩斯利态度坚定:“不行。你会打死我的。” “我保证不打你。我们可是好朋友。”格雷的声音温柔了许多,“我喜欢听你的笑话, 小佩。那一点也不蠢。我无聊的生活全靠你给我找乐子呢——快告诉我,你的新笑话是什么?” 佩斯利实在憋不住了,她笑着捂住眼睛:“这算不上新笑话,我以前跟马特讲过——我和他,两个人加起来一共有六条腿。你知道的……把我的拐杖和他的盲杖算进去。” “……”马特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惊恐地摇头:“不要,佩斯利,快停下来……” “——现在我们三个人,还是六条腿!”佩斯利说完后很想离格雷远一点,但她腰痛得动不了,于是格雷十分顺利地控制住了她。对方手上的动作很强硬,但表情又很古怪,看上去不像是生气。格雷坐在轮椅上盯着佩斯利,把啤酒瓶放在地上,随后一边咒骂一边笑了出来:“……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欠揍?” 佩斯利举起双手:“你说好了不打我的。” “从来没人敢拿我的腿开玩笑。”格雷眼中带着笑意,“——我当然不打你。反正你已经被打得够惨了。” “我没有被打,只是遇到了一点意外。”佩斯利动作僵硬地往沙发上挪了一点。 “什么意外能把你的腰打断?” “我的腰没有断,好像有块骨头出问题了……这里有什么靠谱的骨科医生吗?” “第四块腰椎有点错位。”马特突然小声插嘴,感受到两人的视线后,他诚恳地笑了笑,“之前还有肌肉拉伤……你遇到车祸了吗,佩斯利?” 佩斯利立刻决定继续之前的谎言:“是的,我被一个闯红灯的家伙撞了。” 马特慢慢走到她面前,再小心翼翼地蹲下来:“你需要法律援助吗?” “事实上,我们已经和解了。毕竟我和他之间还有一点肖像权的问题没解决,他想撞我大概也是情有可原……” “那我们就得先处理肖像权的官司……抱歉。”马特把手轻轻伸到佩斯利的腰后。格雷在一旁重新打量他:“你怎么知道她伤在哪里?” 佩斯利的表情则变得凝重:“你要帮我正骨吗?等一下,我还没——” 她一句话没说完,脊椎突然传来清脆的响声,某种性命被捏在别人手里的冰冷感觉让她寒毛倒竖。佩斯利深吸一口气,脑袋空白了一瞬。马特把手收了回来,转过头去回答格雷的问题:“我能感受到。这大概是瞎子的天赋?” 格雷冷笑:“有这种天赋的不叫瞎子,叫变种人。” “……”佩斯利这时候才慢慢回过神来。她摸了摸腰后的骨头:“好像,好多了?” “这只是应急措施,之后你还得去找正经的医生。”马特捂着伤口坐在地上,“起码现在能让你正常走路……我不是变种人。” “无所谓。”格雷又开了瓶啤酒,“我以前在警队的时候接到过逮捕变种人的命令,结果第二天又被撤销了——那是个敏感话题。不过现在和我都没关系了。” 佩斯利试探着站起身,后腰的疼痛已经小了不少。她走到房间角落捡回自己的手杖,靠在窗户边上透过闭合的百叶窗观察屋外的情况,随后看向马特:“有人追过来吗?” 马特摇头:“这里很安全。” 但安全是暂时的,外面还有一堆气势汹汹的追杀者。佩斯利穿上外套,检查自己的背包:“……我们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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