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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是故意的。 那张写满了无辜的脸在她逐渐冷却的目光下仍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模样，清水镜不再看他，转头瞥到了那只还剩些汤底的碗。 汤汁随着清水镜转动手腕的动作淅淅沥沥地淋下，水痕在衬衫上泅开大片深色的印子，一直到她倒完夏油杰都没有躲。 滴滴答答的汁水从他的肩头上流下，顺着夏油杰的指尖坠落，打湿了清水镜的鞋面。 他仰头看着眼前的人，歪了一下脑袋。明明身处低位，唇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看来这下我要和小镜一起换衣服了。” 怪异，非常怪异。 清水镜盯着夏油杰的脸，那种如同被蟒蛇绕颈的窒息感没由来的袭击了她。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定在谋划什么。 起初她猜测大概是五条悟在搞什么小动作，而夏油杰只是知情不报，现在看来或许他们两个人是同谋。 但，能他们两个共同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 这种疑惑的情绪在夏油杰抱出一件振袖后达到了顶峰。 裁剪得体，布料昂贵，银白色的衣料上织满了墨金色的将离花图案。衣衫在夏油杰的床上铺开，像银色的山泉卷着乱花流淌。 夏油杰注意着清水镜的表情，但她脸上除了不解和防备再没有多余的神情。 看来忘记了啊。 “这是送给小镜的礼物哦。”夏油杰抱着手臂站在她的身侧，已经习惯了清水镜并不在那么意他的事实。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某个场景来，他的声音放轻了一些：“是按照小镜第一次见到我时穿的那件和服定制的哦。” 清水镜“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来。她有些记不清那一天的细节了，不过银色的振袖她只有一件，确实有些相似。 满足夏油杰的期待并不是她的责任，清水镜顺应本心，很快摇了摇头：“我不要。” 振袖穿起来实在麻烦，而且待会儿要去找五条悟，她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好像特意装扮过一样。 就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一般，夏油杰俯身撩起振袖的衣摆。山泉水在他的指间流动，花朵于掌心明灭。他摩挲了两下衣料，温和而又从容地抛出了自己的条件：“如果小镜答应的话，我可以答应小镜一个条件哦。” “不管是什么时间，也不管是什么地点，只要小镜开口吩咐，我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执行。” 清水镜抿唇，衣摆上的那朵将离花被夏油杰牢牢地攥在手心，她短暂地犹豫了一瞬间，然后点了头。 她觉得这大概是某种暗示。 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合谋中，一定有夏油杰并不满意的地方。但不知为何，他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 所以他把权柄交到了她的手中。 狡猾的家伙。 想要利用她来解救自己被困的心吗？ 清水镜捞起那件衣服回了自己的宿舍。 这件振袖出乎意料的合身，明明只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穿过和服了，但她站在穿衣镜前时竟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就像住在五条家的日子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在清水镜还是六眼的未婚妻时，几乎每一天都有女仆敲开她的门捧着新制的和服给她看。 想到这里，清水镜有些失笑。她和五条悟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日后大概不会再回到五条悟家去了。 大片大片的将离花在衣摆上摇曳，她推开宿舍的门走了出去，只在镜中留下一个毫无留恋之意的背影。 清水镜关上宿舍门，转身看到了在走廊上等她的夏油杰。细碎的阳光给他的黑发镀上一层淡金色的柔光，他没有把头发束起来，发尾扫着肩头的衣料。 看到她出来后，夏油杰走近两步，朝她伸出手。 清水镜没有把手放上去，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换过衣服的夏油杰，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来：“杰，你，今天有烟火大会吗？” 他换了一件无纹羽织，和他平日里的风格截然不同。 夏油杰自然地俯身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才回答：“应该会有烟火吧，如果镜想看的话。” 很莫名其妙的回答。 清水镜跟着他走了一小段，试图把自己的手挣出来，但未果。 一直到上了车，夏油杰都没有放开她。 虽然答应了要去找五条悟，但是车子停在教堂广场附近的时候清水镜还是有些惊讶。 她以为五条悟会在什么甜品店里。 今天广场上的人不算太多，夏油杰和她的组合有些显眼。和行人擦肩而过时，清水镜听到有人小声议论。 “这个好像也很帅，刚才那个虽然很帅很帅，但是脸好臭哦。” 莫名的，清水镜觉得他们说的人是五条悟。 下一刻，远处有人呼喊她的名字。这道声音无比的熟悉，她的猜测应验。清水镜的目光穿过白鸽翻飞的翅膀、摇摇晃晃升空的气球、有些刺眼的阳光，终于落到了五条悟的身上。 羽织显得他的身型更加修长，白发被微风拂动，蓝色眼眸的主人终于迈开步子。五条悟背着光朝她和夏油杰走来，整个人都被笼在光晕之下，如同天神降临。 不远的地方有人在唱歌，稀稀疏疏的歌声环绕着她，随着五条悟的靠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ねえダーリン， 呐亲爱的， Your soul， 優しく輝きつづけるわ， 要一直温柔闪耀下去喔， 大好きだからずっと， 因为我最喜欢你， なんにも心配いらないわ， 所以你什么都不要担心， My darling Stay gold， 無邪気に笑ってくださいな， 请就这样天真无邪地微笑吧， いつまでも， 直到永远， 大好きだからずっと， 因为我最喜欢你， なんにも心配いらないわ， 所以你什么都不要担心， My darling Stay gold， 無邪気に笑っていられたら， 想要让你永远能够天真无邪的微笑， いつの日も， 永远永远。 清水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离开的步伐被人制止，她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向夏油杰。 无视了她讶然的表情，夏油杰也在哼唱这个曲调。他望着她的眼睛，伸手把清水镜鬓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真是不甘心，但有些无可奈何，他迟迟不愿开口，但五条悟已经快要走到眼前。 终于，夏油杰的手离开了清水镜的头发：“小镜，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在清水镜愣神的间隙，五条悟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在歌声和水声的碰撞之中，她听见了五条悟的声音。 他说：“小镜，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吧。” 身侧的喷泉在他开口时突然喷出更高的水柱，就像是神明送来的祝福。 红宝石的戒指递到她眼前的时候，清水镜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喷泉。 这是一句非常不合时宜的话，但她还是问了出来：“悟，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清水镜记得这个地方。 很早以前，她和五条悟一起来过这里。 就在喷泉的旁边，年纪尚小的她将一枚银币扔进了水池之中。当时五条悟问她究竟许了什么愿望，可是她没有回答。 她记得那天身边有很多人也在许愿，不远处有一对恋人虔诚地将承载着希望的银币投掷进了喷泉里。 清水镜听到，他们在小声念叨永远。 当时她还小，但也已经处在有些朦胧的年纪。世界的真面目隔着透明的薄膜，她站在另一端有些看不真切。 所以清水镜问了五条悟，她还记得她的问题：“悟，什么是永远呢？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骄傲的少年六眼耳尖在白发里红得像要滴血，但他没回答，五条悟别开了自己的脸：“什么嘛，你这家伙懂什么叫永远吗？” 在她需要一个答案的时候，五条悟转移了话题。 时间已经把那片记忆抹得支离，清水镜愣在原地，不知道这声“永远”究竟是从很多年前传来的，还是眼前的人讲出来的。 她愣神的时候，五条悟已经拉起她的手替她戴好了戒指。显然他也记得他们来过这里，他低头，和她额头相抵：“对，我的答案是，会的，永远。” 清水镜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有人的手落在了她的肩头。
第40章 负责 肩头的衣料被这人揉得有些发皱, 银线芍药的花苞乱成一团。清水镜的思绪被打断，短暂地从那段没有得到答案的遥远过去中抽身。 喷泉的水珠溅落，朦胧的雨雾在空气中散开。炫目的光晕从头顶倾泻而下, 有一瞬间模糊了清水镜的视线。 所有想说的话都因为肩头增加的重量而停滞, 她有些怔然地回头, 看到了夏油杰的脸。 但夏油杰并没有在看她, 他的视线越过清水镜的发顶和五条悟交融。蓝紫色的界限分明, 眼底混乱的情绪里都藏着同样紧张的情绪。 清水镜彻底转过头时, 五条悟嗤笑的声音落到了她的耳畔。于是, 在她的注视下，夏油杰的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他不再看五条悟，目光下移, 紫色的瞳仁圈定了清水镜隐没在黑发中的耳尖上。发丝摆动的弧度在他的眼底带起涟漪, 夏油杰垂眸, 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敛去。 广场上的人变得多了起来，投向他们这里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密集。 除却他们三个人实在是惹眼之外, 他们之间的氛围也很引人遐想。 这是一个唯美但又古怪的场面。广场上的鸽子们仍旧拍打着翅膀，白羽和虹光交织，清水镜被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夹在中间。三个人的求婚现场。 清水镜耸动肩头试图让夏油杰松开手，不满的情绪已经充分传达到位, 但他却只是卸下了点力道。轻柔的目光从她的发间流转到她还残留着吻痕的脖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纠缠着清水镜。 她的直觉告诉她, 夏油杰是在刻意避开和她对视的可能。 清水镜猜他不敢看她，夏油杰也确实不敢看她。 在悟等待回应的时刻，他故意把手搭在小镜的肩头上吸引走了她的注意力。身体的本能总是比大脑反应迅速, 人的心跳会比思考更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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