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算她乱发脾气,这件事,说来顾惜朝的确难辞其咎。 顾惜朝压根没空理她,这种时候,他的大脑反而冷静了许多。 并不是无法挽回的错误,若要追究,顶多治他一个办事不利,姜子靥不一定会将他怎么样,但世子殿下就不一定了—— 姜此玉身后,反而姜子靥是看上去最镇定的一个,他脸色冰冷,并无多少慌乱,一边疾步而行,一边紧皱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逃到高处,算是稍微没那么危险的地带,他转头看向演武场内,神情反而阴沉了下来:“顾惜朝,我这里不用你,去让阙金卫别下死手,多留活口,不要误伤百姓。” 他胸口起伏,陆小凤都看出来,他几乎就要下令给顾惜朝,停下演武场内的暴力镇压。 姜子靥年纪尚小,心软也是正常的,或者说要更合理些,但最终,他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顾惜朝只犹豫了一瞬,但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深绿双眼中的情绪,立刻让他明白,他只有听从的份,姜子靥不需要他多余的建议。 “是。” 那眼神和世子可太像了,是大权在握的上位者,不是赏识顾惜朝一直礼遇有加的二公子。 顾惜朝立刻翻身骑上旁边牵上来的马,奔向演武场内。 血腥的单方面镇压随即告了一个段落,演武场内死伤上百,但方才滚油般沸腾的对抗终究是平息了下来。 陆小凤神色沉重,看着阙金卫层层保护下将兄妹俩送上马车,匆匆离开,他立刻叹了一口气。 本来只是贿赂舞弊的案子,最终却造成了这样大的一场动荡混乱,好好一个以武会友,传扬武道的盛会,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草草收场。 真是没人能想得到。 看着血流成河的演武场,陆小凤只有不住摇头:“这山下,真是一点安生日子都不让人过。” 还是山上好,山中无岁月,恐怕也就只有辛渺那儿,才一点俗世烦恼都不见吧! *** 辛渺在山上心无旁骛的种地,过了好几天,陆小凤花满楼才上山来,告诉她发生的这些事。 “怎么会这样!”恍然之后,她也忍不住目瞪口呆。 但之后一想,又很合理,顾惜朝总是离功成名就差一点运气,每次都要青云直上了,就会狠狠的摔到谷底,他就是这么一步步黑化扭曲的。 他现在还太年轻了,也许再过几年,以他的手腕,事情也远到不了这一步。 但这也太超出想象了,死伤上百人,在混乱的现场,张鳌山和柳玉曼的尸体事后才被人发现,暴乱一开始他们俩就死于乱刀和踩踏之中,叫人唏嘘的是,张鳌山虽然害了柳玉曼,但在最后一刻,他似乎还是有点骨气和担当的,扑在柳玉曼身上,挡下许多刀剑,两人死在了一块儿。 云媚作为人证,倒是逃出了一劫,之后就放她回去了。 就这么一件事,死伤了上百人! 辛渺听得非常不适,忍不住皱起眉头。 罪魁祸首也没了,但终究还是造成了无法估量的损失。 她神色忧愁:“这可真是……” 不知道藤颇塔吉怎么样了——想到这个一面之缘的舞姬,辛渺就忍不住叹气。 说来,柳玉曼定罪的关键性证据还是她给展昭的,她并不后悔那天捡到了那瓶大眠花粉并且交给了展昭,柳玉曼的作为算是罪有应得,但藤颇塔吉和自己是罕见的投缘,她其实心里对这份情谊有几分特殊的在意。 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辛渺回房将那个妆奁匣子抱了出来,对陆小凤和花满楼说:“我要下山去看望藤颇塔吉。” 陆小凤诧异的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匣子:“那你为何要带上这个?” 她低下头来,手指摩挲着上面的花样:“去还给她。” 两人都是微微一愣,因为她语气是少见的郑重和严肃:“我和她算是一见如故,可惜……我不能单方面瞒着她,那花粉是我发现的,如今柳玉曼人没了,她总有权利知道前因后果,如果她因此不肯再理我了,我自然要把她赠给我的首饰都还回去,不能辜负我们之间的情谊。” 辛渺知道自己太过于慢热,交际能力锻炼几年全用在工作应酬上了,真挚的友谊才叫她觉得倍感珍惜,能交到默然学姐那样的朋友并且长久维系纯属运气好,还有对方包容度高。 她最珍重的都是和女孩子之间的友谊,高中的朋友,大学的室友,工作之后的同事,更善良包容她的都是同性,辛渺不擅长交朋友,因此反而更觉得这种女生之间的照顾和共鸣珍贵,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她非常非常重视,公司除了学姐以外的两个女性同事,她都郑重对待,连随礼金都比任何男同事随得高,双标得让学姐都调侃。 辛渺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这么符合眼缘又无比投机的只有藤颇塔吉,她太有魅力了,自然又随意,相处起来让她觉得很舒服。 正是因为她对于藤颇塔吉的重视,她才做出了这种决定。 但其实,她也有些怅然若失。 花满楼反而叹了一口气:“又是何必呢?她不一定会怨你啊。” 辛渺犹豫一下,有些低沉:“但是……总之,我尊重她的想法,如果她心怀芥蒂,也是人之常情。” 陆小凤:“……” 辛渺这种笨拙的郑重其事让他有些想笑,又觉得她这份赤诚着实是难得可爱,因此按捺住笑意,看着她忧心忡忡的下了山。 她还非常坚决的拒绝了两人陪同的提议:“你们这刚上山,就别再陪我折腾这么一趟了,我自己一个人去,没关系,晚饭之前回来。” 上山下山的路走过许多次了,用上轻功,下山顶多半个时辰。 城中刚刚出了个大乱子,但陆小凤也不好过于多嘴了,毕竟要论起来,辛渺已经比满江湖跑的野路子强过许多了,天底下可没几个陆小凤亲授轻功的人,寻常人比不过她。 于是,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个人也只好目送她走出门去,将他们扔在了空落落的宅子里。 好在还有红红和玉狮相伴,陆小凤就相当洒脱的和花满楼一起晒着太阳,撸着狐狸和马驹,老实泡壶茶等着辛渺回来。
第74章 再度下山进城,果然城里变了许多。 人少了,路过几条往日熙攘繁盛的大道,那种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就没了,街上总有捕快往来巡查,那些挎刀挎剑的武林中人都不再三五成群招摇过市,只有百姓还照样的摆摊开店过日子,不过人人都在议论那日英才会闹出的事。 这么大的事儿,足够市井流传个把月了。 有的担忧,害怕这些江湖人在城中以武犯禁,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能那日自己在演武场亲眼看见,有的嘘长叹短,觉得死人太多太晦气,觉得要请和尚道士到演武场做一场法事,否则日后都不敢去那边玩儿了。 当然,他们明着谈论的是这些走江湖的,暗地里则没有一个不偷偷议论,广燕王府恐怕要闹一场了,世子殿下无论如何都得收拾二公子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怕连老王爷也要被上京申斥一顿。 这姜二爷平日当个败家子儿混赖也就算了,哪个高门大户里不出几个气死人的纨绔子弟,因他年纪小,世子看在父亲面子上隐忍不发,不能摆长兄的款教训他,这回捅出天大的篓子,连老王爷估计也包庇不能,必定是要被重罚的。 人人都特别想看世子爷是怎么重击这个嚣张跋扈的弟弟,看戏似的伸长了脖子等着,谁知道广燕王府里没有动静了,静悄悄的。 辛渺听了茶馆里几个关着窗户高谈阔论的人说完八卦,也就走了,她没什么感想,只是摇头叹息。 她觉得自己之前是太想当然,她看姜此玉还是上中学的小孩子,可是毕竟这又不是现代,风气习俗殊异,其实这对兄妹在这里的人看来已经是能成家的年纪了,也并没有那么稚嫩天真。 她慢吞吞朝喜春坊走着,忽然想到上次见姜此玉,她拉着自己的手哭,是在故意卖乖作样子吧。 倒是她自己小看人了,姜此玉也许比她想象的要成熟得多。 走到喜春坊,照样是白日里大门半掩,门房小厮百无聊赖的歪靠着,见有人来,他就站起身,一眼把辛渺认出来了。 “姑娘今日怎么又来了!?”门房愁眉苦脸的,虽然她这回独自一人,没有官爷同路,但又不敢不让她进来。 “我来看看藤颇塔吉,她在吗?” 辛渺问完,门房连忙松了一口气:“在啊,怎么不在,我们二当家的近日身子骨不爽利,躺着呢。” 她既然说自己是来看望藤颇塔吉的,门房就不忙着叫丫鬟给她上茶了,正要殷勤在前面带路,辛渺却顿住了脚步,开口问道:“她生病了?” “唉!您是不知道啊!我们大当家的出了事……这一院子姑娘都没人管啦,正是人心浮动之时,那些铺子怕我们关门了赖账,也不往这儿来送货了,扎堆儿来要账,生怕不给似的,闹得沸沸扬扬的。”门房也不顾忌在客人面前臊眉耷眼的忌讳了,也抱怨:“我们二当家从来不管这些事的,可是现下也得硬着头皮算账料理了,她不稳住,我们这些人哪儿还有活路去啊!这不就把她给累病了吗。” 辛渺立刻领悟了,算规模喜春坊也是个大型公司了,柳玉曼突然死了,就算她的罪行不牵累喜春坊,但也是突逢大变,算上院里的女人们,还有干活的丫鬟小厮和打手,有这么多人张口等饭吃呢,能不乱吗。给喜春坊供给服装布料胭脂水粉一应酒水饮食的铺子,估计也怕喜春坊突然没了,钱打了水漂了,所以纷纷来清账。 这么一来,不会搞得资金断裂吧……藤颇塔吉听说是不管这些事,只跳舞当头牌的,骤然担起这么多杂务,她累病了也不足为奇。 “那就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吧。”辛渺捧着匣子叹气。 跟着门房穿过大厅,走进后院,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出来晒太阳打发时间的姑娘们都没了,看来这坊中每一个人都心烦意乱得很。 这里本来是静悄悄的,辛渺跟着往里走,忽然听见前方游廊里一阵喧闹之声,她定睛一看,是一个富贵逼人的吊梢眼妇人,抱着胳膊冷笑:“云媚,我瞧你素日是个聪明的,咱们就不必费神在这儿纠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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