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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又忘了。”吴氏和林黛玉说了会儿话，才想起来，“我正是要来和你说，府里有个小厮，叫孔成的，你大约没见过，昨儿来找我，向我求娶燕草。” 燕草是他们府里的丫鬟，签了身契的，因此婚姻之事也是由主子做主的。 “我看那小伙儿样貌周正，人也机灵，觉得倒也相配。”吴氏道，“只是燕草是你们屋里的丫头，自然还是由你们决定。” 燕草不比紫鹃，林黛玉并不十分在意，况且家中丫鬟小厮的情况自然是母亲更加熟悉，“这些事娘决定便好。” 吴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家里的事以后都要慢慢交给你的。” 她现在身体倒是还算硬朗，不过年纪渐长，总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家中诸事以后自然都要靠玉儿打理。 玉儿能诗会画，跟个仙女儿似的，身体也不是太好，吴氏也不愿拿这些琐事烦她的，好在他们家中人口不多，外头的事情又都有逢秋打理，倒也并不麻烦。 儿媳妇儿没意见，儿子又向来不关心这些事的，吴氏便把燕草唤来，同她说了这事。 燕草听罢，脸色微微发白，跪在地上道，“老太太，太太，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我只愿留在爷和太太身边伺候。” “快起来。”吴氏让她这一跪吓了一跳，拉着人站起来，“你这孩子，不用这么紧张，也别害羞，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好好儿说就是了。” “我……”燕草犹豫片刻，还是坚定道，“我不愿意。”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吧。”吴氏虽然觉得有点惋惜，倒也不强求。她原本觉得，这两个孩子倒是挺般配的，不过燕草不愿意，婚姻之事强扭的瓜不甜，还是回了孔成那孩子吧。 那孩子模样性格都挺不错的，也不愁娶不着媳妇儿，吴氏想着，家里头还有哪些丫头合适的，可以给他说合说合。 …… “夫人我回来了。”顾逢秋当值回来，解开一个布袋子，取出几本书来，上头是几本诗集，最下面是一个话本，叫做平妖传的，林黛玉拿过来，饶有兴致的翻了翻。 顾逢秋每天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点东西，要么是首饰，要么是零嘴，要么是书，要么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顾逢秋带回来的话本并不拘什么题材，有讲才子佳人的，也有灵异志怪的，新奇的，有趣的，感人的，什么样的都有。 林黛玉习惯了他这样，每日差不多到了这时候，便忍不住想着，他今日又会带什么回来呢，竟不知不觉生出几分期盼。 其实除了书难得些，其他东西她要也简单，只是这种好似开百宝箱，不知会开出什么东西来的感觉，总是和自己去买是不一样的。 “先去吃饭。”顾逢秋伸手把林黛玉的书合上，“吃完了回来再看。” 林黛玉恋恋不舍的挪开眼睛，“好吧。” “书又跑不了。”顾逢秋笑，“夫人你的骑装做好了吗？现在天气暖和了，正好过两日我休沐，带你骑马去。” “好了。”林黛玉笑着挽住他胳膊，“下午刚送过来。” 两人说笑着出门，见燕草正站在门前，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 顾逢秋一愣，“怎么了这是？” “爷。”燕草迅速的抹了一把眼泪，“我没事。” 原以为他至少要追问两句，谁知顾逢秋并没有要多问的意思，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要走，燕草这会儿眼泪是真掉了下来，咚一声跪在地上，听着都让人觉得膝盖疼。 “今天老太太问我，愿不愿意嫁给孔成。”燕草语带哽咽，“我只想一直留在爷和太太身边侍奉。” 燕草抬起头来，一张清秀面庞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林黛玉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今日你说不愿，母亲不是已经替你回绝了？” “太太。”燕草眼泪蜿蜒而下，回的是林黛玉的话，看着的却是顾逢秋，“不论是孔成还是王成，我不愿嫁人，只想一直留在您身边侍奉。” “夫人。”林黛玉正待说话，顾逢秋伸手牵住她的手，“娘那边还缺个丫鬟，多有不便，还是让燕草回去在娘身边伺候吧。” 老太太那边哪里还缺什么丫鬟，燕草瞪大了眼睛，眼泪混着晚风落尽嘴里，又凉又苦，“爷。” 顾逢秋却没再多看她，牵着夫人走远了。 燕草不愿让其他的小丫鬟看笑话，擦了一把眼泪跑回屋里，痛哭失声。 从老太太屋里调到爷屋里伺候，她的确是心存了希望的。 爷新娶的夫人那么美，好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她从没想过，要和太太争什么的。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从不敢奢求太多，只是想留在爷身边而已，哪怕一辈子做个通房丫头，她也愿意的，可是爷却连看也不多看她一眼，还要把她调回老太太那里去伺候。 “人家不求名分，只想一辈子侍奉你，你就这么绝情，不觉得心疼吗？”林黛玉睨了顾逢秋一眼，似笑非笑。 “夫人你别取笑我了。”顾逢秋不听不听的牵着夫人往前走，强行转移话题道，“夫人你看那边的桃花开的多好看。” “是挺好看的。”林黛玉点点头，“不过不如屋里的桃花好看。” “夫人。”顾逢秋十分委屈，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好了，不笑你了。”林黛玉笑，挽住他的胳膊。 没想到她夫君性情温和良善，处事倒是挺干脆利落的。
第10章 学马 燕草走后，近身伺候的换成了两个样貌平平的小丫头，做事虽比不得燕草麻利，但胜在勤谨，有紫鹃带着她们，也将一众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 紫鹃头一回领着这两个怯生生的小丫头进来时，林黛玉失笑，“旁人见了，还以为我善妒呢。” 哪个大户人家的贴身婢女不是容貌秀美，花儿似的，偏他们屋里挑这么两个小丫头。 “这可不能怪我。”紫鹃笑，“人可是姑爷挑的，我只不过负责领过来。” 林黛玉看向顾逢秋，顾逢秋也含笑看她，“那夫人是愿意善妒，还是不善妒？” 林黛玉嗔他一眼，招招手让两个小丫头过来，“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铃儿。” “我叫竹心。” 两个小丫头小脸红扑扑的，不大敢抬头，只盯着黛玉的裙摆看。 “几岁了？”看着年纪很小，跟两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黛玉笑，放柔了声音问道。 “十四。”两人一起答道，她们是同年的，铃儿比竹心就大半月左右。 林黛玉点点头，还小呢，难怪看着有些孩子气。这两个小丫头其实长得倒也不难看，就是五官还没长开，又穿的朴素，没怎么打扮。 性子稍微胆小了些，不过挺可爱的。 “那你们便留在这吧。”黛玉道，“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紫鹃姐姐。” “行了，姑娘你快去吧，我会教她们的。”紫鹃笑着催促林黛玉道，姑爷今天休沐，和姑娘两人说好了要去骑马的。 紫鹃这丫头，越来越像个小管家婆了，林黛玉好笑的看她一眼，“好了，我走了。” 林黛玉说着，进屋去换衣服，新制的骑装是红色的，收腰束袖，十分轻巧灵便，衬得黛玉更加腰身纤纤，亭亭玉立。 “走吧。”顾逢秋去马厩把暮云和踏香牵出来，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牵着黛玉。 “这里真漂亮。”到了骑马的地方，看着漫山遍野明丽的迎春花，林黛玉忍不住叹道。 “这里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顾逢秋笑，这边旁边便是一片竹林，地方比较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倒难得开了这么一大片迎春花。 迎春花不畏寒，也不挑地方，易活的很，家里也没什么人种它，这种花儿只有在这样的野外，连成大片大片的才美。 两人说话间，踏香已经好奇的打量起了四周，低下头对着一株开得最好的迎春花啃了一口，嚼了几口后皱着大鼻子撇开了脑袋。 这花儿看着漂亮，一点也不好吃，半点也比不上家里的草料和嫩嫩的胡萝卜。 顾逢秋好笑的拍了拍它的大脑袋，“你跟着我们。” “夫人，来。”顾逢秋翻身上马，伸手牵住黛玉的手，一手虚扶着她的腰，护着她上马，“我带你跑两圈。” “暮云，走。”顾逢秋轻轻的拍了拍暮云的脑袋，暮云便慢慢的走起来。 “怕吗？”顾逢秋温声问道。 “不怕。”林黛玉摇摇头，暮云比踏香还要高大一些，不过顾逢秋坐在她身后护着她，她倒并不觉得害怕。 初春刚过，山间的风尤其清冽，拂过她的锥帽，林黛玉轻笑一声，“暮云，跑。” 暮云一向通人性，跑字的意思它倒是很熟，一听果真迈开脚步跑了起来。 马儿天生就爱自由，爱自由自在的在野地里奔跑，白色的马儿驰骋而过，如一片轻巧的白云，踏香更是撒了欢，跑得比母亲还要快得多，回头发现看不见母亲和两个人类了，又乐颠颠的跑回来，一阵风似的。 林黛玉忍不住弯起眼角，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肆意的感觉。 坐在这高高的马背之上，任马儿撒欢疯跑，清冽的风将她的裙摆和锥帽都吹得高高的飞起来，什么烦忧愁闷，好像都变得不值一提。 这一刻，她记不得什么青灯照壁，冷雨敲窗，只记得山间清风，策马飞驰，她终于有些读懂了太白诗，人生得意须尽欢。 她总是自怨自艾，看见的都是这世间的愁苦，看见残荷，看见冷雨，现在，她却有了一些不大一样的体会。 顾逢秋带着林黛玉跑了两圈之后，便翻身下马，牵着暮云的缰绳，“夫人你骑，我牵着暮云，慢慢的走，别怕。” 踏香倒是比暮云体格更小一些，不过踏香太活泼了点，不如暮云沉稳，还是让夫人骑着暮云学骑马吧。 顾逢秋说着，一边仔细的替林黛玉调整了马鞍和缰绳，让她坐得更舒适一些，握着林黛玉的手教她握好缰绳，“这样，用拇指按住，再用这两个手指拉着。” “走，慢慢的。”顾逢秋轻轻拍了拍暮云的脑袋，站在暮云左侧，伸手虚虚的扶着缰绳。 “夫人你放松些，腿夹着马肚子，对，就是这样。”顾逢秋跟着暮云一起往前走，一边细细的教林黛玉一些要领，一边时不时的纠正调整她的姿势。 林黛玉原本就聪慧，很快便大致掌握了要领，可以骑着暮云小跑起来。 虽然暮云沉稳，但是夫人毕竟是第一回学骑马，顾逢秋不放心，一路跑着跟在暮云身边，万一出点什么问题，他也能护着夫人。 虽然暮云跑的不太快，但暮云毕竟是马儿，看顾逢秋额上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林黛玉微微面红，拉着缰绳示意暮云停下来，拿出帕子替顾逢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已学会了，你不必一直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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