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雯顿了顿,被脑内陡然闪出的画面刺了一下,于是她软和音调,说:“……盖利?” 盖勒特垂下眼睫,神色带着一种矜傲的平淡。 还跟个孩子一样。伊雯压下唇角的笑意。 她知晓这时候该做什么,走上前几步,轻轻地将盖勒特搂住。 “不用担心。”她柔声道,“盖利,我会陪你走到最后。” ——倘若那条路是通向地狱的独行道,那就让我与你共赴炼狱之火吧。 终究,她还是舍不得他一个人。 …… 不久后,伊雯收到了纽特的回信。 【伊雯,你的魔杖我取到了……还有,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我很不安,你在策划什么呢?】 【邓布利多教授来见我了,我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你要的那些材料我也寻到了。】 【邓布利多教授跟我说了一些推测……那个格雷夫斯部长,真的是本人吗?你又为什么要留在那里?】 【伊雯,你还愿意回来吗?】 随信附来的是她点名需要的材料,伊雯细致地把信件折叠好,取出久违的守护者之杖。 守护者之杖蕴藏的力量太过强大,非古代魔法所有者无法驾驭……伊雯特意将其取来,就是为了打破这个使用者的限制。 她在上面刻了两个魔文。 一个,是顺导魔杖的力量,使其能够适应下一个主人。 还有一个,则是死亡的魔文。 由古代魔法放大,被守护者之杖收纳,专门针对古代魔法继承者的死亡魔文——她想起来了,这本是她当初在看完伊西多拉的冥想盆后,以防万一创造出来的魔文。 没想到,到头来对付伊西多拉的时候没用上,反倒是……她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看向手边还剩下的材料——夜骐羽毛,血蝙蝠翅膀,阴尸骨灰,她把这些材料融化成液体,融进了死亡魔文里——记忆复苏前她本来是想用于制造炼金器物的,但现在的效果应该要更强。 沉吟片刻,伊雯提笔给纽特写了信,然后,她将自己加工完成的守护者之杖放入盒子里,随信一起附上。 【纽特,对不起。事到如今,我必须对你坦白一件事。】 【我的确是格林德沃的血亲,我很明确他要做些什么,而我无法背叛自己的亲人。】 她不能坐视盖勒特背弃世界,走向孑然一人的地狱,他拥有自己的信仰,这是她无法更改的——那就只剩下一个选项,站在他的身边。 但,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明白,古代魔法的杀伤力有多强大,一旦与世背离,稍有不慎,就是生灵涂炭。 她亲眼见过傀儡地狱。 所以,她不会放任自己成为第二个伊西多拉·莫佳娜。 当血亲和信念置于天平的两端,只能择其一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这根守护者之杖,我赠予你。】 【在事态变得万劫不复之前,来阻止我吧。】 ——我会竭尽全力地帮助盖勒特。 ——也请你,来竭尽全力地杀死我。
第232章 纽特番外:今天你吃小獾了吗(9) 仲夏之后,常年阴雨连绵的英格兰岛,气温也趋向于闷热,不少人都换上了更轻薄简便的衣服。 于是,仍然披着一身素色黑袍,蹲在地上不言不语的某个小獾,就像极了雨后在草地里长出的蘑菇。 邓布利多伫立在他身后,目光所落之处,似乎压上半个世纪的光阴重量。 “纽特。” 纽特的半张脸还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一双眼睛向后撇,随即又失落地下垂:“抱歉,邓布利多教授……我只是,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仅仅是“伊雯”这个名字,查不到什么东西。 但如果再加上格林德沃的姓氏,在魔法界寻找……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那场妖精战役,并没有从魔法史中抹去,只要留心,迟早能查到这个一模一样的名字。 当阿不思·邓布利多把答案递送到他面前时,比起荒谬,纽特心中更多的是一种仿佛被命运玩弄的茫然感。 那一年多的美好经历就这样变成了幻梦吗? 难道他注定只能看着她斩断与自己的联系,一步步走向不容共存的彼方? 邓布利多无声地摇头,他走到纽特的身旁,拍了拍纽特的肩头,说道:“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纽特,打起精神来。” “邓布利多教授认为,什么时候才算得上最糟糕?” “至少此时此刻,还只是理念与立场的分歧。”那双蓝眼睛沉静得像是月下的黑湖,一瞬间看透了他的内心之后,这位经历了太多的教授选择包容与理解,“尚未有人因你们而死。” 纽特默不作声,手指扣紧了衣袍。 他与邓布利多一同回了趟霍格沃兹,在那儿,恰巧有一只猫头鹰跌跌撞撞地飞进他的怀里,喙上还叼着一封辗转多个信使、千辛万苦送到他手里的信。 纽特急忙搂住这只猫头鹰,左右看了看它没受到什么伤,只是高强度劳动后精神有些萎靡他才放下心,给猫头鹰喝了点水,纽特这才看向信件。 他微微一愣,因为寄信人的名姓。 拆信的手有些抖,但他还是飞快地把信件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然而越是往后读面色越是发白,纽特囫囵摇头,又眨了眨眼,急促的呼吸中像是有谁把火星溅进了他的眼睛里,导致他眼眶发红,水雾氤氲,又滚烫又寒冷的两重情绪在内心倾轧——最终化作了崩溃的一声呜咽。 “纽特?”邓布利多返身,快步走来,“纽特?” 占据了整片视野的信纸缓缓撤下,露出了纽特那双通红的眼睛,他的吐息发着颤、不住哽咽,一抽一抽的鼻子,嘴唇也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见状,邓布利多放轻了语气:“信上写了什么?介意让我知道吗?” 回应他的是纽特终于压抑不住的一声泣音。 他意识到为什么这封信重量异常,只要用手摸索一番,轻易就能摸到随信寄来的一根魔杖——他此刻紧紧攥着这根魔杖,注视着这片地区除了自己以外的唯一一个人,是他能够全身心信赖的长辈。 纽特情绪决了堤,倚靠在教授的身上哭泣,邓布利多能听到他伏在自己肩上断断续续的泣音,夹杂着不成调的话语。 “我不明白……为什么啊,教授……” “为什么她会是格林德沃——为什么,我偏偏就爱上了一个格林德沃……” 邓布利多正要拍抚纽特后背的手霎时顿在了空中。 这封信像是一柄利剑,简单粗暴地刺穿了那层将幻想与现实隔绝开的迷雾。 在第一次听闻伊雯姓格林德沃时,纽特尚且没有如此情绪失防,因为那时的他,所做出的最坏的预测,也不过是他们二人分道扬镳,风流云散,他甚至做好了就此把那一年多的美好岁月封存在心底最深处的准备。 这很难,但他还是会这么做,在不断调理的过程中慢慢疗愈自己,赫奇帕奇善良却不懦弱,纽特并不缺乏直面现实的勇气。 ——或许她回到了自己的弟弟身边,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纽特将自己的这份预感包裹成壳,在上面缠绕一圈又一圈的厚重绷带直至成茧,包住自己胸腔里那颗沉寂着跳动的心脏,满心以为自己做足了迎接现实利刃的准备。 谁知那一柄剑超出自己预想的锋利,将茧挑破、将壳射穿、贯穿自己最柔嫩的心脏部位,又从后方破出,带出一片的淋漓鲜血。 ——“为什么她姓格林德沃呢?” 这句话,他在知晓她真实身份时没有询问,他在以为自己要失去她时也没有问。 偏偏,在他意识到她要自我牺牲,以己铺路,达成她理想中两不辜负的完美结局时,他立刻被一阵巨大的痛苦与委屈击中,情绪决堤,乃至声泪涕泣,包含着无限不甘和悲哀,他这么问了。 他为她的路感到不甘。 他想向自己心中无所不知、最可靠的长辈寻求答案。 而这回,他注定失望了。 因为令邓布利多深陷其中的,是与他相同的迷惘。 “我不知道。”他只能给出如此无力而苍白的回答,“孩子,我不知道。” …… 盖勒特他们意欲前去法国,伊雯在天蒙蒙亮时,就被自家弟弟打包拎上了夜骐马车。 伊雯困得两眼发直:“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她的大脑cpu像是终于连接上了信号,和她同乘一辆马车的巫师们在讨论出几个方案之后,才听到伊雯突兀的一声插话。 众人纷纷无语。 盖勒特失笑:“伊雯无需随我们一起行动,在半个月之后,你去塞纳河畔讷伊一趟吧。” “嗯哼?” “我在法国安插了不少人手。”盖勒特微微地笑,“是时候该收网了,那些忠心的追随者,请姐姐代我收下他们吧。” “好啊。”伊雯撑着脑袋,总算醒了一些,“就这些?” “姐姐只要等我的回信就够了。”他亲和地对她说。 并不是集体行动还要瞒着伊雯,而是——这和不轻易动用核武器一个道理,能用性价比更高的法子达成目的,盖勒特觉得没必要一上来就出动他姐姐。 “噢。”伊雯兴致缺缺,撩开帘纱,看向下方据说是浪漫之都的城市景致,嘟囔道,“我不怎么喜欢法国。”
第233章 纽特番外:今天你吃小獾了吗(10) 格林德沃这个姓氏在欧洲的影响力有多强大呢? 时至今日,伊雯对此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 天空阴云密布,似是承载不住滂沱的雨水,风声也如同残旧的手风琴那般低哑着拉出嘶嘶的刺耳声响,塞纳河畔,她垂眸望向那如同层层叠叠的蚂蚁般环绕密集的人群,难以想象这是巫师界该有的人口数量。 无数个人,无数道灵魂的颜色拥簇在了一起,混杂成了斑斓的色谱。 伊雯静静等待着什么,她扬起头来,蓝色眼眸里也染上了与云相同的色彩,暮雨连绵。 顷刻,钟声响起,她举起了魔杖。 “现在。”她说,“凡是忠诚赤心者,抽出你们的魔杖,随我念出如下誓言。” 她的魔杖尖端在闪烁着细细的红光,如同一根金属的丝线,许多不明所以同她一起抽出魔杖的人,看到这个都脸色发生了变化。 这是——牢不可破咒! 她疯了吗,要用牢不可破的誓言来检验追随者的忠诚?她不怕遭到反噬吗? 人群一时骚动起来,但很快又被一股强大的魔力镇压回去,面色发白的巫师有的抽出了魔杖,双目紧紧盯着伊雯的面孔,有的缩下了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趁着无人在意自己的空隙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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