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巴蒂和伊雯都感受到了,在走进这片区域,尤其在接近洞窟之后,空气中传来的那种无形的、压制的沉重感,愈发的明显了。 体内的魔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只留出一点点狭窄的空隙流动,连带着用出的咒语也威力大减。 “……果然有反魔法的阵法在啊。” 他们的魔力皆被上了层层枷锁,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个普通巫师,恐怕此时什么魔法都用不出来了。 伊雯思忖片刻,看了下小巴蒂:“你还能施咒吗?” 小巴蒂挑了挑眉:“没问题。” “行。” 伊雯站起身来,拍了拍袍角,让自己的魔杖尖端荧光闪烁。 “那我们就进去吧。” 洞窟内伸手不见五指,全靠魔杖的光亮照明前路,洞内崎岖不平的岩壁上偶尔爬过两三只蜘蛛,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摩擦在耳边。 伊雯抬手灭了一只大蜘蛛,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真恶心啊……” 小巴蒂收回魔杖,他的身前是死掉的一堆小蜘蛛:“也许你该习惯了?” “习惯不了……话说我们走了多久了?还没到头吗?” 洞窟里连火把都没有,显然没有一丝人类生活的痕迹,可是分明越往深处走,密会钥匙的感应就越发强烈。 伊雯的眼角余光瞥到什么,她身形一滞。 视野狭窄的小巴蒂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她的后背。 “那是什么?” 伊雯把魔杖举高了一些,将这整片岩壁都照亮。 她看到了一幅古老的壁画。 壁画上,是一头五色的鹿,那鹿纯净飘渺如仙,身上有炫目的彩色纹路,美得不可思议。它傲然立于密林之中,身前是向它俯首的、衣不蔽体的人类,像是未开化的原始部落。 “五色鹿。”小巴蒂低声喃喃着,“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尚未被记载在任何一本神奇动物书籍里,只能从一些历史久远的史实资料中,看到只言片语。” 魔法史也是满分的伊雯沉思道,“我倒是听过有这么个传说,五色鹿是魔法孕育的奇迹,它可以实现人的任何一个愿望——不过它出现在童话里的概率更高?” 没想到会在这里,在伊雯寻找帕比踪迹的途中,碰见五色鹿的壁画。 魔杖的荧光向旁边挪移,那是另一幅壁画。 与前一幅截然相反,布满了血腥、丑陋与恶念,五色鹿凄惨地倒在血泊中,它如玉石般晶莹的鹿角被人类砍下,它绚丽的皮毛被剥离,它的骨架都被做成了精致的首饰…… 这一回簇拥在五色鹿尸体边的人类,各个身着光鲜亮丽,像是地位显赫的王公贵族,他们正在举杯欢庆。 伊雯的呼吸一顿。 “看样子是找不到了。”小巴蒂冷漠地注视着那幅壁画,“五色鹿已死。” 巨大的岩壁只刻着这两幅壁画,像是记载着血淋淋的人类罪恶史,伊雯以为这就是全部,可当她正要收起魔杖时,小巴蒂突然出声。 “等等……还有东西。” 小巴蒂也让魔杖亮了起来,他蹲下身,照向岩壁角落处,很不起眼的地方,那是一行英文,被刻在了上面。 而且腐蚀的痕迹比壁画要少,这行字刻上去的时间应当比五色鹿的存在时期晚得多。 伊雯也看了过去。 【我很抱歉,我的朋友……你被痛苦折磨着,你千百年来困在仇怨中不得解脱,听到你的悲鸣,我的心仿佛也要破碎了。】 【你被人类的私欲残害至此,我却还抱着私欲而来……多么惭愧啊,我的朋友。请原谅我好吗?】 【我会陪伴你,直到你我的执念消弭,直到……】 后面的字迹看不太清了,但小巴蒂就像和这个杠上了似的,仔仔细细地凑过去看,他将那些模糊不清的字母一个个拼接、复原,去猜测。 “像是一个人名,这里不是用英文写的。” 小巴蒂的口型一张一合,舌尖呢喃出那一个个字符。 “?φpoo?th。” 是希腊语,伊雯愣住。 她也有些困惑地重复了一遍发音,“阿芙洛狄忒?” 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 ——但是,和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第59章 震撼,但是天降雷霆 不管那个莫名其妙的希腊女神的名字为什么会被刻在这里,伊雯此刻心情昂扬。 “不会错。”伊雯蹲在了小巴蒂身边,和他一同打量着那行英文刻字,“这就是帕比留下的字迹,但是她在对谁说话呢?” 小巴蒂:“谁知道呢,不过……” 剩下的话语,被骤然间爆发的强烈震动堵了回去,嶙峋碎石开始崩裂,灰尘漫天,藏在洞窟里的毒虫野兽都像是受到某种惊吓,纷纷逃窜了出来。 伊雯险些站不稳,扶着岩壁,四处环顾。 小巴蒂撑着一块岩石站了起来,不停摇晃的地面让他不得不扶住什么稳住身形。 咔嚓、咔……嘭! 一声巨大的闷响自他们来时的洞口处传来,此时震动稍稍停歇,但不安的预感更强烈了。 小巴蒂缓缓看向伊雯:“嗯,伊雯,你猜洞窟的入口是不是被堵住了?” 伊雯强行扬起一个假笑:“不会说话可以不要说,巴蒂。而且更糟糕的是,反魔法阵的强度好像更大了。” 他们魔杖尖的荧光都开始变得忽闪忽灭了。 而且昆虫走兽四散奔逃,眨眼间洞窟里的生物就剩下他们俩人,再加上魔力被极大地削弱,想要用咒语轰开的话…… 伊雯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她忽然听到旁边的小巴蒂轻轻地惊叹一声。 “哇哦。” 她抬头看去——只见漆黑的路径前头,一个血肉全无的兽型尸骨缓缓走来,它黑黝黝的眼洞里是两簇幽绿的火苗。 它显然是头领,在它之后,愈来愈多的阴尸也纷纷向他们走来。 都到这个关头了,小巴蒂的声音竟然还夹带着期盼:“难道我也说中了?亲爱的,我们真的要一块儿死在这里头了?” 伊雯:“嗯……你应该对自己的同伴有个清晰的认知。” 伊雯眯了眯眼眸,她胸腔微微起伏,平吐出一口气,摸出两瓶魔药灌进嘴里,随手把空瓶子扔掉。 阴尸潮缓慢地向他们涌来,此时的他们犹如即将被海啸颠覆的浮木,只有粉碎这一个下场。 伊雯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无与伦比的冷静:“巴蒂,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小巴蒂嗯哼一声:“说?” 伊雯目不斜视地盯着阴尸:“我可以信任你吗?” “……?”小巴蒂忽然扭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触碰到了这句话背后的、那甜蜜到快要让他晕眩的东西,尝过一口就要让他上瘾的滋味,于是他不敢放过,再三地确认,紧紧盯着伊雯的眼睛看。 伊雯淡然地笑:“我需要你,巴蒂。” ——她说出来了。 ——她真的!就这样说出来了!如此直白地! 小巴蒂的脑袋像是忽然被烟花击中,耳朵听到了数不清的噼里啪啦的幻听,五彩缤纷的焰火幻觉般在眼前绽放,在他还疑心是错觉的时候,她已经直接地揭开了那块蜜糖,让他被击沉,味蕾都要被这股诱人的甜香融化。 “你——需要我?” “没错。” “噢。”小巴蒂的眼神有些恍惚,耳根都浮现出潮红色,“当然,这当然……” 伊雯点头:“那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拜托他了。 伊雯敛眸,静静地感受着体内逐渐沸腾的魔力,它们在奔腾、咆哮、临近沸点后陡然爆炸,如沉寂在火山下的岩浆一刹那的喷发! 反魔法的桎梏在这瞬间被撕裂开一个口子,属于伊雯的澎湃魔力如洪水决堤,她将这庞大的魔力悉数汇于魔杖之中,凝聚、压缩。 她听到了远古的幽叹,云层之外,雷霆发出了一声怒吼,震颤人间。 她将魔杖高高扬起,魔杖的尖端完全化作了银白,古代魔法的漩涡流转而上。 而后,猛然划下! 轰隆—— 天降雷霆! 刹那的雷光撕裂了整片天空,视野范围内尽数化作刺目的白,雷电犹如天神之罚直直劈下,摧枯拉朽般将路径上的阻碍物尽数劈碎。 阴尸瞬间成了灰烬,地面被雷霆劈出深深的焦裂痕迹,一大片一大片的漆黑,坚硬的岩石像豆腐那样碎开,头顶的岩壁也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有几缕光线斜斜地洒入这片洞窟。 世界万籁俱寂。 鼓膜泛起丝丝疼痛,耳畔似乎又产生了方才那一道雷霆的震声。 伊雯仍然伫立在原地,低垂着头,金发无声地飘动。 “……” 小巴蒂看着这一幕,他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 强大、强大……目眩神迷的强大! 他看到无法理解、人类根本无法触碰的雷电被她召唤,自然的伟力被她化作了手中的刀剑,供她驱使,为她所用,那些可以把巫师轻易撕碎的阴尸顷刻轰碎成渣滓,连灰烬都留不住——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这真的是人类能拥有,人类能掌握的吗? 小巴蒂觉得自己大概是快疯了,他听到自己那颗心脏在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动,以一种足以让人死去的极快速度,泵出热烈的鲜血,把对这强横魔法的膜拜和仰慕冲击到他的每一处脉络,每一颗细胞! 那颗慕强的、属于斯莱特林的心在坍塌陷落,小巴蒂熟悉这种感觉,他曾经历过的……在他追随着黑魔王,渴慕地向往着那股强大力量,把黑魔王当成自己的精神寄托时,他的心脏也跳得如此飞快。 “伊……” 他向前走了一步,他向她伸出手,他极力遏制着生理性的、过度亢奋之下的微颤。 可在小巴蒂触碰到她的时候,伊雯就像一个雕塑那般直挺挺地倒下了。 ——!! 身体反应比大脑要快,小巴蒂托住了她,他看着金发的女巫,双目闭合,与此同时身体还在慢慢地缩小,身上成年人的衣袍则愈发宽大不合身,她缩在那衣料里面。 方才展现出绝伦强大的女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年幼的、惹人怜爱,如同洋娃娃般的女孩。 “……天。”小巴蒂看着昏迷的女孩,语气飘忽极了,“你这是要杀了我吗?” 她都对他说“拜托”了,她都说“需要他”了。 然后还把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展现给他看,把真正的模样、自己的秘密给他看,把沉甸甸的信赖一股脑泼在他身上。 ——她真的不是想要他溺死在这里吗?
第60章 心愿,但是与她的重逢 伊雯是被一阵暖烘烘的风吹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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