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比踏雪要高一点,萧乘风先是翻身下马,然后将手递给沈明月,将她扶了下来。沈明月小跑着到萧瑟的身边,帮他一起堆着柴火。萧乘风环抱着双臂缓缓走来,颇有些惬意道:“看来我是只等着吃就可以了啊。” 萧瑟头也不抬,随手将适才削好的木叉抛给他:“林中的陷阱我已经布好了,你去捉几条鱼来。” 沈明月捂着嘴偷笑,冲着不服气的萧乘风做个鬼脸,在他要拿木棍敲到自己头之前迅速跳开,丢下一句“我去看看陷阱有没有收获”就消失在了林中。 萧乘风只得认命拎着木叉走了。 三人分工明确,萧瑟把火燃起来,做了个简易的烤架,不一会儿离开的两人都各自拎着收获回来了。 沈明月左手提着一只山鸡,右手拎着一只灰色的兔子,萧乘风则拎着五条鱼,还拿衣袍拢了不少果子回来。还没等说,萧乘风便自觉地去一旁处理这些野味的内脏去了,沈明月也自觉地跟在他身后——大师兄的手艺可是绝佳,只是他有点洁癖,除非别人给他处理好备好菜才肯屈尊烹饪一下。以往每次两人馋了,都是把配菜洗净切好,摆在盘子里去萧瑟院里求他才能打打牙祭,因此难得可以吃个爽,自是不会吝惜力气。 这边沈明月正陪着萧瑟烤着处理好的肉食,那边萧乘风去取了带来的青菜,也在一旁煮起了青菜汤。 柴火将鸡肉的香气激发出来,弥漫在空气中,勾得人食欲大动,另一边的烤鱼鱼皮微微焦黄,油声滋滋作响,沈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 萧乘风听到明显的口水吞咽声,嘲笑她道:“没出息。” 而萧瑟只是微微一笑,将烤好的鸡腿撕下来,递给她:“尝尝味道怎么样。” 沈明月瞪萧乘风的眼睛还没收回,闻言头都摇成了拨浪鼓:“大师兄先吃,烤这个好辛苦的。” 因为她的谦让而感到心下熨帖,萧瑟笑容又加深了一些:“谁不知道我们明月最会品鉴,我这是想让你先看看味道,万一有不合适的再调整呢。” 既然萧瑟这么说,沈明月也不再客气,将鸡腿接过,放在嘴里咬了一大口,感受着浓郁的香味在嘴里弥漫,鸡腿外皮恰到好处的焦脆和鸡肉的嫩配合在一起,含糊不清道:“大师兄的手艺我是最相信的,自然是顶顶好吃的!” 沈明月的样子将萧乘风逗笑了,他猛地灌了一口酒囊中的酒,丢到萧瑟怀里,示意他也喝。嗅着水囊散发的酒香,沈明月好奇道:“这是什么酒,让我也喝一口!” 见她要用自己满是油花的手去摸萧瑟怀中的酒囊,萧乘风赶忙拿过来:“哎,你可不能喝,你还是小孩子呢。” “我不小了,师父说明年开春就到我的及笄礼了,我就是大人了!”沈明月倔强地回复。 萧瑟将烤好的鱼递给沈明月,笑着摸摸她的头:“但明月现在还是小姑娘呢。” 这下换萧乘风冲她做鬼脸,明明他也是大人了,偏偏就爱逗沈明月。 萧瑟看着沈明月鼓着腮帮子吃烤鱼的样子,摇头无奈笑了笑,接过萧乘风递给他的酒囊,也给自己灌了一口,赞道:“不愧是师父藏了三十年的非梦,够劲。” 沈明月被排斥在外,看着萧乘风幽幽道:“我回去要向师叔举报你偷酒。”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找他拿的呢?”萧乘风老神在在。 沈明月将整条烤鱼吃完,擦擦嘴,轻轻道:“是指趁他外出的时候潜入酒窖取酒还差点被师叔的机关射伤的‘拿’吗?” “你这丫头!” “师兄,你的青菜汤要糊了。” 萧乘风手忙脚乱去拯救自己的青菜汤去了——他就会这一个,可不能出错,萧瑟则起身,打算去河边洗洗手上的灰,沈明月见两人都没注意到自己,偷偷拿过酒囊来,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沈明月吐也不是不吐又难受,最后想到这酒的珍贵,还是硬咽下去了,再然后—— “师兄你怎么有两个头……” 萧乘风都要气笑了,他不让沈明月喝酒,一方面是顾及她年纪小,另一方面则是,她连过节的果酒都能醉,何况这么烈的酒。 然而为时已晚,沈明月早就醉了个糊涂,只是看着两人傻笑了一阵,然后突然直愣愣地倒下去,立刻便睡着了,无论两人怎么叫也叫不醒。 萧乘风更加无奈,将外袍披在沈明月的身上,生怕她着凉,又叹息道:“这样回去肯定会被师父骂的。” 萧瑟静静翻着火堆,将里面残余的火焰熄灭,揶揄道:“没关系,反正不是我带的酒。” 萧乘风听着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气,干脆一口气将酒囊中剩下的酒全灌进了肚子,抓起沈明月放在一旁的剑便走到面前的空地上,借着酒意舞起剑来。 很久没有用剑,萧乘风却半点滞涩都没有,只在最初的一瞬迟疑了一下,便流畅地挥舞起来。萧瑟也莞尔,双指一动,身侧的树枝一动,一枚碧绿的树叶便停在了他的指尖。萧瑟将其放在唇边,轻轻吹起了一曲悠扬的小调。 一曲终,萧乘风利落收剑入鞘,带着薄汗往后一仰,躺倒沈明月的一侧,看看天上悠然飘远的云,又瞥瞥带着笑容睡得安然恬适的沈明月,感慨道:“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啊,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第83章 硕鼠 头顶的帐纱将沈明月拽回现实, 她揉着发胀发痛的太阳穴,缓缓坐起身来,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暮色已至, 黑夜即将吞没最后的一点光亮,窗纸上印出些隐隐约约的枝条阴影, 在随着凛冽的寒风摇晃。沈明月认出, 那是前几天花满楼送来的腊梅的枝条, 被她养在花瓶里,几个花骨朵已经有开放的意思,屋里也透着淡淡的花香。 那支腊梅还是花满楼前不久带过来的, 他只是想向沈明月分享这深冬里难得的生机, 却不知道所有的植物中, 沈明月最讨厌梅花,只是大家都因为她手腕上的那个梅花烙印以为她对梅花情有独钟罢了。那时候的讨厌是莫名奇妙的,沈明月只能忍耐着从心底散发的抵触。而现在, 沈明月摩挲着手腕处的梅花烙印,突然明白了自己潜意识里的那些复杂情绪, 同时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个万分美丽又命途坎坷的女子——被人打骂、克扣饭食、做各种杂活儿、还有这烙铁烙下的再也消除不了的印记,小时候不懂,只以为受了天大的苦,待到如今长成再回看那段时日, 沈明月只觉得自己何其幸运, 那个善良的女子已经尽力给她撑起了一片天,尽力护着沈明月,明明她也只是笼中被束缚的鸟儿, 却还在用自己的羽翼提供遮蔽。 手腕上的梅花印记随着沈明月的成长反而越发清晰,雪白的腕子衬得那红色的梅花越发刺目, 也是此刻,沈明月才明白,她抵触的从来不是梅花,也不是那个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的美丽女子,而是那个吃女人不眨眼的恶臭地方,和混迹在里面形形色色的恶心男人。 沈明月攥了攥手,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内力,陌生又熟悉的力量给了她感觉久违的安全感。遇到困难时激发的本能就来自于她体内一直存在的内力,只是沈明月曾经忘记怎么使用了而已——想起自己因为心疼被拍坏的桌子而突然爆发的力量,沈明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而笑着笑着,却落下泪来。 然后沈明月也确实没有压抑自己情绪的想法,她任由眼泪肆意地流下,流满整个脸颊,一滴一滴地砸在床上。 萧乘风就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她哭泣。 哭声渐渐停止,沈明月攥了攥拳,将那些翻涌而起的仇恨压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门外透出的隐隐影子,沈明月清了清嗓子,带着不可避免的弄弄鼻音,道:“进来吧。” 萧乘风闻声而动,同样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对上坐在床边的沈明月的双眼。 “师兄。”沈明月微笑道。 沈明月以为自己的微笑足够平静,却不知那样一个简单的笑容和称呼在萧乘风的心中掀起了多少惊涛骇浪。暌违多年,萧乘风又听到了那句熟悉的“师兄”,这个很多年只出现在他梦里的称呼。 萧乘风端着水杯的手轻轻一抖,又赶忙控制住递给沈明月,顺势低下了眼睛,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谢谢师兄!”沈明月接过水杯,笑容更大了,眼睛也弯了起来,只是微肿的双眼显得有些滑稽。 萧乘风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沈明月低头捧着水杯小口啜饮着里面的温水。 沈明月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感受到萧乘风平静温和的目光,有些感激他此刻的沉默,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可能出现的提问,也不想去面对那些问题,哪怕萧乘风是她青梅竹马的师兄,可到底还是有些陌生了。 然而在沈明月注意不到的地方,萧乘风的目光却复杂难辨,包含了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看着面前安静的女孩,萧乘风的内心涌上酸涩,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他能从沈明月如今姣好的面庞中看出当初那个十三岁小女孩的样子,如今她褪去了青涩稚嫩,变得成熟美丽,好像她只是长大了几岁,她依旧是那个爱跟在他身后说说笑笑的女孩,依旧那么的无忧无虑。好像如同那句“师兄”一样,只要萧乘风开口,她就还是明教最受宠爱的小师妹,还能回到当初三人策马奔腾的自在潇洒。 可不是的,他们都清楚地知道,那不仅仅是几年的光阴,那中间隔了沈剑萧x的死亡,隔了大师兄因误解而持续的恨和明教的追杀,甚至萧乘风出现在这里,也不过是领命而来,要杀死沈明月而归。 回不去了,连中间的几年都不敢提起,连句别来无恙都不敢讲。 萧乘风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叹出来,便听到沈明月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此刻静谧得有些压抑的氛围:“师兄给我讲讲这些年发生的事吧?从师父带着我离开后,也是五六年过去了。” 一边说着,沈明月起身同样给萧乘风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下聊。 她这样坦然地提起,倒是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萧乘风松了口气,到底不再是当初那个撒娇的小女孩了,于是萧乘风顺着坐下,将她不了解的那些过往一点点将给她听。 从叛徒出卖到东厂入侵,再到萧瑟走火入魔,还有多嫡旧事,萧乘风一一讲给沈明月听。 沈明月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笑道:“那之前那些来杀我的人……是大师兄派来的吗?大师兄是不是在怪我害死了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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