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智兴苦笑着摇了摇头,“慕教主此举快刀斩乱麻,倒省了我许多事。” 慕霜降一怔,没说话。 很多事情,很难感同身受。 她一直觉得段智兴是个宅心仁厚的君主,既不沉迷享乐也不耽于女色。 不耽于女色不代表不会动情,关心则乱,他到行馆时脚步凌乱不稳,当时的心情分明是极度激荡。 段智兴出神了一会儿,回神之后,又跟慕霜降和黄药师说道:“今夜注定无眠,不知两位能否与我一同喝茶赏月?” 慕霜降和黄药师对视了一眼,当然不会拒绝。 三人移步花园,星空浩瀚,说好了喝茶赏月,喝茶的只有慕霜降一人,黄岛主和段王爷各自抱着一壶酒在喝。 段智兴大概是满腹牢骚无处去诉说,今夜慕霜降剑走偏锋,将周伯通和瑛姑的事情捅出来之后,他心中反而如释重负。 他抱着那壶酒,絮絮叨叨地跟黄药师和慕霜降说起瑛姑何时入宫,那时如何秀美伶俐,她喜欢习武,他便亲自教导,逢年过节,也会想着她……这么多年了,竟比不上周伯通十天相处。 情深缘浅,情浅缘深,情缘二字,伤人至此。不如修佛,四大皆空,凡所有相,皆虚妄。 段智兴伤情至极,又加上喝了酒,竟有些语无伦次。 慕霜降默默地啜饮花茶,等段智兴安静下来的时候,才慢慢说道:“王爷不懂,世间女子,大多只想觅得一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帝王之爱,注定雨露均沾,即便有所偏爱,不过也是三千弱水之一瓢。刘贵妃正值妙龄,却长居深宫,何其寂寞?周伯通来自终南山,无拘无束,虽然孩子心性,对她而言,却是个十分新奇有趣的人,刹那心动,不足为奇。” 只是总有人错将刹那的心动当成恒久不变的真情,发誓此情不移,此志不渝。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时间一长,朱砂痣变成蚊子血,白月光变成米饭粒。 瑛姑甚至没有成为周伯通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就已经落得如此下场。 段智兴叹息,“刘贵妃说她不悔。” 慕霜降沉默,然后说:“她已经怀了周伯通的孩子。” 大概是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段智兴维持着举着酒壶要喝不喝的姿势,半晌之后,缓缓将酒壶放下,“既然如此,刘贵妃今夜为何不告诉周伯通?” 慕霜降微微一笑:“她说了,周伯通或许会问怎么能肯定孩子是他的。” 段智兴默然。 他因为处理国事又喜欢练武,已经有一些时日没有跟刘贵妃亲近。他与刘贵妃两人心中有数,周伯通却未必会信。 夜色浓重,慕霜降捧在手中的花茶逐渐变凉,黄药师将她手中的杯子取过,直接在掌心用内力将茶烘热了递给慕霜降。 慕霜降愣住,一时没接。 黄药师干脆将杯子放进她手里,然后转头跟段智兴说话。 “王爷平日总说凡事皆有因果,今日种种,不过都是昨日种的因。王爷雅量,有成人之美,他人不领情,也怨不得你。大丈夫生于世间,问心无愧即可。” 黄药师举起酒壶,跟段智兴的酒壶碰了下,“一醉解千愁,王爷请喝酒。” 段智兴豪气干云地将那壶酒一饮而尽,“今夜若不是慕姑娘,我或许还在为此事苦恼。如今既已明白刘贵妃心属他人,我亦不勉强。” 但凡勉强,注定不得善终。 慕霜降心想都到这份儿上了,勉强什么呢?难道他还想顶着一头绿油油的草替周伯通和瑛姑养孩子吗?冤大头也不是这么当的。 她念头才闪过,“咚”的一声,段智兴手里的酒壶已经掉落在地,而他本人,也已经醉倒趴在桌面上。 慕霜降:“……” 她看向黄药师。 月光下,黄药师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无辜,“我没灌他,是他自己想醉。” 慕霜降的目光缓缓落在段智兴脚边的十几个酒壶上,叹气。 婆娑世界,本就处处是遗憾,没什么事情会长久圆满。 段智兴醉得趴下,迷糊中又哪儿都不愿意去,只愿意在花园里吹风。 慕霜降和黄药师只好陪他一起,翌日天亮,慕霜降张开眼睛的时候,段智兴和黄药师都已经醒了,他们两人站在花架下,看着东方冲破云层的日出。 她微微一动,有什么东西从她肩膀滑落,低头一看,发现是黄药师的外袍。 她抬眼看向黄药师,晨光中,男人长身玉立,朝她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早。” 一大早看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男色,实在令人开心。 慕霜降弯着眉眼,“早。” 段智兴在旁安静地看着两人,片刻之后才说道:“慕教主先前中了合欢散,虽不曾渗入五脏六腑,却已伤了根基。毒性可以解除,可受伤的经脉却不容易恢复,想要将功力恢复至全盛时期,至少得三年五载。” 慕霜降:“王爷这么说,可是有办法可以帮我恢复功力?” 段智兴点头,“你身上受损的经脉可以用一阳指重塑,只是经脉重塑后,三个月内不能动武。我知慕教主情况特殊,未必能忍受三个月不能动武的不便。左右你须得在大理处理冥岳之事,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慕霜降:“……” 惊喜就像龙卷风,来得太快太突然。 但……考虑个头。 三个月不能动武,她会死。
第43章 043 043 “段王爷说的事情,你可以考虑。” 段智兴已经离开,慕霜降还靠着花园的躺椅晒太阳。太阳暖烘烘的,让她身心都变得有些懒洋洋,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情。 黄药师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看到慕霜降若有所思的模样,所以提了一下段智兴临走前说的话。 “虽然施展一阳指神功会耗费大量的内力,但段王爷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说了,一定是有助你之心。” 慕霜降抬手,手捂着双眼,只露出挺秀的鼻子和下半张脸。 她红唇微勾了下,含笑的声音揉着几分无可奈何,“我不能没有武功。” 三个月内不动武? 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天不能动武,她都可能要去见义父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笑道:“说起来,义父去世已经两年了,虽然我挺想他,但暂时还没想到要去见他。” 黄药师沉默,他还是站在亭子里,距离慕霜降几步之遥。过了片刻,他忽然低声笑了一下。 “霜降,我以为你知我心意。” 可是那个躺在藤椅上的人毫无声息,仿佛是睡着了。 黄药师见她没有任何回应,倒也不生气,他悠然走过去,站在慕霜降的前方,没有给她装糊涂的机会,“段王爷不主动说帮你重塑经脉,我也打算与他说这件事情的。他帮你,便是帮我们。他对桃花岛的阵法十分感兴趣,我本以准备好了图纸。” 如果段智兴没有主动说帮慕霜降,他也打算用桃花岛的阵法图跟段智兴交换。 慕霜降:“……” 她再也装不下去,捂着眼睛的手放下,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含情目此时澄净明亮,她并没有逃避黄药师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他的眼底。 她知道桃花岛的阵法图对黄药师意味着什么,她只是不知道原来自己在黄药师心里的分量已经这么重。 慕霜降:“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黄药师睇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就听到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语气十分沉重,“虽然我也不想记得,可谁让我记性好呢。我欠了你不少人情,以身相许你又不稀罕——” “谁说我不稀罕。” 慕霜降话还没说完,黄药师就已经将她的话接过去,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语气认真:“只要你心甘情愿,我稀罕得很。” 慕霜降:“……” 黄药师轻笑了下,没打算将慕霜降逼得太紧,话锋一转,问道:“你对王真人的过去了解多少?” 慕霜降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既然他问,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江湖上大家都知道的,我知情,大家都不知道的,我略有了解。” 反正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别太离谱,就都可以说是魔教里的消息。 黄药师在她旁边的躺椅坐下,姿态十分悠闲,“我听你昨晚言辞,似乎为人打抱不平。不如与我说说,你略有了解的,到底是何事。” 慕霜降忍不住笑,她望着上方的蓝天白云,“你分明应该知道的。” 黄药师:??? 慕霜降:“终南山上有一块石碑,上面的字是有人用手指写的,黄岛主难道不记得了吗?” 慕霜降一说,黄药师就想起来了。 华山论剑前,他曾去终南山拜访王重阳,王重阳将他带到终南山顶,终南山顶上有一块石碑,石碑上有几句诗是人用手指写上去的。字深半寸,是人以手指写上去的。 当世之人,能在石碑上写字武功定然深不可测,但黄药师游历至今,还没见过有人能在石碑上以指写字的。王重阳也很纳闷,与他说当日写诗之人,内力尚且不如他,他都无法用指在石碑上写字,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黄药师想起往事,笑着说道:“当日王真人与我说起此事,我想了想,便知道对方是用化石丹将石碑软化之后写上去的,便如法炮制,用了化石丹,在石碑上写了字。怎么?这是有问题?” 慕霜降:“你没问王重阳,在石碑上写字的人是谁吗?” 黄药师看了慕霜降一眼,“我去终南山与王真人论道切磋武功,不论当初在石碑上写字的人是谁,也早已去世。我看王真人提起旧事十分惆怅,也不想多问。” 言下之意,世上有意思的事情那么多,何必要去管别人心中惆怅事? 慕霜降莞尔,她眼睛微阖,“我知道那人是谁。” 那是林朝英。 不知多少神雕迷为之惋惜的一个女子,风华绝代,文武双全,却因为爱上了王重阳,一辈子活在那终日不见光的古墓里,还针对全真教的剑法创造出玉女剑法。 玉女剑法的招式名字与全真剑法的名字一模一样,单独对上全真剑法,就是全真剑法的克星,如果与全真剑法双剑合璧,就是玉女素心剑法,攻击性不强,防御无敌。 “世人以为王重阳看破红尘出家修道,但我知道他出家是因为他辜负了一个人,他不愿意娶她,所以出家当了道士。别看他的徒子徒孙说掌教如何如何大智慧,为天下苍生之类的鬼话,全真教的前身不过是终南山上的一座小道观,而那时的王重阳,也不过是个辜负他人的小道士。” 王重阳从军期间,跟林朝英通信不断,甚至还在林朝英从极北苦寒之地挖了寒玉做成寒玉床。本来郎情妾意,谁知王重阳却说匈奴不灭,何以为家,不与林朝英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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