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史摇着扇子,用湿漉漉的小手帕擦汗:“谢指挥所言极是,这次是官家下旨调动,郎君又兼着两路兵马监军,就该光明正大的行进。大伙热是热了些,戍边的将士岂不更热。” 林玄礼点点头:“行,反正我不热。你们也知道本王颇通医术,要是中暑了吱声。” 从人虽然都是王府侍卫、仪仗,但真没人相信他的医术,不过开出来的药方以绿豆汤为主辅以酸梅汤,大伙还是乐意痛饮。 不到十天就抵达雁门关,沐浴更衣后又派人前往沟通,约定时间地点。 耶律洪基其实已经有一点后悔了,就算那小子现在是宋朝的备用储君,那将来的事犹未可知。之前还对是什么人收拾了少林寺有些好奇,现在一场大梦数十年,什么少林寺,不过是浮云而已。原本饶有兴趣,可现在只顾着生死两茫茫,准备撤兵,不管西夏的死活了,哪有多余的好奇心。 他现在连带兵射猎都会勾起伤心事,将领部众的欢呼敬仰哪里比得上亲兄弟和把兄弟的欢呼敬仰。 固然是伤心难过,又无人能说,还要强打精神做出一副威严如常的样子,每日高歌纵酒狂欢,不能叫文武百官看出皇帝的气势弱了,不能显露出丝毫暮气和悲伤之情。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宋朝这边守将紧张万分的送王爷出城‘打猎’:“您真就只带四个人出门?安全吗?倘若日暮时分您还没回来,也没送个信儿,臣怎么办啊?” 林玄礼看他被吓蒙了:“有什么可怕的,我都不怕。” 守将都快掉眼泪了,强忍惊惧:“万一,呸呸呸没有万一,王爷出城打猎,一定能满载而归。” “这还差不多,走。” 他穿了一件雪白的圆领袍,腰上系了革带,手腕上是织锦的狮子滚绣球护腕,头戴斗笠。身后四个侍卫,主要负责携带刀具菜板调料盒和炖锅,以及一捆竹签,马扎和便携式小桌。 相约在城外,榆林窟附近的榆林河见面,河岸两边一览无余,原本有牧民放牧,自从耶律洪基大军到来之后,牧民们的肥羊早就被半买半抢的弄光了。 打猎两小时,猎物所获很少,早就被惊扰的跑光了,比较多的是野狗野猫,这两个又不在菜谱上。 室里将军带着一支小队,远远看到这一行五个人,不像是契丹人,但也太没排场了,凑近了询问:“你们是什么人?” 谢宝:“不得无礼,此乃大宋秦凤路监军,鄜延路监军,武德使,秦王赵佶。”糟糕一紧张少说了两个虚衔! 室里将军滚鞍下拜:“原来是王爷到此,失礼失礼。我主的行营就在前方,请王爷移步。” 林玄礼心说耶律洪基心态还真的蛮好,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到处玩乐,比我强啊,这要是我我又要轮流抱着每一个人大哭一场。哦~我说他怎么不呢,他没老婆也没兄弟也没孩子,好嘛。 往前三里路不到,看到仪仗、屏风、毡垫、桌椅,身着红袍金光灿灿的男子就在野外饮酒,望着远处的大宋方向。 室里将军先赶过去,拜倒在地:“陛下,他来了。” 耶律洪基抬眼一看,一个白白净净的圆脸少年,一身白衣,骑着白马,来到近前翻身下马。 林玄礼已经当惯反派,看到这个受害者忧伤憔悴,色厉内荏的样子,完全不动容,甚至笑容更加明亮阳光,上前作揖:“侄儿拜见伯父。” “弥勒奴是吧。”耶律洪基招招手:“过来说话。你多大了?” 林玄礼笑吟吟的走过去:“侄儿刚过了十七岁生日,十八了。” 耶律洪基目光凝重,尖锐威严的审视他,看起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青年,但你是吗?你根本不是啊:“前两年听说你在少林寺受了重伤,可曾痊愈?” “托福,慢慢的调养好了。” 一旁的侍女给金杯中斟满美酒,耶律洪基递给他:“喝杯酒,陪朕赛马去,看看谁的马力更胜一筹。” 林玄礼看向旁边休息饮水的马群:“伯父的宝马良驹世所罕有,这输赢不必赌,已经分晓。” “哈哈哈。”耶律洪基还是心有不甘,逗小孩玩:“春秋战国时以城池做赌注,你敢不敢以雁门关做赌注,和朕赌云州?” 林玄礼瞪大眼睛,断然道:“不敢!!万万不敢!” “万一你年纪小身子轻,赢了呢?” 林玄礼道:“赢了固然好,万一输了我只能以死谢罪,还是算了吧。” “你可以来契丹,照样做你的秦王。”耶律洪基不太喜欢他这个性格,男孩子卖什么萌啊,男子汉越硬气坦率越好,少动心眼:“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未战言怯?” 林玄礼笑道:“燕云十六州不是我想要的,自然不赌。伯父若要和我赌…” 耶律洪基指了指身边美女:“这朕的宠妃,你若赢了,载着美人回去,不失为一段美谈,如何?” 美女有点伤感,但不敢说话。 “我家娘子凶悍,只怕带了美人回去,我和美人都要性命不保。”林玄礼早就把朝廷送来的说服他退兵的一篇文章抛在脑后,笑吟吟道:“不如拿西夏做赌注,如何?” “哦?”耶律洪基大笑:“好小子,难怪你哥哥爱重你,走。” 他平地一跃,直接跳到马背上,拨转马头再一回顾,小圆脸也出现在白马的背上。 二人一夹马腹,在平原和山丘上展开追逐,顺着榆林河一路追逐了二十余里。 耶律洪基勒住缰绳,又忍不住大笑:“你看前面?” 林玄礼觉得他还挺幼稚的。 前面就是辽军大营,猛听得鼓角声大作,八面金黄色大旗迎风招展,八名骑士执着驰出阵来。长矛手、刀斧手、弓箭手、盾牌手疾奔而前,分列两旁,数十名锦袍铁甲的大将策马出迎,分列两边:“陛下!” 数万人齐声高呼:“陛下!陛下!陛下!”一声声高呼山摇地动! 林玄礼觉得这贱人真是被弄的轻了,还敢跟我摆谱,要不是契丹现在还不能分崩离析,我早就把你弄死。 耶律洪基假惺惺的说:“到伯父家做客,不必拘束。你既做了大宋的监军,看我大辽的军容如何?”
第218章 吓唬外国使者, 是从古至今的常见项目,汉唐都干,大宋也干。 就以把人吓唬的神色有变化微微发抖为目的, 就觉得大涨威风, 一旦对方面露惧色,接下来谈什么事都好谈。对方要是从刀枪林里徐行过来, 谈笑自若,那摆开阵势的人立刻就心虚的。 拼的就是一个气势。 林玄礼无语又生气的主要原因倒不是丫试图吓唬自己,没带仪仗一个人跟过来是自己的决定,问题是这都算不上什么阴谋阳谋的, 你他妈的一个皇帝, 找借口说赛马把我骗过来,排开几万兵马山呼海啸的阵仗吓唬我, 指望我怯场了被你嘲笑一下,你有点贱。 “契丹兵强马壮, 不愧为百战雄兵。”林玄礼心态平和的穿过这特意给自己准备的超大阵仗, 不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这要是徐庶进曹营一去不返,那你猜猜会是谁倒霉吖。 反正我已经连续半个月服用程师妹的万能解毒药方,你能用药拿住我大哥, 你是他没防备,你动我一个试试。 耶律洪基微笑,他现在有些忘了怎么做皇帝,拿不准做事的分寸,他催马前行, 这没关系的小侄儿落后半个马身,规规矩矩的跟随在后。 到金帐前分别下马, 二人都是镂空黄金的马鞍桥,宋辽风格不同,但挽具上都用的金花金銮铃、红绒球,至此相视一笑。 辽朝群臣一个个都穿金戴金的迎候着,看着这个文质彬彬一团和气的小白脸,也不敢多说多问,个个垂首恭立。 林玄礼柔声说:“伯父好威严也。” “呵呵呵,随朕来。”耶律洪基亲切的握住他的小臂,拉着进了金帐,乍一看他性格绵软还不是很刚强,他本来想摸摸这个未来的准继承人有没有手抖,看看宋朝将来的主宰有怎样的心性,会不会对契丹心生敬畏,以后就老老实实的趴在汴京城里。 没想到的是上手一摸,发现他的小臂坚硬,气脉和内力在腠理之内一鼓一鼓的流动,藏在衣服里看不见,以为脸圆身上的肉也松。一上手就知不凡,肌肉和充沛的内力在皮肤下跳跃,坚硬如铁又韧如牛筋(没煮的),这可不是年轻人的活力,契丹高手中也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手感。这绝对做不了假! 没能吓住对方,反倒是耶律洪基心里暗暗吃惊,他之前获得的情报是赵十一郎就是个三流高手,但现在这感觉,分明是绝顶高手,难怪如此平和无畏。 “辽宋两国世代交好,朕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可亲,来,就坐在朕身边。” 林玄礼意味深长的冲他笑笑,顺从的坐在他的宝座上:“恭敬不如从命。”但你几天没洗澡了?社交距离下闻起来都有点汗味?呜。我为国家付出很多。 耶律洪基神色不变,又命侍从斟酒,介绍道:“这是楚王,契丹南院大王,他正是我的手足兄弟。他爹爹是辽国天下兵马大元帅,皇太叔。” 林玄礼仗着自己脸嫩,无耻卖萌,颇为惆怅的说:“我还以为我哥哥爱我是独一无二的,原来伯父爱自己的兄弟也是一般无二。天南海北难得相聚,不如今天喝个痛快?” 准备谋反的楚王:“哈哈哈,陛下,臣也是这么想的!” 耶律洪基哈哈大笑:“好!拿酒来!拿大碗。” 黄金六瓣海棠大碗,斟满陈年佳酿。碗重二斤,容量一斤。 林玄礼端着这三斤的玩意,大喝特喝,稍微有点担心重金属超标,侧身微笑:“伯父自然是日理万机的明君,今日拨冗陪侄儿赛马耍笑,我何德何能。先敬陛下一碗,但愿陛下万福万寿。” 我真的可以让你活一万年的哦,只需要一百个不同的世界就可以了。 文物群臣轮番来敬,碗到杯干,喝的十分干脆。 耶律洪基看他小脸通红,醉态朦胧,今天晚上还得给人意识清醒的送回去,他已经不准备开战了,绝对不想造成误会:“小小年纪不要酗酒。方才你说错了一句话。” 林玄礼只是脸红,头脑清醒得很,醉眼惺忪的看过去,有点不高兴,心说你找茬吗:“哪里说错了,还请伯父指点。” 耶律洪基觉得有点怪,心说你怎么若有似无的有点撒娇,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应该粗声硬气,怎么能软绵绵的。“我契丹男儿兵强马壮不假,却算不上百战雄兵,我们已经有很多年不打仗了。上次出征,打的还是西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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