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微生柳淡淡地望向她。 黑天鹅垂眸,对她低语喃喃。 “……要想使我们免于被世界遗落在身后,便要让你记住我们……或者,用我们的记忆,重塑你。” “——现在的微生柳,一定程度上是由螺丝咕姆雕刻出来的。” 清脆的语句与记忆里的声音重合。真理医生猛地睁大眼睛! 他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人偶。 黑塔莫名:“怎么?” 黑塔:“我也没说错吧?微生柳的第一个人格模型就是仿照螺丝咕姆建的。” “好吧好吧。”黑塔觉得真理医生这眼神还怪惊悚的,出于好心,她又补充说,“后来她又建了那么多人格模型,总有一些是照着你们做的。哦,当然,肯定也有我的一份。” 丹恒一直在翻阅真理医生带来的论文,他与螺丝咕姆简单进行了某些交流。 “所以,你们怀疑微生柳是世界树。”丹恒总结说,“她在未来的宇宙里被打散,成为了粒子,从时间溯游而上,逆行到我们所在的[此刻]。” 模拟宇宙和差分宇宙,所做的便是探索尽头的事情。 而宇宙的尽头便是毁灭,这条消息放出去,多少会产生星际之间的动荡。 所幸现在知晓的有机或者无机生命们,都拥有足够强大的内核,不会陷入虚无的恐惧。 “是。”真理医生说,“但微生柳认为她是崭新的。” 螺丝咕姆的电子眼从上而下,观察着丹恒,然后他觉察到什么似的开口:“提问:丹恒先生,是否有不一致的观点?” 螺丝咕姆检索出词条。 持明龙尊。 [不朽]的后裔。 已经消逝的神明,或许会有另外的观点。 丹恒沉默了一会,随后说:“我有个想法,不一定对。” 然后他合上真理医生的论文。这本科学刊物的封面是一个莫比乌斯环,首尾相连的小蛇。在仙舟的某些传话中,蛇是龙的前身。 被星称作“列车组外置大脑”的丹恒老师,手指点在蛇首与蛇尾相连的交点。 “宇宙确实已经死去过一次了。或者大胆一点,很多次。”丹恒说,“我们的世界,是从这些已经死去的银河里蜕生。” 螺丝咕姆:“蜕生:持明族生命周期的一种循环。” 今生与前世,生生不息。 或许这便是[不朽]的由来。 丹恒并不意外螺丝咕姆知晓他的来历。他继续说:“所以,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微生柳确实是被打散的粒子。但是,是由那些已经死去的世界树被打散的粒子组成的。” “她是跟我们的新世界一起生长。” 他还有未能明说的话。但想必在场的几位都能立刻明白言外之意。 ——所以未来不一定就是毁灭。 ——微生柳未必一定会被打散。 黑塔无感情地夸赞:“漂亮。” 螺丝咕姆沉默了一会,随后说:“很高兴,丹恒先生。你提出了一个扰动涟漪的观点。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你是依据什么,才如此认为?” 丹恒仰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重重叠叠的影子。 交错的记忆。 往前走一小段,那群持明的老家伙们或严厉或温和的声音响起。 “……你就是龙尊。过往总会追上你。” 像是诅咒。纠缠的鬼影。 再往前,所有承载的记忆变得模糊。 人言。 罪业。 明月。 直到尽头。 他躬身拾起摧残的碎片。模糊的,残缺的,潮水一样的前世记忆。 一处尚未断掉的桥,一个封闭的洞天,一轮明月。 “你在做什么?”丹恒听见自己问。 明月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形,分辨不清。气息虽然散漫,但隐约透露出某种不可轻易触碰的强大。 是未知的神明。而前世的他似乎认识。 祂手指纤长,握着一把锄头,洞天里的尘埃飞散,渐渐有一个坑洞的形状。 祂的声音不大:“给自己挖坟。” 丹恒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此刻仿佛是化龙的那样子,自由飞翔在寰宇之间。 他蹙眉。 这位未知的神明见到他的样子,手指缠绕住一缕长发:“皱眉了。不好看。” “你的龙角可以挂东西么。”祂又问。 丹恒下意识拒绝,又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行吧。”那位星神坐在月亮的背面,说,“你看到那座桥了吗?你想取个什么名字?” 丹恒说:“我不知道。” “那我随意取了。”祂支着脑袋,说,“就叫鹊桥吧。” “有什么含义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祂说,“仙舟人写的词,还怪好听的。” 仙舟? 丹恒模模糊糊地在想。仙舟是什么? “啊。忘记了。”祂看了对方一眼,“那位帝皇身体尚且康健,现在还并未有长生的念头。” 丹恒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或许星神思考的东西都难以琢磨。他又听到对方问。 “你知道该怎么把一个小小的,可以穿梭时间的粒子关起来吗?” 过于与未来的记忆重叠,一遍又一遍的记忆冲刷着他。丹恒有一种模糊的预感,他逼着自己记下。 “设定一个时间的循环。”祂说,“然后将她困在这个循环里。” 即使是最不能被观测,最不能被捕捉到的粒子,也永远只能困在这一天。这种特质是与外界完全封闭的。无法进行任何能量上的交换。 祂说。 井底的青蛙以为天就是圆形的,一直生活在黑暗的盲人无法想象光是什么颜色,低维的人只能看见高维的投影。 所以也不会担心她会窜出去。 “但是她最终还是会主动选择被外界观测到。”祂叹了一口气,“可能这就是开拓吧。” “一个空间里不可能出现两个可以被观测到的粒子。”祂说,“我该践行我们之间的誓言了。” 丹恒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锁观。”祂说,“一个阵法。可以把这片空间锁定,不被观测到。而等到可以被观测到的时候,我已经不再……” 丹恒听不清了,只记得最后祂在挖坑,种了一些花,那些花草知道这些零散的絮语。 花花草草晃动着叶子,卷曲的花瓣,有阵风吹过来,仿佛在说。 万般星辰陨落,唯有记忆不朽。 - 小天才在前边开车。 银枝和砂金在进行一些语言艺术的探讨。 “这位英武的朋友。”砂金说,“想向你请教一下,你到底是怎样想出那些华美的,用于夸赞的辞藻和句子。实在令我甘拜下风。” “这很简单。”银枝捂住心口,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某种光辉之下,随后开口说,“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在发生。我从宇宙的外表之间窥探到精美的结构。你知道真诚的赞美从来不需要任何技巧的修饰,只要你真的感受到那溢出的美丽。一切都是我的肺腑之言,自然而然的有感而发——愿你信仰伊德莉拉!” 砂金:“……好的。” 星躺在沙发上。 无比安详。 哈哈。宇宙就要爆炸啦。 ——虽然是模拟的。 她无聊地在沙发上打了滚,又滚了回来,抬眼看见微生柳似乎被外面数量过载的虫群产生的马赛克影响了,她的身体明显扭曲了一下,然后颜色再度变淡。 “小天才!”星警惕地站起来,“你又要搞什么鬼鬼祟祟的大事!” 微生柳打了一个转向,希世难得号终于挺不住,几根螺丝钉弹出去,彻底宣布报废。 星舰停了下来。 微生柳从驾驶舱站起来,长时间的久坐,让她的关节都有点生锈,活动一下咯吱咯吱的在响。 “看看面板。”她说。 星于是点开。 只见在原本的几行下面,又多出一行。 【记忆:不朽】 与之前的【毁灭:终末】隐隐有合并的趋势。 “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啦。”星戳戳,“智识和贪饕我倒能理解,是小天才你一时兴起做出来的玩意儿吧?丰饶和繁育也知道了。” 微生柳:“你想一下呢?” 于是星勉为其难地动用了一下脑子。 她不确定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宇宙的终末为毁灭。” “而记忆不朽?” 银枝感慨:“浪漫的句子,透露着浓厚的美感。” 微生柳倚在沙发靠椅上,看向窗外末日一样的景象。 微生柳:“但是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不变的。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 微生柳冷酷地说:“所以[不朽]已经死掉了。” 砂金:“……” 星:“……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第111章 粒子反转 希世难得号停下来的地方,在一个风沙较为小的地方,这里视野开阔,在很高的高处,勉强能够看清天空。 外面的环星轨道——是一个打孔纸袋。 星愣了一会,然后想起来:“这难道是螺丝星?” 怪不得一路上见到的智械都是螺丝钉。 风沙很大,很突兀地,从风沙的深处传出一声风铃的叮咚。 很清脆,很响,与面前的场景格格不入,这种声音应当放在童话故事的开头,而不是一个模拟的银河尽头。 “之前我和银狼黑进过螺丝星的核心。” 微生柳一脸平淡地说出了耸人听闻的话语,她继续说:“我姑且还有一些权限。” 星:“……” 星:“……你这么干,螺丝咕姆先生知道吗?” 微生柳看了一眼虚空,像是与屏幕外的几人对视了,然后她心虚地目移。 “现在他应该知道了。” - 屏幕前。 黑塔看热闹不嫌事大:“孩子。螺丝咕姆,还是个孩子。千万不要放过她。” 真理医生:“我说过,你们对她多有纵容。” 螺丝咕姆平静:“我默许开的权限。” “……?” 螺丝咕姆:“假设:微生女士独自撬开权限,可能性损伤不可估量。” 黑塔:“……所以你是担心她自己搞出更大的破坏,干脆就直接发放给她权限了?” 螺丝咕姆没有回答。 大概是默认。 真理医生:“……” 真理医生重复自己的观点:“我始终认为,你们对她过于纵容。” 丹恒翻阅完真理医生带来的刊物,冷静地补充:“似乎你也同意了微生柳的太空电梯计划。” 会议室里,成功在丹恒这句话后彻底沉默下来。 丹恒想起自己的光锥。 唯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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