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坐下吧,”林黛玉最终还是没忍住推了他一把,不过那力道也是轻轻的,说是推,还不如说半扶着他坐了下来,她面染红霞,见他行动无碍,好奇道:“伤的不重吗?” “不重,我是故意坠马的,根本没伤到骨头,砸到了酒坛子上,这都是划的皮肉,就是流的血多了点,看着吓人而已。”说到最后,贾琰甚至拍了一下正在往外渗血的地方。 林黛玉见他这样,便转过身去摆弄小瓶子里插的仙客来水仙,清玉的玉瓶与淡黄色的花骨朵相映衬,清新娇丽,给屋子里也添了一丝春意。 “伤的是你自己,与别人有什么关系呢?”林黛玉将玉瓶往里放了放,继续道,“你连说都不必跟我说。” 她说的是气话,可是贾琰却听出一股暖意来,他伸手欲拉她的胳臂,她却扭身躲了去。 “你还要我起来吗?”贾琰靠在床头仰头看她,话虽是这么说,可他这次真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林黛玉又瞪他一眼,见他没动,这才慢吞吞的坐过来,嘴上还是道:“起来就起来,谁管你不成?” 贾琰忍住唇边的笑,跟她道:“你坐过来一点,我跟你说正事,说我为什么要坠马。” 林黛玉疑惑,但见他一本正经的表情,最终还是将信将疑的站起来从床尾走到他那边,只是刚走到他跟前,就被他一把拦腰扯过来整个抱在怀里。 林黛玉气的脸发红,挣扎要离开,只是她刚一推他,他就微哼了一声,箍紧她的腰道:“你别动了,有些疼。” 她疑心他又在骗她,刚刚走路的时候怎么不说疼,不过看着他腿上渗出的微微血丝,到底不敢动了,只是红着脸道,“那你让我起来,我这样,”她被他搂坐在他的大腿上,她不好意思说那么直白,顿了顿,“你更不方便。” 贾琰摇了摇头,想到现在她看不见他,便凑到她耳边,跟她慢慢地说着话。 林黛玉本来微红的脸色逐渐褪了下去。 贾琰使劲将她紧抱了一下,最后道:“对不住。”然后就松手放开了她。 林黛玉也没回话,只是走下去将桌子上的灯吹了,小心的避开他的腿坐到了床里面。 一室黑暗。 过了好久,贾琰才听她问道:“你多久回来?” 他算了一下,也没跟她说很快之类的,只道:“如果顺利的话,二十天吧,你帮我瞒几天就好。” 林黛玉伸手拿了他的枕头扔给他,径自躺了下去,不过往日她都是背对着他,今日却是和他面对面。 月光从飘檐的镂空花格里跑进来,将她的表情照映的清晰可见,她的睫毛微微颤动,面无表情,有些严肃的绷着小脸,看着他,也不说话,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贾琰顿了顿,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林黛玉心里其实没有多大感觉,她想,全凭自己的心罢了,换做是她,她也会如此做,就算是搭上命又如何呢? 但是她不愿意他出事,她很想好好跟他说一些话,希望他路上小心,只是他总是取笑她,导致一些夫妻间正常的关心的话,她都说不出来,她说什么,都能让他歪到天边上,最后总是她被弄得面红耳赤的。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难得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时想多看看罢了,谁让他总是笑话她呢。 过了一会儿,林黛玉觉得看够了,到底想着他是个病人,他还有伤,就扯了扯他的袖子,对他道:“不过是这么点子事,你难为什么?” 贾琰顺着她的力道躺了下来,和她面对面,便看到了她眼睛里隐藏的笑意。 他瞬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个人心照不宣,默默的将“对不住”这件事略了过去。 林黛玉问他:“你是要往平安州去吗?你怎么能确定那里有银矿呢?” 贾琰心里安定,也细细的与她解释:“程琼儿在死前跟我说的是‘双山泪,雁别北,不老松下隐泉水’。” 林黛玉重复的念了一遍,她道:“不老松下隐泉水,这是一个涛字。” “嗯,”贾琰点头,“我看了你给我的那本《三随轶事》,上面记载了李双山起义的过程,里面没有带涛字的地名,后来我就试着去找了找那个义女李双山的记载,她被盗匪掳到了一座山上,那个山就叫涛出山。我查了查,竟然真有这么一座山,就在平安州内。” “一个李双山喻意银矿的事情,另一个李双山则隐藏着地名。而双山,不仅仅是名字,也是一个‘出’字。” “你还记得映葭山上我们遇见的那个老人和小男童吗?他们从胡州到京城,正好要路过平安州,他们拿着的那个灰色石头,可以炼出来银,只不过鲜少有人知道。其实即使遇不到他们,光凭程琼儿的话,也能推断出地点,遇上了,不过更确定罢了。” 林黛玉想了想,终是有些担心:“既然确定了,何必你再亲自去?” “我去看一看那里究竟多少山脉多少矿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林黛玉的声音低了下去,“在哪里都是一样,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索性就丢开了。”她心里徘徊半晌,终是道,“你路上小心些吧。” 贾琰想起当年去滁州之前,也是只有她跟他说了一声“路上小心”,看见她眼里的忧虑,便安慰她道:“钱财动人心,但在钱财没有拿到手之前,我还是安全的,他们不会轻易动我。”起码不会要我的命,但是最后这句他还是咽了回去。 “那之后呢?又该如何完结?” 贾琰失笑,纵使身在闺阁,纵使她的生活只有诗词,但在这样的事情上,她依旧用她独有的敏感,来指出问题所在,他忍不住抚了一下她的头发,略凑近了她,道:“没有之后,他们永远不会拿到手。” 漆黑的夜里,他的眼里也是暗沉沉的一片,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甚是平缓,可她的心却骤然跳了一下。 由于他的靠近,她吸了吸鼻子,似乎又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她坐起来看了看他的伤处,见无大碍,就又躺下来,自己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一片地方,只道:“你别乱动了。” 贾琰嗯了一声,不想她一直绷着神经,便跟她说起了别的。 “这个时候,你的潇湘馆应该有春笋了吧,我给你做春笋鲈鱼,这次绝不食言。” “春笋是让你做这个的么?”虽然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林黛玉还是忍不住顶了回去,她想起他曾经拿她的竹子做了食盒,竹篮,还编成了竹丕在上面作画,就有些愤愤,不过愤愤过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她的秀美微拧,略带犹豫道:“要回潇湘馆住吗?” 贾琰这次是真的失笑了,“你觉得我有多大度?” 他不是个纠结过去的人,她也不是,成亲过后,两人都是坦坦荡荡,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愿意让过去和现在产生多大纠葛,大约碰上了感情的事,都逃不过狭隘二字。 林黛玉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有些尴尬的赧然,又有些微微的甜意,她顿时有些后悔问这个,只好转过身去。 “去老太太那里罢,我会先在府里呆两天陪陪你。” “谁要你陪了?”林黛玉将被子拉到头上,再不说话了。
第60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次日何其刚和张晏来看了看他,何其刚似笑非笑的说了句让他保重身体,之后就走了。 在他们走后,贾琰和林黛玉就回到了荣国府。 贾母住在荣国府后院,小小的三间厅,旁边是五间上房,出去是东西穿堂,贾母在东西穿堂那边又给他们隔出一进小院子,黛玉过来请安的时候,如果累了,都在那里休息,这次他们自然也住在了那里。 贾琰在这里住了两天,明显的感觉到,荣国府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个钟鸣鼎食的家族开始透露出一种老人般的暮气。 以前是烈火烹油的繁华,大观园奢华靡费,夫人们笑面勾心,姑娘们联诗结社,丫鬟们嬉笑怒骂,婆子们熙攘迎来,或有隐私龌龊,那也是翻滚着生机的。 而现在,大观园里冷冷清清,只剩了探春惜春两个,丫鬟们死的死,撵的撵,新来的皆是低眉顺眼不敢大声说话的模样,宝玉倒是把吃胭脂的毛病改了,但整日往外面跑。 王夫人指望着宝钗能规劝宝玉,只是宝钗越劝,宝玉越不管不顾,最后竟嚷嚷着要出家,可把众人都唬了一跳,王夫人哭道真真是个孽障,也不敢再让人劝他,加上贾政外任又不在,也渐渐的放弃了让他博取功名的念头,自己整天吃斋念佛,只盼他早日有个子嗣。 现在府上入不敷出的账目已经被搬到了明面上,王熙凤推脱身体不好,不再管家,都交给了探春,探春冷笑两声,倒是接了过来,下令四处检省,减了好几项开支,不但仆人们减,夫人奶奶爷们的也减,而这一次众人却没有像上次抄检大观园后的那种不服,因为他们已经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府上确实大不如从前了。 林黛玉叹了一口气,她倚在窗前,幽幽的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贾琰正在床上看书,无意间看她一眼,见她绾着的头发不小心被窗户上的雕花勾出一缕,随着清风飘啊飘的,他有些强迫症,看着那单独的一缕就觉得有些别扭,于是走过去,索性将她头上的云脚珍珠卷须簪摘了下来,顿时,她的头发一下子就垂散开来。 兰膏新沐青丝滑,鬓似乌云半覆腰。 林黛玉回身,黛眉似春颦颦,眼波含露脉脉,面有娇意盈盈,乌发随风扬起,撩过他的鼻尖。 他将手覆在她腰间,一握乱丝如柳。 贾琰本来没有那个意思,可是现在却有些意动,他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她唇上,问她:“我能不能,”却只说了前半句。 林黛玉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呆久了的原因,虽然他此刻的表情很正经,但是这句话她还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脑袋“轰”的响了一声,便想起了和他在映葭山下的那晚,那天晚上······ 她慌得连忙摇头,就要躲开,她本以为他会拦住她,可是没有,她一动他就放开了手。 贾琰倚在窗前,看她在瞬间就离开他几步远,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略低声道:“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林黛玉顿住了:“你不要紧了吗?” 贾琰摇头:“都是外伤,伤口不深,不要紧。” 林黛玉看了一眼天色:“今晚会有雨。” “雨里走方便。” “你的东西我还没有帮你收整。” “我自己带好了。” “······” 她发现,事到临头,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洒脱。 她慢慢的走过去,终于第一次主动碰了一下他的手,她仰着脸,面色有些发白:“你一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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