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喜爱诗词,但她从小被林入海当作男人教养,四书五经史书都是通读过的,因此贾琰只是简单的讲了讲,她就明白了大概意思,并且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岐英王的意思,无非就是要贾琰以银矿为诱饵,投靠周旷,取得他的信任,周旷既然盯上了银矿,那就顺着他的心意推一把,只要周旷动手,那么就是铁证了,而且既然要开私矿,肯定就要用人,到时候顺藤摸瓜,有贾琰做内应,也可以把周旷这一方的人都挖出来。 “这样火中取栗之事,哪里是好做的呢?” 林黛玉叹了一句。她虽爱哭,但有些方面却甚是干脆,她的行事准则相当简单,就是依心而为,这件事既然非管不可,所以她仅仅也就是叹了一句,就没下文了,觉得屋子里有些暗,就起身将窗子打开,桃花斜柳,莺语燕喃,顿时洒下一窗春光。 “何处春深好?春深富贵家。何处春深好?春深执政家。”林黛玉念了两句,转过头笑问他,“你想要吗?” 贾琰坐在椅子上没动,他扬了扬眉:“我当然想要。” “你既然想要,就要千万小心,可别让人起了疑心,要不然,富贵权势可就都飞了。”林黛玉手上握着手帕做了个扬起的动作,一歪头,娇笑着露出小酒窝:“这倒罢了,若是时运不济,我也只能每年清明时拜你一拜了。” 贾琰听了这话,起身就向她走过来,林黛玉一见不好立马就往外跑,可是没几步就被他抓住了。 “我真是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贾琰仰头叹了一句,手上却很利索的直接去挠她的咯吱窝和腰间,两个人立时笑闹作一团,林黛玉被他挠的咯咯直笑,想跑手被他抓着,只好拿脚去踩他,却也没用,直笑得云鬓微散,簪钗摇动,才忍不住求饶道:“你饶我······这一回吧,我再不说了。” “你怕你的诰命夫人飞了就罢了,你还要咒我,”贾琰见她笑得弯下了腰,便停了手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我不好了,你有什么好处不成。” 林黛玉靠着他喘息,缓了一会儿便微立直了身子,伸出双手回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我总是跟你一起的。” 贾琰心里顿时一暖,嗯了一声,他将她头上的簪子扶正,亲了亲她的头发,然后拉着她出去吃饭。 两人吃饭时,黛玉想了一想,还是将迎春来看他这件事告诉了他。 贾琰握着筷子的手登时一顿,他跟黛玉成亲的时候,迎春因为刚怀孕不久,就没来,如今快到日子要生了,却不顾身体来看他。 在歧英王的嘴里,程家是因为程澹发现了刘远度和周旷的勾结之事被灭口,孙绍祖既然是周旷的人,那么迎春来看他,恐怕是孙绍祖的意思。 正在思量着,却听见外面一阵喧闹,紫鹃在外面道:“三爷跟奶奶在吃饭呢,你先略等一会儿。”话音还没落,就见帘子一掀,一个穿着藕荷色褂子的丫鬟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下,满脸是泪,以头磕地,声音焦急惶恐,“三爷,三爷,姑爷要把姑娘打死了,您救救姑娘吧。” 在迎春出嫁的时候,贾琰从外面找了两个会些功夫的丫鬟让她使,这个丫鬟叫小佩,正是其中一个。 贾琰放下筷子,直接起身就走:“说说怎么回事?”他走的很快,小佩才愣了一下就见他已经掀了帘子,忙爬起来跟上,只是转眼又看他放下了帘子转了回来。 贾琰回身跟黛玉道:“我去看看。” 林黛玉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二姐姐那里你不太方便。” 孙绍祖这个人,贾琰皱眉,林黛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不妥之处,也不强求,没等他回答就道:“快去吧。”贾琰点了下头,扯了那丫鬟就一起出去了。 “怎么回事?” “姑娘昨日生产,哭嚎了一晚,现在也不知生了没生,产婆不让我进,但是才刚姑爷不知怎么了,黑着张脸竟然进去了,谁知没一会儿就听见姑娘的惨叫,屋里不知什么东西倒了,响成一片,三爷,姑娘这样的时候子怎么经得起一点折腾,姑爷不知发什么疯,还叫了两个护院绑住了我和小环,我看情形不对,就借机跑了出来。” “本来因为三爷回京,姑爷对姑娘这几个月还不错,但是今日这样行事,分明是要把姑娘打死啊!还有孩子,也不知生了没生,是死是活······” 作者有话要说: 紫鹃确实应该叫黛玉奶奶,但我实在无法直视紫鹃这么叫黛玉,就这样吧,紫鹃对着黛玉贾琰叫姑娘,对着外面称呼为奶奶
第68章 公侯小姐怜为奴 贾琰叫来小厮石松,让他去府尹里喊几个人,自己则骑马往孙府而去。 孙府大门开着,门房看了他一眼,竟然还笑道:“大爷吩咐了,说在后院等着三爷呢。”贾琰来过孙府好多次,也不用下人带路,直接自己往前走,穿过一道垂花门,就到了迎春院子里,看见孙绍祖正掀了帘子出来。 “三弟,好久不见啊,”孙绍祖看见是他,眉毛一挑,大步走过来搭上他的肩,“不是伤着腿了吗?我让你姐姐回去看你,还没见着你的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他身上酒味熏天,贾琰一把推开了他,上了台阶就要掀帘子。 孙绍祖习武之人,肩宽手长,他一步赶上来,就将手横在门前挡住了他。 “三弟,这是什么屋子,你就随便进?我听说你们大牢里死了一个姐弟通/奸的女囚,你别也有了什么心思吧。”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尾音上扬,透出浓浓的恶意,眯着眼笑了笑,因他眉角处有颗黑痣,这一笑便显出些阴鸷下流之色。 贾琰听不到屋里的一点动静,只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的心里顿时一沉,他看了看立在院里的七八个护院,又看向孙绍祖,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彼此也心知肚明了,他不耐烦与他周旋,冷声直接道:“既然撕破了脸就别废话了,我看一眼二姐姐,咱们两的账,等会儿一起算。” 孙绍祖将胳臂收回来,笑道:“三弟痛快,姐夫我也不是不讲人情的,”说罢亲自给他撩了帘子,唇角勾了勾,“我就不进去了,三弟别让我等太久。” 屋子里凌乱成一片,桌子上的瓷器花瓶碎的满地都是,地上一盆盆的血水,看着寒意渗人。 迎春没有在床上,而是瘫坐在地,身下大片的血水染红了衣裙,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靠在桌子的一条腿上,也没有昏迷,眼睛睁的大大的,望向某一个方向,屋子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婆子,缩着肩膀一动也不动。 “二姐姐?”贾琰蹲下身,几个月没见,明明是怀孕,迎春脸上却瘦得不成样子,颧骨高高突起,眼窝凹陷,头发凌乱,嘴唇被咬出了血迹,跟苍白的脸色映衬,看着极为吓人。 迎春,迎春!为什么明明春天已经来了,这个叫迎春的女孩子却始终没有迎来自己的春天? 贾琰唤了她两声,不见她答应,就想先将她抱起来,“二姐姐,你先忍一忍,等一等,等人来了我就带你回去。”只是他的手刚一动,就见迎春吃力的抬起手指,抖抖索索的指向她一直望着的那个方向。 那里放着的是一个马桶。 贾琰以为她要如厕,便开口唤那个婆子过来,可是迎春猛然间摇了两下头,眼睛睁的极大,她想爬着去抓那个马桶,却最终脱力般的又瘫坐回来,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看她的样子,便走过去将那马桶拿过来。 只是一提到手里,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把马桶的盖子打开,第一层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点白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他觉得重量不对,就把上面那层拿了。 下面那层有大半桶高的污水,里面血污混成一片,贾琰瞥了一眼,手一哆嗦,一下子后退两步,就把那桶摔在了地上。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迎春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可是他却没有看见孩子! 他把那婆子揪过来,失声问道:“这是什么?!” 他竟然不敢看第二眼。 那婆子依旧哆哆嗦嗦的,她趴在地上磕头:“子···孙桶。爷饶命,不不···不关我的事,那个孩子是个四指女婴啊,是大爷让我动手的,不关我的事啊!” 在女子出嫁的时候,在嫁妆里面打头阵的,不是金银首饰,不是绸缎家具,而是这小小的马桶,也叫子孙桶。 即使是公侯贵女也不例外,子孙桶分为上下两层,是在给妇人接生时候用的,上层用来接婴儿,下层用来盛热水。 子孙桶包含着早生贵子,多子多孙的美好寓意,因此制作地极为精致,颜色是红色,因为红色多代表生命的诞生,沿边都有着镀金色的丝线,桶身上雕着祥云环绕的神仙福娃。 可是谁能想到,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有多少女婴会被直接溺死在这寓意着美好生命的子孙桶里,何其讽刺,何其悲凉! 贾琰伸手将子孙桶里的小孩抱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想起石呆子他娘来,当时他也是这样,将饿死的石呆子他娘从装着粮食的瓮里抱了出来。 蓬门老妪余白骨,公侯小姐怜为奴! 似这般,何必惶惶论因果,到头来,诸事皆笑拙,谁都逃不过,佛家若有三世佛,倒要问三声,能否看的到,这青日昭昭,人情恶,世情薄。 贾琰将孩子放到床上,见到床上摆着好几件小孩子的衣服,还有一个绣着娃娃鱼的小棉被,被子一角还用很平常的绣工绣了一个“春”字,他用这个襁褓将孩子裹起来,然后回身把迎春也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他第一次见到迎春的时候,十二岁的小姑娘独自坐在树下穿茉莉花玩,他那时候心情不好,就拿小石子嘣她的脚,微胖的小姑娘看他一眼,什么也不说,还是安安静静的,后来他就经常去找她,他的焦躁不安就在她的安静中逐渐散去,再后来,他为科举仕途奔波,两人便有些疏远,等他从滁州回来,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出嫁。 她太沉默又懦弱,没有人知道她的喜好,他与她相处这么多年,也仅仅知道她喜爱吃满芳轩的小点心,她永远以退让妥协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求得一点点安稳,他曾经气她这一点,可是即使这样,她也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贾琰将迎春额前的湿发拨开,他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对她道:“姐姐,我不会让你再等着了,我现在就给你和外甥女报仇。” 迎春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她摇了摇头,嘴唇哆嗦着:“回······”仅仅说了以个回字,她就说不下去了。 贾琰将被子盖在她身上,接道:“我们一起回去。”说完他起身就走了出去,迎春勾着他手的手指无力垂下。 孙绍祖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拿着个酒杯在手里转呀转,沉着脸,眼里压着不耐之意,见到他出来,眼里的不耐褪去,换上了愉悦之色,他笑道:“这么长时间,真是姐弟情深啊,可是你姐姐有今日,也是拜你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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