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乔还有些气。可是冬荣嘴唇乌紫,整个面孔都开始泛青,闭着眼睛奄奄一息,似乎没了声息一般。 贾琰将他翻转,先用膝盖去顶他的肚子,按他的背部,冬荣吐了几口水,可还是没醒,只好又把他放平,让他头下垂,给他换气。 在贾琰准备换第二口气的时候,冬荣睁开了眼,人刚醒时意识都是涣散的,可是冬荣并不,他的眼珠幽黑,像能直接看到人的心里,他看了贾琰一眼,然后偏头,吐了口水后,就咳起来。 木燎边穿衣服边冲冬荣道,“小兄弟厉害!”厉害的不是他的水性,而是不要命的拼劲,船工们也好奇的围了上去。 贾琰见他醒了,也起身穿衣,他抬目望了望,还剩一百米就到岸了,按现在的速度,在沉船前靠岸,不成问题。 而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早停了,船刚刚过的正是丽水江最险的七峰岭。 好在,有惊无险。 贾琰松了口气,他冲木燎点了下头,回身往船舱里走。 林黛玉正在船舱里等着,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她第一次没等丫鬟,自己走上前开了门。 贾琰靠在门边,脸色苍白,唇色发紫,头发全都打散了披在肩上,衣衫不整,湿着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到了极点。他的脚下已经聚了一小滩水。 林黛玉看他片刻,唇角上扬,笑道:“丽水江的水好喝吗?”说着伸出手去扶住他。 “你不是嫌我身上有酒味吗?”贾琰见她伸手,立刻将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丝毫不怕弄湿她的衣服,懒散的任由她扶着走,“所以我就去丽水江洗了个澡。” 林黛玉知道他是真累了,玩笑了两句,就不再多言。 ****** 船在岸边停了一夜,木燎找人联系渡口船只,准备给他们换一条船重新上路。 第二日起身后,林黛玉见贾琰在他昨日脱下的衣服里翻翻找找个不停,不由问道:“你找什么” “一张纸,上面写了首诗,你见了没有?”虽然这东西看起来没什么用处吧,但毕竟是捡的,万一对别人来说很重要呢,他还想去问问宋勇看是不是他的。 林黛玉闻言,打趣他:“哦,赠诗以赠情,怪不得要好好找了,千万别丢了,要不这滚滚江水,可找不回来了。” 贾琰顺着她回,“找不到也没关系,诗与情俱在我心,江水可流,情意不忘。” 林黛玉拿了个香囊砸他。 “好了不闹了,”贾琰一偏头就躲了过去,哈哈笑了两声,将衣服扔到了地上,转身对她道,“是我捡的。上面一首写景诗,不知道是谁写的。” 林黛玉道:“念来我听。” 贾琰回想了片刻,道,“绿波暮雨画山妆,物非人休断酒肠。本是山外闲野客,无怪人笑无事忙。” 林黛玉本来笑着在听,可是当贾琰念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慢慢收了笑,“无怪人笑无事忙,”她喃喃重复念了这句,有些愣神。 她又记起大观园的日子了。 犹记得那年探春起了诗社,她提议要把字改了才算不俗,大嫂子叫了“稻香老农,”探春是“蕉下客”,宝钗是“蘅芜君”,她是“潇湘妃子”。 “潇湘妃子”是探春给她起的,说因为娥皇女英泪洒在竹上成斑,而她又爱哭,所以叫这个最恰当,可是她其实不喜欢这个名号,无论是娥皇女英还是泪洒成斑,代表什么意思呢?她并不想要这样的人生,可是她能做的,也只有低了头不言语。 宝钗则调侃宝玉为“无事忙,”后来宝玉还问过她,是否觉得他真是无事忙,他现在在哪里呢?他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无立足境,方是干净? 也许永远不能了。 贾琰见林黛玉突然沉默下来,神情似怀念似伤感,走过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在想什么?” 林黛玉抬头,千万时光呼啸而过,大观园的一切离她迅速远去。 贾琰定定看着她,笑道,“诗与情俱在心,看来说的不是我。” 听他念了首诗就露出这种表情,她的人生在他面前一如白纸,他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一
第82章 迟来的春意缱绻 贾琰松开了握住林黛玉的手,他直起身,眼眸深邃,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她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他看见她扇子一般的睫毛轻颤,纤细的手指绞着帕子,隐隐有些发白,露出几分不安。 静默中,只能听到船外汩汩的水声,平缓的江面下,有着数不清的礁石和危险。 过了半晌,林黛玉猛然将帕子扔在一边,她抬起头,目光清透,竟透出冷然之色,“那你在想什么?” 她不安是怕他误会,可是事到如今,如果他还要误会,那她真就可笑透了。 她怀念的其实也不是宝玉,更多的是过去的岁月,那段有着愤郁难抒,风霜刀剑,同时也有着桃林和对,诗情缱绻的岁月。 宝玉于她而言,不是不能触及的伤疤,不是不能回忆的痛点和过往,因为情与怨皆散,因为她早已痊愈,所以宝玉和探春,惜春,诗社相比,甚至和潇湘馆的竹子,沁芳闸葬下的桃花相比,没有什么不同,在偶尔因为某件事回忆起来的时候,都让她怀念或者感伤。 从过去到现在,她无愧于任何人。 林黛玉面色冷然,语气冰冷,眼睛里湾了水,却不让它落下来,她站起身,颤手指了一下贾琰,道“你以为,我心里还有宝······” 最后一个字她没能说出来,因为贾琰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我在想,”似是怕她挣脱,贾琰将她紧紧按在怀里,不留一点缝隙,以极快的语速道,“我在想你是不是还没有字?” 林黛玉没吭声,过了好久之后,她闭目,眼泪滚滚而落。 贾琰松了口气,幸好他反应速度快。 他说这句话是见她想起过去,生了几分醋意开句玩笑而已,林黛玉不是不能开玩笑的人,他平常调侃过她许多次,她大多都是直接怼回来,这次这么大反应,只能说明,她心里在意这件事。 是他忽略了,林黛玉再怎样也是古代闺秀,这个时代对女性太严苛,宝玉黛玉之前的事,在他看来是非常正常的,但在别人眼里却极为离经叛道,她自己觉得没错,但她也知道,很少有人能理解这种想法,她或许一直有着隐隐的担心。 她怕他误会,但又强撑着不愿多做解释,所以才如此敏感。 贾琰见她没挣扎,搂着她的动作便轻下来,他腾出手去袖子里拿了帕子给她擦泪,一脸严肃正经,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她。 他声音端正,缓缓道:“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你不了解男人。” “看见你回忆过去跟宝玉有关的事,我确实不高兴,但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因为我在乎你,刚才我打断了你的话,纯粹是因为连听你叫他的名字,我都会不舒服。” 贾琰顿了片刻,还是选择直白地说实话,“就是吃醋了。” 林黛玉睫毛上沾着泪珠,微微仰着头,乖乖地任由他给她擦泪,随着他的话,脸颊渐渐晕上了桃粉色,颊边的小酒窝也一点点加深。 贾琰的心一寸寸软下去,他收了帕子,去亲她睫毛上的泪珠,亲了一会儿,见她眼睛闭得死紧,却忍着羞意不退不躲。 这幅形态可怜可爱到了极点,他实在忍不住再装正经了,最后重重又亲了她脸颊一口,笑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到了极点,我不会误会的,你放心吧。” !!!!!! 果不其然,林黛玉一下就睁开眼睛推他,斥道:“不要脸!” 贾琰哈哈大笑。 他放开她,转身去拿起地上的衣服,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推开窗,一甩手,将衣服扔到了滚滚江河里,还回头冲她一叹:“这下什么都找不到了。” 他本来就没找到,根本就不用扔衣服,现在却这般,分明就是表演“吃醋”,顺便又来打趣她。 只不过这次,林黛玉看他良久,抿了抿嘴,也跟着笑起来。 天晴雨霁,那些看不见的枷锁和桎梏,在笑闹间消弥于无形。 贾琰立在窗前,冲她招手。 “什么?” 天阔明净,江河如银缎,如轻纱,横亘于天际,在天的尽头,出现了一条绚丽的七色桥。 是彩虹。 而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小佩站在门外,不知道和贾琰说了什么,贾琰抬腿就出去了,林黛玉也没在意,自己站在窗边欣赏风景。 小佩端来早饭,林黛玉摆摆手,她没什么胃口,想了想,自去拿了纸笔铺在桌上,谁曾想,才写了一句,就听见门“啪嗒”又响了一下,她抬头看,却见他又回来了。 贾琰靠在门边上,萧然若举,轩朗如松,他问:“玉儿,你有字吗?” 林黛玉摇头,低下头写第二句。 门“啪嗒”一声,再次合上。 木燎跑船十几年了,丽水江哪个渡口都很熟,他很快就找来一艘新船,贾琰和崔骁木燎商量了一下,因为再往前没什么险道了,便决定一刻都不耽误,他们指挥着人把箱笼行礼都搬到新船上,终于在日暮落下时,扬起船帆重新起航。 在忙完一切后,贾琰问起了宋勇,谁想到,老船夫告诉他,毕竟是偷偷被塞上船的,他们怕他介意,在船靠岸后,已经把宋勇和冬荣赶下去了,不过木燎很喜欢冬荣,特地给了冬荣三两银子,让他们又坐上了另一艘杂货船。 贾琰没当回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奶奶?奶奶?”小佩奇怪的叫了林黛玉两声,她托起手上的两块香皂,重新问,“一块玉兰的,一块石仙桃花的,奶奶用哪一个?” 墨发三千于水之上,美人浴兰沐芳之际。 林黛玉回过神儿,她身子往下缩了缩,回道:“随便。”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那奶□□发是用哪个花露油?这里有山茶,合欢,丁香,凤鸢······” 林黛玉觉得小佩今晚的话尤其多,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微恼道:“我什么都不用!” “好,好,”小佩也觉得今晚上的林黛玉尤其奇怪,一会儿发呆一会儿恼的,她摸了摸水有些凉了,便道,“奶奶还洗吗?这快半个时辰了。” 林黛玉瞬间又缩回水里,点头道:“再加点水。” “不用加了。” 贾琰正在桌前写字,此时转过身,神色很是淡定,道:“你出去吧。” 小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她是刚过来伺候的,时间不长,有些事情就没注意,现在她才想起来,好像往日奶奶沐浴的时候,三爷就没在旁边过,今日三爷还是第一次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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