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让丫头子去啊?” “那可不?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可得不让她去试试吗?要是考上了,可比单纯卖布挣得多多了,官府还管一顿饭呢!我听外甥媳妇她娘说官府的饭可好吃了,还有肉食呢!” “哎呀,可惜我家没有闺女……” “你家不是好几个小子吗?送去当兵啊,既省了一份口粮,还能多分几亩地,每个月发五百文呢,从来不拖欠粮饷!我表弟就在鹿家军,刚打赢了一场大仗,又多发了三份响银做奖赏呢!” “当兵就算了吧……刀剑无眼,折了一个孩儿我和他娘可怎么活?” “说的也是……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去当兵呢!”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昨天我饿急眼了跑去征兵的地方,结果体检的时候人家军爷嫌我矮,跑得还慢,第一轮就刷下来了……想当兵都没当上,丢人了。” “鹿家军这么严格的?” “鹿家军一直很严格啊!那天我挑碳进城来卖,路上遇到军爷招手,我心想完了,我这两筐碳不知道还能不能剩下筐……结果你猜怎么着?” 四周的人忙问道:“怎么着?” “结果军爷让我称了称重,一分钱没少给,一百零八文,连零头都没抹,数得清清楚楚,全都给我了。我说零头就不要了,军爷说不行的,鹿家军不能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要是被督查发现了,他要被记大过的……” “哇!” 众人一片哗然:“管这么严,不会有逃兵吗?我怎么听说以前这些大头兵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而且从来不给钱呢。” “别说给钱了,给你欠条就不错了!” “也有受不了的,我媳妇她娘家亲戚,就好赌钱,以前也就算了,大家都这样,也没人管,结果这小鹿将军一上任,那查得叫一个严,他说他就喝了点酒点名的时候迟到了,晚上悄悄溜出去赌了一把,就被全军通报批评,直接开除滚蛋了!好家伙,这么严格,那不得开除一大堆啊!” “听说鹿家军总共就五千来人,楚江边上打那个叛军,还死了几百个,哎呀,这么好的儿郎,想想还怪可惜的。” “报纸上说会在麒麟山给战死的人建一座烈士陵园,碑上有所有烈士的名字,过几天就做好了,大家可以去上柱香,拜一拜。” “这么快就建好了?” “城外那么多难民呢,官府让他们干的,有活干就有饭吃,大家伙都抢着干,当然就干的快些。” “不止呢,我大伯娘在那边帮忙做饭,那个烈士陵园本来是皇家园林,文昌公主拜佛的地方,现在就是修一修,放点碑文牌位,所以才这么快的。不然哪能几天就平地起高楼?” “哦……”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讨论了一下哪里有慈善的粥棚。 “崔家有的,城里两处,城外一处,虽然粥比较稀,但也比没有强,至少饿不死。” “崔家也是好人啊……” “是呀,比这些杀千刀的粮商要好多了……” “呸!一帮土匪!就知道抢钱!” “别说了,再说他不卖给你了,喝西北风去吧。” “唉……” 大家唉声叹气的,脚下不得不诚实地等着,一个接一个,期盼粮价别再涨了,肚子咕咕乱叫,忍饥挨饿受冻,舔着嘴唇继续拥挤,数着可怜的钱,买点可怜的粮。 粮商赚得盆满钵满,一日之内,跟商量好了似的,价格飞升,不到中午就涨到了一百五十文。 百姓们怨声载道,骂骂咧咧。 库存的粮食卖得飞快,眼看就要不够了,粮商们心花怒放,连忙催促商队快点调运粮食过来。 其中以富商钱万思最为得意。他家在城西有坚固堡垒,庄子内外部曲三千,存粮十万斤有余,一年比一年囤得多,五谷杂粮应有尽有,不知养肥了多少老鼠。 他家有良田千顷,收的租子最多,夏秋两季低价收粮,冬春高价卖粮,他卖得价格最高,粮价涨得最快,赚得则最多,风头一时无两。 按照一开始的计划,鹿鸣本打算等粮价飙升,粮商们纷纷被钱烧红了眼,彼此抢着从外地调运粮食过来,再开仓放粮,平抑物价的。 到时候那些粮商看着自家卖不出去的粮食,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跟着调低价格。 这是很温和的策略,没有什么风险。 但是遇刺的事改变了她的想法。 引蛇出洞的话,还是得闹得大一点,才能吸引刺客。 于是她派粮长去和这几家粮商商量,请他们不要再抬高粮价,自然不欢而散。 然后她又派衙役和文书,隔三差五地去查粮店,查税收,查店面,查安全,查所有能查的东西。 只要官府想查,哪家店查不出点问题来,谁家是百分百合乎规定,完美无缺的? 那么发生点争执和口角摩擦,是在所难免的了。 再一一彻查店员的身份履历,抓到两个履历作假有案犯背景却隐藏的,逮起来,罚款,查封店面。 钱家十分窝火,但没有发作。谁知没过两天,官府带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钱家,查隐田和漏税,重新丈量他家土地,清点所有佃农奴仆。 这怎么经得起查?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隐没田地,少交赋税,瞒报人口,都是习以为常的操作。 向来都是如此的,官府年年收一大笔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怎么偏偏这新上任的知州,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闹得鱼死网破呢? 钱万思气得胃疼,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听说他家那个纨绔跋扈的儿子带着部曲冲撞官员,把知州也给误伤了。 家财万贯的老钱差点没气晕过去。 “什么?天杀的!那个该死的混账要钱不要命了,他误伤谁不好,怎么偏偏把知州给误伤了?鹿家军岂是什么好惹的吗?”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钱家不过是个引子。 【今天去找茬是吧?】 【对呀。】 【那你收拾得像要上战场干什么?】刘彻无语,【把刺客吓着了不来偷袭了怎么办?】 【对哦。】 鹿鸣最近习惯带武器了,一时拆掉所有装备,还有点缺少安全感。 【你这个年纪,不该打扮得花枝招展,漂漂亮亮的吗?你比你家兰殊都素。】刘彻努嘴,【不用光顾及我们,你想怎么打扮就这么打扮。】 【你们会不会觉得碍事?】 【有一点,但还好。】李世民道,【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喜欢桃红柳绿,花花朵朵是很正常的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不必问我,与我无关。】嬴政淡声。 他确实很少出去,不像另外两位好动。 【那我,就穿粉色的裙子喽?】鹿鸣试探性地问。 她重新换了身衣裳,打开空间。 【穿呗,挺好看的。你长得标致,穿什么都好看。】这个喜欢欣赏美人并不介意女装的是刘彻。 【唔……配饰不要太繁复就行。】这个有点勉强但还能努力克服的是李世民。 【这个飞燕步摇很好看啊,耳坠原来有这么多样式吗?玉镯子显得肤色很白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大概就是这样吧……你不抹点胭脂吗?】刘彻好奇地看着铜镜里的鹿鸣,有一搭没一搭地叙话。 【镯子就别戴了吧?不是不好看,我怕等会动起手来不小心磕碎了……】李世民想象了一下,【袖子里能藏个匕首吗?】 【我们是要去受伤的,不是去割人头的。】刘彻提醒他,【把刺客都杀光了没用啊,幕后主使还在呢。】 【那行吧。】李世民妥协,【就当去踏青了,人别死就成。】 【死不了,不是有始皇的卡牌吗?百分百躲避所有刺杀呢。想受伤都得费点劲。】 【那咋办?中毒?落水?坠马?】李世民联想到了一连串的意外。 【随机应变吧。如果这次科举圆满成功,鹿鸣就是所有举子的座师,名声显赫,在文坛也是响当当的了。马上科举复试了,肯定有人比我们急。】刘彻悠哉道。 怀有一种古怪的紧张和刺激感,鹿鸣装扮得像明媚艳丽的桃花树,迎着温暖的春风,与兰殊一起去巡查清田的工作。 输掉比赛的公孙景卷铺盖走人了,他的工作,鹿鸣顺手就交给了兰殊。 兰殊大概能适应一切文职工作,并做得细致妥帖。哪怕是与公孙景交好,想给这个毛头小子一点颜色看看的同僚,也拿他没办法。 他压根不会犯任何微小的错误,且对一切陷阱和麻烦安之若素,举重若轻。 想要坑他的人,最后往往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吃了个哑巴亏还无处发泄。 “听说钱家不太配合?”鹿鸣问。 “他家被封了两家粮店,劳师动众运来的粮食现在卖不出去,官府还天天上门查人口量田地,要求补交所有赋税,当然心有怨怼。”兰殊道。 鹿鸣今日特地坐了马车,把车窗的帘子一勾,趴在窗口,毫无贵女的矜持端庄,随意地招呼兰殊过来聊天。 “怨怼到什么程度了?动手了吗?” “前日清田的吏员被钱家放出来的几只恶犬给咬了大腿,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哼。”鹿鸣不悦,“狗呢?” “钱家大少爷钱宝玉想赔钱了事,敷衍塞责,不肯交出狗,也不肯道歉。” “态度很嚣张嘛。跟官府都这么嚣张,我不相信他平常没有犯过法。” 兰殊慢慢骑着马,走在鹿鸣旁边,颔首低眉:“我查过了,钱宝玉喜欢去勾栏瓦舍,尤其爱夜上画舫游船,鞭打妓女,这几年里手上至少有三五条人命,但因为妓子地位卑贱,死便死了,给钱了事,从来无人报官。” “好一个禽兽。”鹿鸣厌恶道,“除了青楼女子呢?” “也强纳过两个小妾,但因为钱给得多,小妾的父母喜笑颜开,更无人报官。” “……”鹿鸣深呼吸,攥了攥手,“后来那两个小妾呢?” “听说小产死了一个,另一个送人了,目前不在绀州。” “……” 鹿鸣一时沉默。这个时代总是这样,在她刚觉得稍有起色的时候,在这些不经意的细节里,残酷地揭露着那些无人在意的生命如杂草般被践踏,凌虐,然后默默无闻地死在某个角落。 而草菅人命的钱宝玉,他甚至不会得到任何处罚。 妓女的命不是命,她们的卖身契在青楼东家手里,不过是卖弄姿色的工具而已,一夜接十几个客人染上花柳病被丢下河都是常有的事。 什么风花雪月,勾栏听曲,那是恩客的风月,落在妓女身上,唯有冰冷的雪。 妾通买卖,也是私有物品一般,死了也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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