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女眷们一切可好?” “多谢壮士挂怀,不过受了点惊吓,还好……” 惊吓?没看出来,倒是巧舌如簧!还有!自己好歹也是名誉京都的美男子,“壮士”二字,是不是不太合适? “姑娘!”司棋应是听见外面有人问答,料是无事,赶紧冲出来找人。 “混账!主子出来了,你怎么还躲着呢!我看你是嫌命长!” 迎春看他骂司棋,立马打岔:“是我听见哥哥喊,心里着急!怕你有事,趁她们不备跑出来的,哥哥生气了?都是我不懂事……”说完又要哭。 贾琏立马连声安慰,也不理论司棋了。 这边冯紫英不住撇嘴,这贾琏真是个睁眼瞎。两边叙话毕,才各自收整安顿。 回到屋内,黛玉又是怎样的担心盘问不提。迎春边安抚边想,那冯紫英可不像傻哥哥那么好忽悠,他刚才应该是看见自己打人了,只不过此人看着不像多事的,反正以后也见不到。想来无妨…… 没想到这边才放下心,晚饭的时候贾琏就来请迎春过去吃酒道谢。本来碍着男女大防,可以不必去的,但是迎春今年还不到十二岁,贾琏又说两家是世家,通家之好! 见鬼的通家之好!明明是蛇鼠一窝!没事,不就是接着装嘛,演到你流泪。 那边冯紫英倒是自洽的很,看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子却不少。往日里见过的大家闺秀,不是没有心思灵巧的,但大多羞于见人,还真没见过这样唱念做打样样来得的! 这边迎春换了见客的衣裳就要出发,黛玉说:“本来应该我陪你去,可惜身子不争气,什么都帮不到你。” “不妨,人家帮了咱们,道谢是应当的。再者,我们又是老亲,往来走动不妨碍。你与他们家素无交往,理应避嫌。便是好着也不该去。” 黛玉早上受了惊吓,这会子有些起热,梅大夫过来看过,开了一剂安神药。这会儿药效起了,精神不大好,迎春宽慰了她两句就由她睡了。 来到饭厅,贾琏二人已经入座。迎春调整了下表情,一脸感激地迎上去,深深一福:“壮士!多谢相救,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冯紫英差点一口酒喷出来,能不能不叫壮士,这姑娘是真不知道含蓄二字怎么写啊!偏她演的真情实感,自己还不好意思揭穿,也是奇了。 演完一轮,两方入座,迎春终于可以闭麦。坐在旁边单设的矮几上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说话。 没错,万恶的旧社会,迎春不能和贾琏他们一桌吃饭,哪怕来陪席,都要单设一桌用炕屏挡起来。 不过也好,不用管理表情,方便偷听。 冯紫英果然和贾琏说起今日的闹剧来,那运工和水手还真是因为工费闹起来的。水手受雇来接活,一年所得不过五六两银子,勉强够一人吃用。 可这些水手大多都拖家带口的,衙门只将工费一总儿给了领运工,由领运工每日按人头分派。 这里头就有些故事,领运工那里盘剥一成,剩余的也不每日结清,而是拖拖拉拉必得个三五日才罢,听说是拿去放印字钱了。 水手多是流民,有些是因为近来北地和南粤不太平,过不走,往内地迁的;还有些本来有田有地,或因天灾人祸,或被豪门土绅强买,被迫成为流民。 这些人毫无根基,来到运河边是为了讨口饭吃,一日结不到工钱,就得一日饿着肚子。 第二日还不敢不去,如果不去,等到结工钱那日,人家不承认你做了活,根本没处说理。 所以好些人哪怕饿着肚子也要去上工,工头为了节省成本,拼命地压榨这些水手的力气,久而久之,竟有气力不济直接倒下被压死的! 那些有军籍的运工虽然日子也不宽裕,但是人家每月有钱有粮,地位也比水手高了不少。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日久天长的不平,自然会有怨气。 人呀,一旦有怨气,必然是要出气的!水手和运工之间积怨已深,往年虽然也闹,可是阵仗还没这么大,这些年物价涨了许多,日子更过不下去。 于是这些水手里就有走了歪道,且屡禁不止的!本地长官不得已多番驱赶,情节严重的依律惩处,没想到越发逼狠了,让他们抱团成势! 这时候想镇压,就难了!因为漕运上也确实需要廉价的搬运工,官府为了平息争斗,只能惩治了几个领运工示众。起先也确实起作用,众人的不平被安抚。 可是水手的境况实际没有改变,干得多,所得少。再加上先时闹事得了甜头,越发三五不时的闹起来! 至于纤夫,哼,只会比水手更惨!既有了水手带头闹事,他们乐得添油加柴,大家不好过! 过往船只若有喊了纤夫的,他们就把人家拉到最险要处停下不走,强行加价!要的不多,不过三四文,但架不住有人不愿意给,所以常起冲突。 今日的事就是两处碰在一起了!所以显得声势浩大。 迎春听到这些,才知道,翻出贾府深深的院墙,原来外头是这样的光景。真正民生多艰……
第19章 林如海 看贾琏和冯紫英还得喝好一会儿,迎春陪不住就先告罪下去了。 酒过三巡后,冯紫英看贾琏眼神都迷蒙起来,才出言试探:“往日看贾兄在兵事上并不上心,今日安排部从却颇有章法,不愧是家学渊源,令人赞服!” “嗐,这算什么排兵布阵,我今日也吓了个了不得,还是我那二妹妹……” “咳咳!二爷,酒有些冷了,吃了打颤儿,我去温温?” 眼见贾琏嘴里带出“二姑娘”的字样,兴儿赶紧出言打断。 这酒桌上荤素不忌的,如何能带出女儿家的名头来,爷们喝醉了,万一不防头说出什么不好听的,等二爷醒了岂不气恼? 贾琏被兴儿一打断,果然忘了前话,嘟囔着又说别的去了。 冯紫英暗自惊讶,听这话头,昨天倒是妹妹做的主不成?没想到贾琏是个草包,他这个妹妹胸中还有些丘壑,自己小瞧她了,年纪不大,本事不小! 文有张良计,武能降贼寇。日后长成了,也够她父兄、夫家喝一壶的…… 第二日一早,冯紫英就回了自己船上,他本是来淮阴公干的,公事未了,不敢耽搁。船道一通开,就持令信先走了。 贾府的船因为不是官船,没法儿优先通行,只能和其余百来艘被堵在运河上的船只一起等待。好在贾府在宿迁还有些故旧,听到风声也派了家人来护航。算是给贾府众人壮了胆。 迎春一干人等足在原地耽误了三四日才出发,当日水手闹事耽搁到了凌晨。听说驻军带兵围了一圈,抓了好几个带头的,才勉强驱散开。 明眼人都知道,这样做是治标不治本,不定哪天就要出大乱子。可当官的都觉得不会着落到自己身上,毕竟三年一任,至多五年就会挪窝,谁也不愿意挑破这个脓包。于是都这么含糊着,以纸覆火。 来往船只因为这件事被堵住的不下百艘,码头上派了专人来疏通,但人人都急着走,尤其那些运货的商人。交货是有定期,逾期一日损失少则百钱,多到难以计数。 于是纷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四处疏通关节,让相关的人又饱餐了一顿。就连贾府这样还算有些关系的,都使了钱才走脱,真是贪得无厌! 迎春甚至暗暗怀疑,这争端说不准就是故意被挑起来的,总有胆大的蠢人敢干这些火中取栗的事。 经此一遭,后面的路都好走起来,不过八九天的时间,贾府的大船终于要靠岸了! 迎春从船达到茱萸湾起就开始兴奋,这是扬州十三道湾的头道湾,到了这里,总算是到了扬州了。 这一路走的辛苦,都不用贾琏请托,迎春自己就主动帮着清点人物,安插分派,期待早点上岸。 黛玉近乡情怯,痴痴望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迎春此刻可忙不上安慰她,何况黛玉此时也不用她安慰。 终于,贾府的船只在两天后到达了扬州盐厅码头,船刚一靠岸,就有三四位男女仆从迎了上来,身后还带了十好几口人,林家算着时间,早在□□日前就派人来码头等候了。 按行程来说是早该到了的,只是一直看不见来人,只能日日在岸上干等,如今见终于来了,都高兴得了不得。各处见礼问安,自不必细说。 迎春戴好幕篱,和黛玉前后脚下了船,林府众人见到黛玉都纷纷行了大礼。黛玉连忙叫起,还亲自扶起了最前面的一个老伯。 和贾府的丫鬟仆妇们不同,林家的人对待主子显得更庄重些。哪怕迎春看见有几个积年的老仆看见黛玉都悄悄红了眼眶,但都很克制,显得周到又守礼。 不愧是教养出探花的前列侯之家,底蕴可见一般。司棋往常在家里也是很拿得出手的。跟着出过几次门,见过大场面,从未露怯。在这样的阵仗下都拘束了许多。 反倒是雪雁有些显眼,自从落了地,就又哭又笑的。拉住这个叫姨,那个喊伯。迎春瞥见一个中年妇人悄悄瞪了她好几眼。 一番忙乱后,贾琏骑马,迎春黛玉乘轿,浩浩荡荡地往林府去了。 迎春在轿子中心痒难耐,这可是扬州啊!扬州!多少文人墨客在此挥毫泼墨过的扬州,是烟柳画桥的扬州! 可偏偏进入茱萸湾后贾琏就不许迎春再到甲板上去,此刻轿子约莫是走到了繁华的街区,听着外面颇具特色的江淮官话,迎春忍不住悄悄掀起轿帘往外看。 帘子一掀起来,就对上了一张笑意满满的脸。比迎春大一些,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的气质有点像之前伺候迎春的如意。 冷不丁看见这么一张脸,差点吓了迎春一跳。那丫鬟很会看眼色,看迎春打量她,连忙搭话道:“姑娘好!奴婢白鹭,姑娘一路辛苦了!奴婢伺候您!” 嗯,真周到,这可比贾府把人都接到家后再临时派丫鬟郑重得多!这丫头说话尾调都轻飘飘的,有种难以言喻的温软俏皮。官话说得不错,虽然带一点口音,也难得了。 五官不甚出彩,皮肤却是江南女子特有的细腻白皙,脸庞小巧,眉毛眼睛都弯弯的,笑起来像一弯月亮,很讨喜。 迎春也笑着答言:“辛苦姐姐了”然后知趣地放下轿帘。 随着轿子拐了几拐,周围的人声越来越稀疏,直至听不见,又走了一段,才终于到了。迎春听着声儿,判断贾琏应该是被引去了前厅。 迎春和黛玉的轿子又走了一段,才停下来。外面的白鹭上前给迎春打帘子,司棋伸手扶迎春下轿。 迎春刚往前迈了一步就是一个趔翘!还好司棋扶得稳,不然可要丢大脸了!怎么回事,怎么那么晕,在轿子上还不觉得,落地后觉得全世界都在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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