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吞吞吐吐地将心中的话倒了个干净。王才两人再没想到,自己原以为掩饰得很好,竟被个半大小子看出了意图。顿时羞惭不已,忙连声谢秦钟提醒。 白鹭脑子活泛,眼珠子一转,对秦钟说:“菩萨哥儿,你既然能出言提醒,相必是有这里头的门道的! 实不相瞒,家中实有人着了这道,我们心焦得了不得,哥儿如能给我们指条明路,我们夫妻感激不尽!” 说毕拉着张才就要给秦钟跪下,秦钟吓得不轻,哪里敢应,连忙把两人扶起来。红着脸说: “我哪里又懂什么门道呢,只是自古蛇鼠有路,你们要找这东西的来处,怎么眼睛只望那大太阳底下走? 我前些年淘气,不怕你们笑话,也好与那些优伶作耍。前年途经此地时,偶然帮了一个小孩子,他如今也算是个角儿了。 难得他有情有义,还记得我!前儿听说我来了,特特来瞧我。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引他来打听打听,只是他脾气孤拐,人不坏的,你们别见怪。 他们走家串户的,交游甚广,也许就打听到了,也未可知!” 白鹭夫妻听他这么说,才如醍醐灌顶,这些个阴毒的东西,确实不可能从正路子得到!这些日子全是白用功了。 如今想往地下走,只是不得门路,既秦钟肯帮忙,还有什么不依的。 于是两人按着秦钟的指点,不惜大价钱,给那戏子柳寒霜置办了一套头面,正经在望宾楼办了一套席面请他! 那柳寒霜人如其名,看人时斜睨着眼睛,目如寒星,十分傲慢。一大桌丰盛的席面没动几筷子,只吊着嗓子说: “这样的事,若不是恩公请我,我再不会管!如今也不与你们啰嗦,这头面我收下,自然会留意打听,你们只细细告诉我是个甚么东西,回去等信。 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东西我是收下了,消息却不保证能打听得着!信不信,只在你们。钱花了,没有响动的事也是有的,你们若不依,只把东西拿走,若是之后变卦反悔。哼! 我柳寒霜虽说只是个戏子,在这地界儿,只怕你们也不好脱身!” 王才立刻回说:不敢。并又讲了许多好话,才将柳寒霜送走了。 为了这脏东西,千金万金的银子都花出去了,如今哪里会吝惜一套头面!只盼事情能真有所进展! 白鹭夫妇两个焦急地等了八九日,都不见柳寒霜那边来人,料着是没戏了。没想就在这日午后,秦钟那边传话说:有消息了! 王才大喜过望,袖了一口袋钱连忙找人去!秦钟和柳寒霜都在一处茶馆里等他。 柳寒霜一看见张才那喜形于色的样子就十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开口嘲讽: “诶哟哟,这是生怕别儿个不知道自己是冤大头呢!可收着点吧,袖袋里头的东西都要窜出来了!上赶着给人宰呢!” 王才被他抢白了几句,也不恼,实在是看见曙光,情难自禁。憨憨地笑着,给他赔笑脸,说好话。奉承了好一会,柳寒霜才说: “你且收着点儿,待会儿人来了,也别说是求解药,那憨货好拿捏你!你只说是要害人,表情阴狠点儿,下剩的我来替你分说!” 那王才正愁不会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呢,柳寒霜既肯承应,他有什么是不依的!忙道谢不说。 偏那柳寒霜又左右看了看他的相貌,啧声道:“这也不太像!”于是拿出随身带的小木箱,不过在张才脸上随意勾画了两笔,王才就变了一番样子。 人还是那个人,只不过原先清正的目光,因为眼型的变化,看起来有些衣冠禽兽的意味了。这手段,连秦钟都看呆了!
第32章 柳寒霜(二) 衣冠禽兽的王才手足无措地等来了潘二,那潘二一进门,就让人觉得他不是好人,吊捎着眼睛,耷拉着肩膀。 进门后先习惯性地左右环顾,好像是确定着什么。像极了一只出洞觅食的老鼠,等他确认安全了,才堆着笑朝柳寒霜三人走来。 “潘老二,你这是又干了什么下流没王法的事儿!被人端了窝子了?瞧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儿!”柳寒霜一开口就是起死人的语气,王才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生怕他把这救命稻草气走! 这看起来就很不正派的潘二,却一点儿没在意柳寒霜的讥讽,开口还是笑呵呵的: “多承柳爷照看,小的这一向还好!这不今儿个早起喜鹊喳喳叫,原来是柳爷带人关照我生意。喜得我了不得,这不就赶着来了?” “少到油嘴滑舌的,我只问你,我寻的那件东西,你可真有吗?” “嗐,瞧您说的,若是没有,我还敢诳您?只是咱们这一行,您是知道的,没见着正主,就不做这买卖!” “如今人在这,你也见了,东西带来了没?” “柳爷爽快!我也不与您打磨旋儿,整三百两银子,一分儿不少。若是您点头,明儿个咱们一手钱一手货!” 王才听他如此说,知道是终于摸着边儿了,喜得立时就要答应,偏被柳寒霜重重一脚跺在小脚趾上,不敢痛呼,只强忍着,面色看起来就不好。 柳寒霜哼了一声说道:“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谁还不知道谁,你也别在我跟前儿弄鬼儿!要不是看你小子是个爽快人,我也不找你! 如今是我这恩公正经把我当个人看待,这件事托到了我跟前儿,你若肯给我这个面子,咱们往后还好说话!” 潘二听他这个话头,就知道这笔买卖他不吃回扣,既然这么着,那一切好商量。都说彪子无情,戏子无义,难为这柳寒霜还愿意做个有情有义的人。 “柳爷都这么说了,我潘二还能不给这面子?二百六十两,若少了,这生意也做不得,您另寻人去吧! 这好东西给人喝了,真个神鬼不知。连那阎罗藤的末儿我也不另收你的,两样分开下,再请十个大夫来也看不出端倪!” “哼,这就不用你说了,我要不知道,我也不来寻它!就二百六十两,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 “嘿!柳爷,您这……这就不是一个价儿啊!” 王才和秦钟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机锋。只看两人你来我去,也不敢插嘴添乱。 却听这柳寒霜又说:“我还不知道你们!干这事的人保不齐自己就着了道,再来找你们要解药,就不是这个价了!我说的对不对!你要真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玩儿这一手,利索点一并给了!” 潘二还要推脱,柳寒霜又道:“三百两!若行,我们这就下定,要是还不成,就不啰嗦了!” 王才听到现在才回过味来,这是讨解药呢!原来凡是下毒的人,即便再小心,也有不少自食其果的。 或是误食,或是事情败露被抓,被强行喂毒倒逼着问解法的!那时候再来讨药,可就是天价!还不得不买,任人家随口加价罢。 所以不少行家里手,买毒药时就一定会捎带要解药,这是给自己留的退路。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以命抵命地去害别人。 这时候讨要解药是最便宜的,药贩子不会为难。就像添了个搭头,所以柳寒霜才有的这一出。 但若是你自己没想起来,那也绝对不会又商家好心提点你,只等着你再来找他赚笔大的呢! 果然,那潘二貌似为难地爽快答应了!两方约定明天银货两讫,王才给了二十两银子的定钱! 哪里想到,林如海的命,居然是区区三百两买走的!王才心里又悲又喜。只等明天拿了药就即刻返回京都去! 潘二走了之后,柳寒霜不停口地骂王才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慌脚鸡,有多少闲钱大可花去积善堂做好事,没得白填这些窟窿眼儿的! 王才不管他说什么,此刻都是一副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的傻样!还求柳寒霜送佛送到西,明日再劳累一回。 这潘二自己做多了缺德事,也怕遭报应,所以做生意只在熟人之间做,明日交货是只许柳寒霜一个人去的。 王才利索地把银票给了柳寒霜。正三百两,外加五十两的谢钱。柳寒霜拿到钱怔了一怔,问王才:“你就不怕我们设局,诳了你的钱跑了,你如何和主家交代?” 王才笑眯眯地说:“我虽不如公子伶俐,可是看人从没有错过,公子是个有情义的好人,诚心诚意地帮我们,我再有那些心思,岂不是不敬!” 这一句话打动了柳寒霜,他抿了抿嘴,说:“好,你既信我,明日去码头等吧,料想你们救人心切,也不愿再耽搁!” 这件事了结,王才又急着回去置办酒席,单请秦钟,谢他出手相助。秦钟还是那腼腆的样子,对于王才送上的谢礼,坚持不受。只请王才帮忙给宝玉带封信。 原来自他走后,宝玉每常牵肠挂肚,去他家里找了几回都没遇着秦钟。秦父写信和秦钟说了,秦钟感念他真心,忙写了几封信带给他。 可是写出去的信,居然无一有回声,秦钟以为宝玉恼了他,不想再联系。没想到秦父来信说宝玉还是每常打发人去他家里问信。 “应该是我先时胡闹,惹恼了那边的太太,我写去的信,可能没法儿到他手上了。我原也该识趣些,不惹太太厌烦,可是宝玉还记挂着我,我想让他安心!” 迎春听了这话也有些无语,王夫人对宝玉这掌控力!这么大的人了,保护的密不透风。她觉得不好的,无论是人是事,都到不了宝玉跟前。不谙世事宛如个幼儿! 这要是个后妈,估计就得有人怀疑她在捧杀。如今承了秦钟的情,这信是无论如何也要送到宝玉手上的。遂伸手接过来藏袖子里了。 王才夫妇第二日果然找好船在码头等着柳寒霜,可是及至入了夜,都不见柳寒霜的人影。 王才心里咯噔一下。昨日的那番话,其实就是为了安柳寒霜的心。古人说用人不疑,王才虽然是奴才,但受林如海的熏陶,也懂得这个道理。 三百两对于林家来说不值一提,每年给贾府的节礼都不止这个价,可是那药对于黛玉来说是能救命的! 若是斤斤计较惹恼了喜怒不定的柳寒霜,又去哪里再寻来这一份救命的契机。 反之,即便信错了人,三百两又值多少呢! 不过话虽如此说,如今真等不到柳寒霜时,王才还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眼见大街上人越来越少,王才决定亲自去戏班子看看柳寒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刚和白鹭交代好,就见远处掩着月色,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赶来了。 定睛一看,可不是柳寒霜嘛,只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竟然如此狼狈。 还不带细问,就听远处人声喧哗沸腾,好似有人在抓什么逃奴,王才看了柳寒霜一眼,只见他满身是伤,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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