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探春的别扭,迎春只能暗暗地叹口气。老太太看中自己,是觉得自己孝顺厚道,花力气培养了,日后嫁出去,也会是家里的助力! 抛开感情多少不谈,自己又是年纪正当时的女儿,也就这两年娇养着,往后撒出去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探春好强,总想事事争先,可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计较。一两年间自己出了门子,她和自己也是一样! 只是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非得自己走出来不可。否则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顶用,尤其,是探春这样的聪明人! 正房中,王夫人坐在罗汉床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迎春: “快来瞧瞧,好新鲜的花样,正和你们年轻女孩儿穿。这一家的女孩里,你最像你大姐姐,又公道又和气。 可怜我只这一个女孩儿,如今等闲难见了,独留下宝玉这一个孽障,还不省心。今日是又淘气了?” 迎春差点失笑出声,还以为她能多卖一会儿官司呢! 对待这种自以为聪明的蠢人,直来直去,才能达到效果。 “哪里是宝玉淘气,他还是小孩子脾气呢!是他屋子里的丫头,少了些见识,只一味讨他的好,倒委屈了云丫头……” 这话一出,果见王氏来了精神。从古至今,凡宝男妈,都坚信自己的孩子是不会有错的,若有问题,必定是别人带坏了他,无一例外……
第42章 袭人 迎春把宝玉房中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王夫人,不需要添油加醋,就气的王氏七窍生烟。 宝玉生来就爱在女孩儿堆里混,贾政最恨他这一点。当初满月抓阄时,不知哪个存了坏心,在一众好彩头的物件里混进了脂粉钗环。 偏宝玉就抓中了那个,惹得贾政生了好大的气,直骂他以后必定是酒色之徒,自此不大喜欢他。王夫人因为这个发落了不少人,外间沸沸扬扬,当个笑话传的谁人不知? 直到如今,这桃色的名声都没从他身上撕撸下来。哪里还经得住别人再给他添虚名。 “是我大意了,这一年间忙着娘娘的事,不大理论他房里。谁想竟出了个这么有主意的人物!爷们都叫她带累坏了…… “好孩子,多亏你替他遮掩,这事要是老爷知道了,又有一场气生。” “婶娘言重了,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宝玉心地纯良,对姐妹们向来是最好的。他的事烦谁去做,谁好意思不做呢? 只是咱们一日大似一日,这些小事传到有心人耳朵里,难免又是一场风波,终究两相无益。 袭人这丫头,平素看着样样都好,是一心一意为宝玉打算的。宝玉房中诸事,还得是她最为得力妥帖! 便是见识浅些,日后告诉她不许自作主张就是了。唉,也难为她,毕竟是外头买来的。不比咱们家生的丫头见过世面。” “可是呢,终究还是家生的更强些。当初原是瞧上她粗粗笨笨,比那些伶俐的让人省心,谁成想……可见一体两面! 但说要找个人来换她,一时还找不到……” “我倒劝婶娘可以不必换,丫头下人们,只忠心这一件最要紧,其余的,总能慢慢教。 况且老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连外头那些男人们,也要一二个帮手助力。 宝玉房中那些个,原就是老太太太太精挑细选上来的。往日在主子跟前无脸,所以不能上进,约摸是仗着有袭人个挡在前头,可以不必用她们。 既是如今要用她们了,太太只要略一示意,还怕她们不往上走? 再则,宝玉心实,若因这事撵了袭人,他自是体谅太太的好心,只怕存在心里不好!” “你这主意可行……可恨我这孽障,轻不得,重不得。多早晚才能让我省心呢?” “宝玉孝顺体贴,聪明伶俐之处,旁人十个不及他一个。这一二年就有大长进了,婶娘就等着享福吧!” 从王氏那儿出来,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司棋在前面打着灯笼,她们的住所就在王氏后边,离的不远,主仆两人慢悠悠地走着。 王氏倒也不亏待她,走这一遭,给了两大包袱好衣料。比邢氏要大气了不少,可见,钱财就是人的体面,不管男女都一样。 “姑娘是看好那袭人?今日为她说了这么多好话?” “好话?……呵,我要是真看好她,何苦走这么一遭呢?她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劝你日后与她相交时,凡事多留个心眼。” “那姑娘为何还要劝二太太留下她?” “依你看,我若劝婶娘撵了她,婶娘有几分可能听我的? 便是听了,宝玉房里忽得少了个大丫头,若有一二照顾不周之处,以婶娘的脾气,她会不会迁怒? 说到底,宝玉房中如何,又与我何干呢?我实在犯不着替他多管闲事。 可厌袭人动辄牵三挂四,她若是从今安分守己,我乐得不管她。若是……哼,今日种下的这一根刺,就是她头顶悬的利剑!” “姑娘嘴里说的狠,我却知道,您是不忍她就被赶出去…… 这袭人也怪,做什么总是拉扯林姑娘呢?便是她存着那上进的心思,林姑娘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况且老太太还没发话呢?” “你也昏了,胡说的什么?要是口里再这么胡言乱语,你就留在屋子里吧,不用跟着我出门了。” 司棋也自悔造次,忙诺诺地应了…… 留着袭人,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好处。什么木石前盟,甘露之惠的因果,迎春至今都没有探到苗头,不知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还泪”就像是红楼世界的底层逻辑,迎春没有打破这层逻辑的信心,更不愿违背黛玉的选择。 最好的结果,是黛玉自己认识到宝玉不堪为良配,这里边,说不准袭人就能起到作用。 再者,若黛玉当真打定了主意非宝玉不可,那留着袭人,就像养了一条“清道夫”,弹压住宝玉房里的莺莺燕燕,修剪掉宝玉黛玉两人感情路上可能横生的枝丫。 啧,想想都觉没意思得很,天涯何处无芳草,希望黛玉别挂在这棵歪脖子树上。 这件事的后续,是王夫人把宝玉最嫌弃的李妈妈喊了进来,对她说:“你如今虽告老出去了,也该时不时地回来看看。 宝玉是你奶大的,你待他的心总比别人真些,他屋里的丫鬟若有不到之处,你只管说她们。 都是你手里调教出来的人,到得几时,她们都该敬着你。你多费些心,我也能多受用两日,方不负这些年的主仆情分。” 这李嬷嬷正为宝玉院里的丫鬟不把她当回事而恼恨,如今巴不得太太发这一句话。当天就到了宝玉的屋子,专拿袭人做筏子,耍了好大的威风。 接着,王氏让自己的陪房周瑞家的进来,令她去把宝玉房里的丫头申斥了一回,说她们当差不用心,针头线脑的统共一个袭人出力。 别的丫头听到这话还可,独晴雯忍不了!周瑞家的走后,她猛地一掀帘子,直接问到袭人脸上: “什么叫针头线脑统共只有你使力?屋里那堆不下的大箱子里放的是什么?我倒要拿给太太瞧瞧去! 你管着宝玉的穿戴,为何我们做的东西,眼面前一点儿见不着,白放在那箱子里吃灰?从前太太不理论,我也懒得和你计较,如今既然说开了,咱们就掰扯掰扯,这是个什么意思?” 袭人最好立个贤良的模样,晴雯碧痕她们做的东西,也不是不给宝玉上身,只是她心里想由此讨好姑娘们,所以要给众位姑娘留一份。 自己的一片痴心,也要留一份。所以屋里丫头们的手艺,很少能有穿戴出去的机会。 其他丫头平时不敢和袭人争执,但有那想在主子跟前露脸的,心中不是没有怨气。如今看着晴雯和她吵,都乐得看热闹,愿意上前劝解的一个也无。 眼看屋子里闹成一团,宝玉连忙出来劝和:“罢!罢!又说这个作甚?往日是我爱袭人花样鲜亮,所以单挑她做的戴。 如今劳动太太问,是我的不是!往后你们做的,我都戴在身上可好?快别再吵闹了,大家和和气气的,太太才喜欢呢!” 宝玉这番话,把晴雯气了个倒仰!将着嘴就想回一句“谁稀罕!”却看着袭人躲在宝玉身后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宝玉张开双臂,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一般,护住哀哀哭泣的袭人。 明明受了委屈的是自己这干人,为何倒像是自己咄咄逼人一样? 重新环顾这屋子,在丫鬟们愤愤不平的脸上,晴雯好似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也是这般丑陋。想起往日待宝玉的心,一下子尽皆灰了…… “二爷说好,就好吧……”说完转身就走。 宝玉见她脸色不对,忙向前要去追,却被袭人一把抱住了手臂: “宝玉!都是我素日只顾讨你喜欢,慢待她们了。如今她正在气头上,你且缓缓,过后咱们一起去赔不是!”三言两语,又绊得宝玉脱不开身。 其他人看见袭人这么缠人的模样都大吃一惊,平日里最持重的一个人,原来私底下是这样的勾当。 宝玉或许看不出她的拿腔作势,表里不一。同为女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袭人往日苦心树立起的形象轰然倒塌。 袭人自知这一遭下错了棋,太太、云姑娘,小丫头们,三处不讨好。不过事已至此,只能调整心态,没有了贤良的马甲,就死死扒住宝玉。 只要宝玉站在自己这一边,自己仍然是这房里赢面最大的一个! 晴雯伤了心,最近也不太往上面去了,倒是沉默做针线的时候多。 但宝玉院中总有些不甘落后的上进人,以前被袭人压着,不得展才。趁此机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打叠起精神只为讨好他。 被小厮们解去的配饰,终究全寻了回来。丫鬟递到湘云手中后,她仔细看了看那小荷包,突然发狠拿起剪刀,把个好好的物件一剪两半,丢到了火盆里,被火蛇一舔,烧了个精光。 宝玉急得跌脚,又不敢去火盆里抢出来,只说:“何必拿它出气,好好个东西,唉……” 湘云也不答言,宝玉耷拉这脑袋,垂头丧气地去了…… “姑娘,二爷这阵子不太自在呢~” “随他去,只当长长记性吧!自此之后,他就明白,姐姐妹妹的东西,便是一丁半点,也不能随意往外传的!” 后来起了诗社,宝玉还将姐妹们写的诗传抄在扇子上,送给外边那些拍他马屁的人赏玩,这事若让有心人追究起来,就是一个祸患! 这件事动静不大,余波不小,一两个月后,宝玉房中才安稳下来。还是袭人手段了得,借着宝玉的情分,暂时压住了房中一干人。只是众人待她,终究不复以前了…… 七月间,大观园东西大致齐备,贾政邀了贾母和女眷们进园斟酌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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