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华家的听得迎春前面说的,还只当她小孩子心性,忙中添乱!待要驳她几句,谁曾想后面竟说出这样的主意来,又说这是外头官老爷的主意,越发不能说她胡来了。 钱华家的看着迎春从始至终温温柔柔,不动如山的样子,嘴唇动了几动,知道今日恐怕不能善了,忙答应着退出来向各处报信去。 迎春自顾自地喝着茶,也不理论她。她是来这查物件的,贪官污吏的管不着,一时也管不下! “二姑娘怎么好好的查起库房来了,这也干不着她的事啊!何况她只说要查那几件,甜白番莲纹碗并不在里头,着什么急?”旺儿他娘老大的不愿意,吃到嘴里的东西还要吐出来,让她十分不甘心! “你猪油蒙了心不成,说的什么糊涂话!这家里出了二爷二奶奶,谁还配正经管着家里的事!你别忘了,二姑娘可是老爷的种儿!你可别只管捧着那边,如今眼见着是二房得势就忘了自己的跟脚。 她是年轻姑娘,若果真任性要查,二奶奶还能驳回?少不得听她的,我看她主意不小,一时被她查出来,丢了二奶奶的脸。你这老皮是要也不要?也就是咱们素日好,我才多说得这一句,听不听的,在你吧!” “诶!你别走啊——我听还不成吗?我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你的意思我明白,还要烦你帮我把这物件运回去!多承你的情了啊,日后我好好谢你!” “罢!不敢当你的谢,只盼着大家安生些,落得平安是你我的造化!” “呸——什么造化,没刚性的软脚虾!”钱华家的刚走,旺儿他娘就朝地下啐了一口! 这边,迎春果然不急着看东西,吃过午饭后,就往黛玉的屋子来了。钱华家的把东西抱来时,她正在黛玉屋子里说笑。 “二姑娘,您要看的东西都在这了,请您过目!” “李姐姐客气了,果然是好物件。辛苦李姐姐,坐下吃杯茶吧!”钱华家的见迎春只随意瞟了瞟抱来的那堆摆件,就客气地给她让座,猜是还有话要讲,就依言坐下了。 果然,迎春不缓不慢地开口道:“我看册子上损毁了的摆件有好些。这损耗率,东西倒不像是摆着看的,像是摔着玩的。 当然,我也知道人多手杂,摔摔打打的在所难免,只怕还有些是一时找不见,丫头婆子们怕描赔,只好说找不着了。 李姐姐你回去再宽她们几日,角落中多问问找找,若有了,岂不好?若果真没有,再将单子理上来。早年二嫂子就定下规矩,命每人专管一样,丢了坏了依样描赔。 可是一来,若是宾客摔坏了东西,咱们家的奴才脸上带出一二来,大大地丢相。二来,历来丢了东西的,难免主子、管事的面前讨情,咱们大户人家,没有为着死物勒逼奴才的道理,所以罚约多是空谈。如今且不必这么做。 你去回你二奶奶,说我的主意,奴才失手也是常事,倒不必狠罚。只将她们细细记起来就是,每月盘点,逐年累积。若有那再三再四遗失物件的,必定是不擅长这个差事,调走就行了!” 钱华家的听迎春说得头头是道,这哪里是不管事的小姐?对着家事中的猫腻、说道,只怕和二奶奶也差不离。真真是水晶心肝伶俐人!大老爷竟还能生出这样的闺女。钱华家的不敢再弄鬼,答应着就下去了。 “你又促狭!如今还嫌钱不够使的?倒管她们的故事,仔细人抱怨——”黛玉看完迎春这一番唱念做打,笑着打趣她。 “我还怕她们抱怨?终究我也不长管她们,随她们说去!连日事多,你看凤姐姐那个脸色,我能帮一把手就帮一把手吧!” “唉,你呀——” 晚间,凤姐和贾琏吃饭的空儿,钱华家的进来回话。依着迎春说的,一五一十倒了个干净。凤姐儿回说“极好,以后就改了这例!” 等钱华家的出去,贾琏立马抚掌笑道:“哈哈,我就说二妹妹不错,你还不信!咱们家这些管事的婆子们,哪个是好缠的,又都几辈子的老脸,轻不得重不得!不是过于的事,咱们就算明知道也不好说,如今二妹妹可破了这例了! 如今她们怨不到你身上,你正好趁空歇歇,越发随她去处置,可不要多心啊!” “你也太把人看扁了,我难道是那不通情理的?你这妹妹倒确是个厚道人,也算难得了——” 贾琏的关心,让凤姐很受用,连带着对迎春也有了好感。 第二日,钱华家的果然来回话说:“多谢姑娘宽限,东西找着了好些,找不着的也都记下了,听说不用描赔,她们都替姑娘念佛呢!” 迎春不理她的奉承,客气了几句就让她下去了。从这之后,凤姐儿又交了几件事到她手中,迎春忖度着办了。若有自己察觉到的疏漏,能拿主意的,都着人去讨凤姐的意思。 凤姐有的采纳了,有的没采纳,她也不理论。好像把话说出来,自己的事就完了一样。 一月过后,看着凤姐好些,迎春就找了个借口把身上的事都推了,重新做回无所事事的大小姐。只是有了这一遭,贾府的下人们对她都客气了不少。一时找人要东西传话之类的,并无人敢塞责,日子舒心了很多。 迎春房里的嬷嬷丫头们,出去外面也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屋子里一派生气勃勃。 这日,黛玉大好了,迎春下午不必出门,就留在屋子里给便宜老爹裁外裳。没动两剪刀,绣橘就急急地跑过来说:“姑娘出去逛逛吧!那赵姨奶奶又来了,必定是环哥儿那事没说足兴。 姑娘碰上了又是个难脱身,今日听说东府那边好热闹的戏文,姑娘索性去玩到吃过晚饭再回来。我就不信这姨奶奶还能追到东府去。” 迎春很想说她有法子打发赵姨娘,并不怕她歪缠,之前听她念叨只是因为确实可怜她。 可是看着绣橘期待的神色,又明知她是想哄自己出去走走,为了不拂她的好意,只好装作不堪其扰的样子出来了。 元春省亲时,王夫人以贾环久病未愈,见了娘娘恐怕不敬为由,硬是压着贾环和赵姨娘无缘省亲盛事。 赵姨娘虽然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也知道省亲这件事的意义,贾环如果不能参加,就好像明着告诉贾府众人,他上不得台面,不被娘娘承认! 赵姨娘当即就跑去求了贾政,贾政其实对赵姨娘很不错。他虽然一脸板正,但是床笫之事,没有男人愿意旁边躺着个像王氏那样的佛爷,所以私底下,贾政对赵姨娘和贾环的容忍度很高。 贾环这个庶子,因为没有得到父亲过多的期待,父子关系反倒比贾宝玉好些。至少不会被时时喝骂。偏偏省亲这事,贾政一口回绝了赵姨娘。 赵姨娘隐隐觉得,自从元春封妃后,什么事情彻底改变了。贾政的反应给了她佐证。 所以她即便口里说不出来,心里却又慌又急,只好抬着嘴宛如祥林嫂一般,满家里分辨说:“太太好心,不让环哥去见娘娘是因为心疼他病着。” 这众所周知的谎言,别人刚开始还只当是笑话听,后来渐渐地十分不耐烦。也就是迎春正月里偏碰上贾环在宝钗房里被莺儿排揎,又被凤姐唾骂,瞧他可怜,把他带到了自己屋子玩了一下午。 赵姨娘就以为碰上了知音,三五不时地总要来迎春房里念几遍。 迎春确实同情她,王夫人这是阳谋,随着元春封妃,她这个正室夫人在贾府的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她不让贾环出席自己女儿的大场面,就是明摆着告诉全府:他不配! 所以正月里,宝钗的丫鬟莺儿可以当面羞辱贾环,说他不如宝玉。凤姐也会唾骂他毫不留情面。私底下,这样的事恐怕还不只一件。 贾环确实不招人喜欢,可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二房的正经主子,如没有王夫人那么明显的厌恶,莺儿一个客居姑娘的丫头,怎么敢说出那样的话。 迎春看的明白,这个社会,嫡庶之别,犹如一条鸿沟。 物伤其类,贾环的笑话,她就有些看不下去。于是赵姨娘找她抱怨时,她也没像别人那样快速躲开。 赵姨娘因此越发爱来她的屋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为了避开她,迎春来到宁府里看戏,戏文确实热闹,闹得人头疼。迎春就带着司棋往僻静的地方走走,没想到这一走,刚好看见宝玉舔破人家的窗户纸往里瞧—— 迎春:要不我现在掉头回去?
第45章 倒霉 迎春因嫌吵,特地带着司棋找了个山石子背风处坐着说话。这块地势高,倒能看见几处院落,大雪覆着青枝枯木,别有一番意趣。 不留神间,一个穿红的人走入视线范围内,主仆两人看的明白,正是同来吃酒的宝玉。两处隔得不算近,迎春也懒怠喊他,只闲闲地靠着看他要做甚。 只见宝玉好似听到了什么,走近窗格子,舔破窗纸往里瞧去—— 迎春无语住了,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公子,作出这猥琐的偷窥行为,真是分外辣眼睛!而且迎春约莫猜到了这是哪一出,没成想让自己碰上了,于是起身就示意司棋离开这儿。 司棋不明白迎春为什么急着走,还打趣道:“二爷这是干什么呢?姑娘,咱们出声吓他一跳!” 话音刚落,就被“哐”地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却见宝玉不知看到了什么,飞起一脚破门而入,随即房内隐隐传来有人磕头求饶的声音。 “这是怎么——”司棋的话音未落,就见一个衣裳不整的小丫鬟从里面边抹眼泪边冲出来,宝玉紧跟在后面,站在门槛上高声道:“你别怕,我是不告诉人的” 后边茗烟同样衣裳不整地赶出来拽住宝玉的胳膊,压低声音道:“祖宗,这是分明告诉人了!”又哄着宝玉进房内去了。 看得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山坡上的司棋直接石化在原地,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姑、姑、姑——姑娘——,这这这这——” 这宁府,真不怪柳湘莲吐槽说只有门口的石狮子干净,主子荒淫无度,奴才上行下效,把个好好的国公府,做弄成什么样子了!连西府里茗烟这样的人都敢来偷一回腥,还让自己撞见了,真是晦气,辣眼睛! 迎春本来也被恶心的不行,却被司棋又急又气,又羞又臊的样子逗开了怀。这么一个腼腆的女孩子,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在后来与表哥私相授受,偷情被抓? “干干干——干嘛?那那那——你要那什么?走吧,可见圣人说得不错,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宝玉是这样,咱们也是这样。都因好奇所致,故有这一劫,走吧!就当没看到吧,谨记非礼勿言!” 司棋一边搀着迎春往回走,一边骂道:“该死的畜生,做下这样下流没王法的事!倒让咱们脏了眼睛,姑娘没吓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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