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迎春就瞥见前面一团黑影袭来,一时避闪不开,直接被撞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迎春分明听见自己的脚踝“咔”地一声,一阵剧痛袭来,更糟糕的是,后背重重撞在山石子上,一时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剧痛让迎春瞬间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听司棋一声惨叫,猛扑到她身边,只敢用手轻轻环住她,口里哭喊:“姑娘!姑娘!你别吓我!你还好吗?” 迎春缓了几缓,才费力开口道:“喊,喊人!”司棋听她还能说话,总算神魂归位。猛地站起身,重重一巴掌扇在不远处呆若木鸡的小丫头脸上:“作死的小娼妇,忙着去投胎呢!还不赶紧去喊人,若迟一步,把你骨头敲碎了喂狗!” 这实是一场无妄之灾,撞人的就是方才与茗烟在房内苟且的丫头,她因受了惊,跑的飞快,又怕遇着人所以转往迎春主仆二人歇脚的僻静小道上来。 这地方看着与小院距离不远,说话可闻,其实要绕上来得费些功夫,迎春主仆二人耽误了一会儿,谁成想拐出假山就刚好撞上了,她跑的飞快,巨大的冲力直接把迎春撞下了假山,司棋压根就没拉住! 那丫头两番受惊,找着主事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主事的看她神色不对,不敢轻忽,随她来一看,迎春已在雪地上冻得面色发白了。司棋不敢挪动她,哭的声嘶力竭。 主事的一边喊人去报给贾珍尤氏,一边着人去叫来两个健壮仆妇,抱起迎春就往正房赶。 尤氏一看迎春脸色发白的样子就知大事不好,忙不得收拾那个撞人的小丫头,只把她捆了大雪地里跪着去,一面忙忙地喊贾蓉出去找大夫! 贾珍也看迎春不大好,即刻令人拿了名帖去冯府,对尤氏说:“可是碰巧,前些年与媳妇看过病的张友士今岁又来京城了,那是个真有本事的,如今还住在冯紫英家里,此刻拿帖子去请他,必要他来看一看才好。” 尤氏如今正不知怎么和贾母交代呢!听见贾珍这么说还有什么不依的,一面命人去报给贾母邢氏,一面安慰迎春,怕她哭。 迎春缓了一会儿,知道这次是真伤了,恐怕要养一阵。留在宁府是大大的不便,于是反倒笑着安慰尤氏: “大嫂子不必担心,我还好。只是估摸着伤到脚了,在这边倒两府不便,如今还是一顶小轿送我回去吧!再则老太太听见了,又不知道伤的怎么样,白挂着心——” 尤氏听这么说如何就肯送她回去,百般的挽留安慰,一定要让她看了大夫才能走。还是王氏过来发了话,说是那边老太太也悬着心,倒是带她家去的好,小孩子家,不好扰的亲戚不安。 尤氏再三地挽留,终是抵不住两人意志坚定。喊了一个嬷嬷把迎春抱上了软轿,自己不敢就撩开手,带着贾蓉新娶的媳妇一道也过这边来了。 冯府中,冯紫英正和张友士说话,忽听得门房小厮来报,说是珍大爷下帖子请张先生过府看个病人! 冯紫英冷笑道:“怎么?他那儿媳不是才过门没多久的吗,又“病”了?”小厮不解冯紫英的意思,只能依言回道:“说是那西府中的二姑娘,失足从高处跌落,想是摔得不轻。” 一个“二姑娘”刚出口,冯紫英“腾”地一下坐起来,厉声问道:“她不是西府的吗?去东府干嘛?又怎么会从高处跌落?!” 这一声骇住了小厮,结结巴巴地回:“这,正月里,约莫是亲戚家吃年茶吧!雪天地滑,一时失足也是有的——公子既问,我把来人叫进来回话?” 冯紫英听他这么说,才知道自己一时想差了,贾珍父子固然无耻,可那丫头也不是个好惹的,况且还是亲戚。于是掩饰着咳了两声道:“不必了——” “那我,去看看?” “师傅医者仁心,想去就去吧,我派人送您!” “哦,哈哈哈哈哈——我有心,你有意,看来这一遭是非走不可了。我倒是要去好好瞧瞧这二姑娘” “我曾经得她帮了一点儿小忙,又是累世故交之谊,师傅别多想!” 张友士并不答他的话,笑得意味深长地走了。 迎春刚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屋内的丫鬟早一齐迎了出来,想是早听到了风声。 待张友士进来府中时,贾母王夫人等人已到了好一会儿了。黛玉哭得眼睛通红,一连声地问:“怎么好好地摔了——”迎春只好分神来安慰她。 尤氏和她儿媳妇两人讪讪地站在旁边赔笑看情况,这亲戚家的姑娘在做客时摔得这么惨,自家无论如何都脱不开干系,如今只盼着她没什么大事。 迎春见状就对当着众人说:“劳太太们费心,是我淘气,看见假山上有个果子红艳艳的映着白雪好看,非要爬山去摘,司棋拦不住我。 没成想那一个小丫头走的急,没瞧见人影,一时不妨才撞上了。大嫂子别为着这么点小事存在心里,倒是我的不是了。” “正是这话,她小孩子家没个轻重,珍儿媳妇儿你们如何时时照管得到。听我的,只别多想。便是那个丫头,也不要过于为难她,正月里头,就当是为二丫头积福吧!”贾母一开口,尤氏那口气才放了下去。 迎春正想那撞人的小丫鬟恐怕要不好,若为着自己搭上了一条性命,以后午夜梦回只怕不安生,索性就自己把这过错揽了,也好全了这亲戚间的情分。 况且这话说出来,就算贾母不接,邢氏王夫人也会接。为了这一摔,倒不值当她们为难亲戚,自己又不是宝玉。 迎春对自己的地位拿捏的很准确,贾府众人能为她做到哪一步,她心知肚明。所以台阶给的很爽快!只是毕竟要受这一遭罪,实在称不上愉快,自己不爽快吧,没个人陪着多孤独! “诶?宝玉呢?这大半日没见他了。雪天路滑,让人忧心,可有人看见他没有?” 听说茗烟挨了板子了,他上次助着宝玉在学堂闹事,就在王夫人面前被记了一笔。这回胆子更大,正月里带着宝玉出府乱逛!要知道,这年月人贩子可是相当猖獗的,像宝玉这么大的年纪,说拐走就拐走了。 任你再权大势大之家,人往那海船上一送,父母亲人一辈子都别想再见!这样的日子,两人一个扈从都没带就出去逛了。王夫人气的半死,宝玉可是他的命根子,有任何一点闪失,都会碎了她的心。 所以等宝玉主仆二人回来,府中已经闹着找了他们好一会了。王夫人问他们去了哪,两人都不敢实话告诉往袭人家去了,只说去冯紫英家白逛逛,因为是走熟了的路,所以没告诉人。 也怪他们运气不好,扯谎非扯到了冯紫英身上,若真是在冯紫英家,早听说迎春摔伤的消息了,宝玉还能安坐?便是不好立刻回来,冯家的人看贾府众人找的这样,也不能不告诉。 这谎话越发惹恼了贾母王夫人,王夫人命人下狠手把茗烟一阵好打。看那情形,不养个两个月是下不来床的。 迎春才出了这一口辣眼睛的气,就得知一个“噩耗”。她脚上的扭伤倒还好,没伤着骨头,包上几天的药,多多静养也就好了。严重的是背上,撞得比想象中要狠,得喝一阵子汤药呢! 更惨的是还要用药油把淤血揉开,凤姐处送了几粒山羊血黎洞丸来。力气大的嬷嬷把迎春揉的鬼哭狼嚎。 晚间,张友士回到冯府,还吃惊冯紫英竟然没来打听消息,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见他正端坐在自己房中,手里拿着一本书,看起来读的很入迷。 张友士也不逗他,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哼笑道:“放心吧,并无大碍。这姑娘素来身子强健,好好养段日子就好啦!就是背上撞得狠些,恐怕要吃点苦头。” 冯紫英闻言顿了顿,开口道:“陛下上次赏了一盒子好药,说是云贵那边敬上的,有镇痛的效果,正合治淤伤,您明日给她送去吧!” “那样的好药——”张友士刚反驳,却又笑道:“罢!是我着相了,千金难买一笑,你也开窍啦!” “师傅想多了,我不过是偿还她的恩情!”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只提醒你,她只是一介庶女,如何做得宗妇?何况贾府如今看着热闹,这里面的腐朽你比我清楚,值或不值,你心里要有本帐!” 迎春并不知道别人正讨论她值不值,她被后面的伤折磨得脾气火爆。只能趴着睡不说,揉淤血的时候疼的宛如酷刑。还好张友士第二天送来的新药勉强镇住了痛,但也不好受。 所以迎春多日不曾出门,只在自己院子里静静地养着。怕一出去就忍不住迁怒茗烟,趁他病要他命!
第46章 吃年茶 过节事多,走亲戚吃年茶让人不胜其扰。迎春摔伤了反倒因祸得福,只躲在自己屋子里消遣。 近日赵姨娘也不来了,说是宫里娘娘赏下了东西,贾环同贾琏贾珍等人是一样,虽然比不上宝玉,不过也没人敢去比他! 这一赏,仿佛又将贾环的体面赏回来了,赵姨娘喜不自胜,终于不再满府里当祥林嫂。 元春的赏赐仿佛给省亲大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恩——恐怕并不像贾府众人预料的那样盛隆。 当初元春封妃时,皇帝是何等的体贴看重,特地选了贾政生日当天颁布这个喜讯,真是天大的脸面荣耀。可是省亲过后,本应有的抚慰恩赏竟然一概皆无。 元春的赏赐等了两天才发下来,只怕也是在等皇帝旨意,可是等来等去,大明宫都没有恩旨传出。 要是宫中再没有表示,那丢脸就丢大了。为了挽尊,元春才大肆恩赏娘家众人,就连贾环这样的“边角料”也没落下。 迎春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都能看明白的事,别人自然也咂摸出了味道。 所以这样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日子,贾政的心里却总有隐忧。 既担心是元春御前失仪带累家里,又怕是家中不知哪一项事发连累元春。一连几天都不甚自在…… 贾政的隐忧没有影响到贾府众人作乐的兴致。过年期间忙着接驾而不得肆意的吃喝玩乐,现下一股脑补足了。 迎春觉得,和当初在姑苏的恣意快乐相比,贾府的年更像是一场大集团的年会,众人锦衣华服,粉墨登场,唱出一幅盛世的图景。 不过,歌舞升平只是表面的文章。自古人多就免不了是非,繁华之下,多的是喙争。 迎春独坐房内,自己觉得悠然自得,司棋几人却怕她闷坏了,每日都要寻摸些八卦与她解闷。这不,短短几天看了好几出戏! 话说,下人们辛苦伺候一年,到了过节这两日松快松快,主子也不好深管。所以走亲访友、聚众吃酒无所不为。 东府珍大老爷的奴才甘六儿就因为这走亲吃了大亏。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6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