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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李文英不同，按岫烟的说法，他对自己或多或少都是倾注了真感情的，还有李母…… 这就让迎春很难以寻常的心态面对他们，她向来最怕辜负了别人的深情。也怕李文英日后含着对自己的深情，行使他左拥右抱的权利。 迎春觉得自己如果真的面对这个场面，肯定会割裂的……再次痛骂这个盲婚哑嫁的时代，她甚至都没法在婚前多见自己的成亲对象几面，更不用说了解他们。 包括现在，李家都上门相看了，李母反倒因此不再私下见自己。因为在这种时候，男方家与姑娘越是疏离，就显得越是尊重！ 迎春沮丧的发现，当自己每次想起有可能要嫁给李文英的事，她心中一点儿也不开心，甚至是满满的忧虑。 现在只祈祷寒霜能够快点架着七彩祥云来接自己！ 等脱开身上这层大家闺秀的桎梏，了结了贾家的事。估计自己才能敞开心扉，期待一份寻常人家的感情。 至于寒霜未来的妻子，自己发誓，过后一定会好好向她解释的！ 打定了主意之后，迎春就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了，反而盘算起怎么推拒李家，给寒霜铺路。 说来也不难，只要自己想法子见李文英一面，这事估计就能解决，毕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嘛！迎春对李文英这个弟弟的人品还是很相信的。 黛玉虽然埋头整书，但这几日也发觉了迎春的不对劲，一改之前专注的模样，天天都到缀锦楼里陪着迎春。 她们两个从来没有敞开心扉讲过这些小儿女的心事，黛玉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默默陪着迎春烧香，倒有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没错，迎春日日都在烧香拜佛，祈祷寒霜早日归来。她觉得红楼里是有神怪的，此刻一定要听到她的心声啊！ 就在迎春满心期盼的时候，外面突然喧闹起来，迎春刚赶到荣禧堂，就听到里面正在议论，王军惨胜，大将军冯唐悲壮殉国！ 一日前，冯紫英刚轮职结束，回家休沐，就看见小厮幼平在家门口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门房站在两边面无表情地拦着他，宛如没有感情的机器。 冯紫英看到这情境就猜到必是发生了什么事，门房敢拦幼平，只有可能是母亲的吩咐。 而最近自己只有一件事情与母亲意见相左，那就是与迎春的婚事。 冯紫英打马快跑了几步，果不其然，刚到门口，就听见幼平火急火燎地说：“公子你可回来了！” 随即凑到冯紫英身边悄声说：“贾府的甄大老爷几日前来传话，贾府的老太太起意要将迎姑娘许配给今科状元李文英，珍大爷问公子是否不改初心？ 太太不知从哪儿听到的风声，愣是拦着小人不让出门，连带咱们房中行走的几位相公也不让见。 奴才每日盼着主子早日回来，可偏偏上个休沐日，公子居然传话来说连值，小人都快急死了！ 张先生如今还未到京，或是去求一求王家的姨太太？现在怎么做，还请公子尽快拿个主意！” 冯紫英一听母亲的作为，脸登时就放了下来，待听完幼平话，已是面色沉沉。 边快步向书房走，边问：“以往并未听说贾家有会读书的亲戚，这新科状元是谁，是指定了求去二姑娘，还是贾家的女儿都可？” “珍大爷说，这李状元是二小姐嫡母的外甥，年前赶考进了京，就住在贾府里。他家寡母在甄太妃丧礼期间，进园子陪着二姑娘住了一段，就……看上了” “贾珍这个蠢货！脑子都被酒色泡没了，有这样的人不知道早打个招呼！ 等不了师父了，贾妃在宫中处境不堪，贾家那老夫人只怕正巴不得有这么个孙女婿为家里长长脸，待我取了父亲的信，自己上门！” “公子，只怕不妥吧！咱们要不让王家的姨太太……” “姨母是不会背着母亲为我出头的，不必多想。咱们拿了这信去找贾珍，让他家夫人去过府说项！” “是！” 冯紫英拿了父亲的信件匆匆往外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却在门口被竺氏堵了个正着！ “你当真是色欲熏心了不成？你父在边关苦战，你为了一个庶女，真的不要责任也不要母亲了吗？！” “母亲言重了，母亲安坐高堂，儿的责任在肩膀上好好担着呢！” “因为久战不下，朝上多少人弹劾你父，你此时不想着找一个能为咱们家说话的姻亲，只想着一己之私，你还说没有忘了责任？” 冯紫英懒怠再与母亲解释带兵将领与皇帝的微妙关系，朝中风向要真是朝着自己吹了，那才是真正的不妙。 也不想再去重复自己不必靠着妻族的志气，贾府那边，万一老太太真的开口应了这个婚事，自己的媳妇就要飞了。 冯紫英正想绕过竺氏往贾府赶，忽听门房处突然传来喧哗的人声，一名浑身是血的冯家家将冲过来跪在冯紫英面前，哽咽着吼出声： “少主子，将军！殉国了……” 竺氏当场就晕倒了—— 伴随冯唐死讯而来的，是王军的捷报，可是朝上众人并不见多么欢喜，连周高昱都面色沉沉。 原来，在冯唐险胜敌军之前，他曾因指挥失当，导致王军损失惨重。 最后这一击，是冯唐自知罪责难逃，才亲自披挂上阵，勉强算是将功赎罪。朝上一时众说纷纭，有赞扬冯唐为国捐躯的，也有人指责他功不抵过、有负圣恩。 甚至有人旧话重提，说此战劳民伤财，不如暂时求和，以退为进，待他日重整旗鼓后再战。 周高昱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他们吵。待听到有人再提议和的话，他才开口问，王军还有何帅可派？ 大臣们怕他又想起御驾亲征得主意，忙把话岔开了，早朝就此结束。民间的议论才刚刚开始…… 迎春回去之后，默默替这位将军以及战死的士兵们念了几卷超度经。战场的刀光血影，全是这些素未谋面的血肉之躯替百姓们挡住的。 如今将军以身殉国，却还要面临失职的指控，想来也真让人唏嘘。不知朝中此时，还有多少可遣之将，可派之兵。 朝廷会议和吗？未来又将会是何种走向？寒霜返京的路，是否能一帆风顺？ 冯府中，竺氏这几日内已经哭的死去活来了好几次，她和冯唐相伴一生，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更何况，冯唐这么一死，冯府还可能要面临有罪的指控，骤然从云端跌落，竺氏真的很难接受现实。 冯家一片愁云惨雾，冯紫英身着重孝，粗粗将家事安排给清客相公们，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整整五天，冯紫英不眠不休，终于在一个晨光熹微的早晨，他喊来幼平洗漱更衣，决定进宫面圣！
第83章 婚事(二) 冯紫英跪在阶下，第一次觉得勤政殿的地砖这么凉。父亲虽然险胜敌军一场，还把命丢了，但是前场战役伤亡太重，如被清算，恐怕难逃罪责。 父亲戎马一生，为国鞠躬尽瘁，哪怕他真的指挥失当，冯紫英也没法容忍他背着罪名死去。 在房里关了五日，冯紫英想了很多，冯氏一族怎么办，父亲怎么办，将来怎么办……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只有一个答案——在战场上失去的荣耀，只能在战场上捡回来。所以，此刻他跪在勤政殿上，等着皇帝的示下。 周高昱看着跪在下首的冯紫英目光沉沉，这确实是个可塑之才，虽然有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但还算忠心，也有血性胆识。 可惜年轻了些，是不是纸上谈兵还两说。 “想好了？” “微臣愿替我父戴罪立功，奔赴沙场，九死不悔！” “冯卿心存大义，有乃父之风。只是冯将军新丧，军队也要休养生息。你先回去吧，好好送冯将军一程！” 冯紫英知道皇帝不会立刻答应自己的请命，但只要他没有一口回绝，就还有希望，于是恭敬地退下了。 周高昱轻轻摩挲着手指，他倒没想着现在就给冯唐定罪问责，朝廷还在用人之际，没得让众将士寒心。 只是过后就不一定了……冯紫英是个聪明人，知道事情要想在前头。 贼寇难缠，此次遣将，只有南安郡王还能服众。可这人向来自视甚高，不服管教。 冯家如今还有不少旧部留在军中，将那冯紫英派去与他相互制衡，倒是一步好棋。 周高昱想了一会儿，又问近侍蒋文德：“王家最近可有异动？” “王统治与边城守将私交深厚，探子来报，统治巡边所到各省……俱有表示。” “都收了？” “是！” “哼！户部为了筹措军费殚精竭虑，倒养肥了这群国之蛀虫，不急，慢慢来，如今吃进去多少，早晚有吐出来的一天！ 林家那边有消息吗？林如海当初收集的账本究竟在何处！朕还要再等多久？” “陛下，早先咱们放出去的线人已将姑苏扬州两处查了个遍，没有发现踪迹。京城林府人口简单，也无可藏匿之处。 倒是贾家还存着林大人遗稿，已着人细查，可……传话的人说，林氏遗孤并不像知晓此事的样子。林大人会不会只是在故布疑阵？” “……大哥曾夸过那林如海，说他是个难得的心思清正之人。除了父皇，大哥一生从未看错过人，我相信他的眼光。你们再探！” 一提到已故的义忠亲王，蒋文德当即就逼了嘴。当年那事，涉及到的皇家阴私不少，和皇帝讨论他家的丑事，那是嫌命太长。 蒋文德僵硬地转移话题：“听说林大人卸任之前，收了一等将军贾赦的庶女做弟子，精心教导，爱之非同一般。或许那些东西在她手上？” “有怀疑就去查，你等着朕给你答案？”周高昱不耐地捏了捏鼻梁。 “属下不敢，这就下去安排……”看周高昱并没有别的吩咐，蒋文德才敢安静退下。 贾家这边，一听说冯唐出事，老太太立马就转了心肠，点头答应了李家的求亲。 暂不论冯家是否会因为战场失利获罪；只说冯唐一死，冯紫英还有三年的重孝要守，迎春的年纪可等不了三年。 老太太一示意，李家那边立刻就找了官媒，择日上门提亲。 迎春一听到老太太点头的消息，整个人都恍惚了，来不及再等柳寒霜，立时就要想法子见到李文英。 可巧，邢氏的生日就在几天之后，虽不是整寿命，但已有好几年没好好给她过过生日，老太太精神好，就让凤姐去筹办。 当天李文英肯定会到场，迎春喊来绣橘耳语一番，交代她届时找个小厮，给李文英传个话，不拘找个什么借口，让他到山石子路上碰一面就是。 迎春做好了寒霜赶不回来的心里准备，但有时候，惊喜就是来的那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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