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若真是如此,我是不是还要感谢茂茂公一番关怀?”目光并不去看满地被挟持的佣人,说话的男人目光却望向了我,“又或者,是定定公终于容不下我们一家了?真是可笑啊,同姓德川,何以落到如此你死我活的地步?” “请您慎言,如今大局已定,茂茂公身为大将军,如若再对定定公出言不敬,即便再宽厚仁爱,对叔父极为尊敬的他也将无法容忍 ……想必已经被禁足的齐昭大人也不希望再生异端吧。” 许是这样的威胁起了作用,庆笃没有再继续出言不逊,只是话音一转,落在了我的身上,“既然是保护,又为何伤及我家人,家中小妹何罪之有?” “反抗婚约,心仪罪人,甚至离家追随罪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定定公不问罪父上兄长教养不善之罪已属宽容。”说话间望向我的男人稍稍抬起了头,露出些许的面容之上依稀能看到一道伤疤,“往后庆笃大人便在此静养即可,不必过问其他。”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其余人在一瞬间举起手里的禅杖,又在一瞬间齐齐落下,我睁大了眼望着一同飞溅的鲜血和倒下的人,失去依托的脑袋滚落满地,我认出这一个人前日为我端上过饭菜,那一个人昨日为我整理过被褥,脚边这个人为我系过繁复的腰带,这些人几秒之前还都是活生生的人,这会儿却都变成了死不瞑目的亡魂。我本想捂住嘴抑制尖叫,后知后觉想起来双手还被束缚在身后无法动弹,然而就在这时我发现,本已经涌到喉咙的声音却被莫名的压力生生压住无法,这才惊觉无论无何自己都没办法发出声音了。 似乎是对此司空见惯,不管是下令之人还是行刑之人都未曾有任何反应,压着我的人要将我带走,却听到伫立在一片血污之中的家主出了声,“等等。” 他绿色的狩衣已经变得血迹斑驳,就这么踏过族人的尸体向我走来,踩开血泊一步一个脚印,直至走到我的面前。思绪还在惊疑之间反复的我看着他伸出手抚摸在我的脸侧,动作轻柔的仿佛手中捧着珍宝一般。也正是这时我忽然明白了,什么狩猎中的偶然相救,都不过是他早已安排好的谎言——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准备让我顶替他真正的妹妹来应对这一场逃不过的劫难。 我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话来,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目眦欲裂。 “嘘——”在外人的角度看来他是将我揽入怀中,但私下里却用别人都听不到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道,“不该说的,就永远不要说出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18] 庆笃:德川庆笃,德川启齐昭之子,常陆国水户藩十代家主,因力推改革之举,同时亲一桥势力而不满德川家定强推德川家茂为继承人,在安政大狱(对应银魂里的宽政大狱)时期被幽禁。作者只是借用了个身份,其余都是杜撰,请勿当真。
第20章 【牢狱之中一定要多注意住在对面的狱友03】 自从被关在这监狱之中,时间变得缓慢而没有意义起来,不见天日的牢房无法窥探到太阳升落,也无法感受阴雨晴霁,一日只有两顿简餐被放置于牢门之外,过往连狱吏都极少见到。偶有机会被带出这一方牢房,抬眼左右望去都是长到看不到尽头的走廊。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一迈步便是嘈杂的响动,我就这么跟着狱吏向前数着脚步,一百二十步便能走到刑讯室,左右从我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一番折腾只能将我拖回去,由狱吏拖着比自己走的要快些,只需要一百步就能回来。脊背上的鞭痕从刺骨的疼到愈合的痒需要些时日,待到起色几分刚能有力气走动便又重复一次,待到第五次我被拖着回到牢房,趴在铺满稻草的地上,一抬头看到对面一直空着的牢房竟也有了人。 那是个男人的背影,白色的衣,银色的发,我愣愣的望着,不顾伤口的疼痛匍匐着向前爬去,用手抓着圆木的牢门,另一只手伸出去。 ——喂。 对面的身影并没有反应,隐藏在黑暗之中越发模糊起来。 我将手伸的更远一些,在伤痛的牵制下小幅度的左右挥舞着,想引起他的注意。这样的动作牵动了脚上的镣铐发出冰冷的声响,终于让隐在黑暗之中的人影动了动,我看着他伸手抓了抓头发,转身望向我的方向,身体向前微探终于让他脱离牢房深处的黑暗,面容在走廊闪烁的烛光之中清晰起来。 ——喂,是我啊。 我对上他的视线,停下了动作,然后用手扒开散乱的头发露出自己的脸,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是我,是弥子啊! 刚刚升起的喜悦在对方沉默的视线之中仿佛雪崩一般跌落,我维持着一手扒着牢门的姿势,另一只手缓缓落下,然后听到他开了口,“你……叫我吗?” 那个我一直寻找的名为坂田银时的男人,此刻与我相隔着一条走廊,望着我的视线有些迷茫,左右看了看,然后向前挪动了几分,对着我盘腿而坐,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刚才的话尾继续道,“你认识我?” 那一刻,我不知该作何表情,只有眼泪控制不住,“啪嗒”一声砸落了下来。 许是被我吓到,银时呆呆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晌叹了口气,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连女人都抓,那群混蛋……” 我怔怔的听着,然后小心的扒着牢门坐了起来,将伤痕累累的脊背藏在身后,冲着他的方向摇摇头,努力牵起唇角,一如那年在游廓告别的那一夜,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第二日他便被狱吏带走了,很久之后才被送回来。我望着对面的人被拖回来的样子,白色的短衣早已没了本色,失去力气支撑,那颗银色的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着,然后整个人被像丢抹布一般丢进牢房。 我默默数着他脊背上的血痕,那是棍刑,伤口不像我一般皮开肉绽,但击打在骨头上会更疼,也更危险。我就这么默默数着他背上的伤痕,二十六道,从一到二十六,再从二十六到一,等数到第十二遍的时候,我看到他动了动,撑起了身体,冲着我的方向看过来,竟然勾起了唇角。 “不疼。”我听到他这么说着,不只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然后慢慢撑着坐了起来,“一点都不疼。” 我看着正对着我而坐,动作缓慢将衣服整理着穿好的人,慢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好的,不疼。 他看着我,半晌才问出口,“你不会……说不了话?” 我望着他,继续点头。 “……那你,识字吗?” 摇头。 “那可真是……伤脑筋了。”疼痛让他的声音很低,仿佛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一般,即使如此他还是在地上摸索着,找到一块小石头,然后又摸出一本书,翻开来对我努力笑了笑,“虽然不才,但勉强能教你认几个字,想学吗?” 从那日开始,银时开始教我识字,接着烛火的光辉他在我能看到的那一面墙上用石子划出简单的音节,然后指着每一个对我重复好几遍。 “あ” “い” “う”…… 待到将所有音节都教了一遍已经是两日之后了,他停下动作靠在墙上松了口气,“今天就到这儿吧。” 我点点头,伸出手在空气里画着,一笔一划。他看着我的动作,念出声来,“や……こ……,やこ?”[19] “你的名字叫弥子是吗?”银时望着我的眼神很平和,仿佛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一般,“是个好听的名字。” 我听着自己的名字被他叫出口,只是短短两个音节,却仿佛听到一整个世界的花开一般欣喜。如果不记得的话……如此想着我沉下了呼吸,半晌跟着点了点头,继续画,“ありがと。” 然后我指了指他,意识到我的意思,他开口道,“ぎんとき……我的名字,さかたぎんとき。” 坂田银时,我跟着在心里默念,扬起了唇角。 ——如果不记得的话,那就重新认识好了。 虽然很缓慢,但是靠着这样的方式,我和银时慢慢竟可以交流起来,本以为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我在第二日便被狱吏带出了牢房。距离上次被带走时日还很近,身体也未恢复到能站立的地步,和之前几次的反常让我有些慌乱,未愈合的伤口在被拖动的过程中被撕裂,立即有温热的血从中涌了出来。我挣扎想往后退但只是徒劳,很快便被拖出了牢房,这几日我一直小心隐藏着的伤痕如今暴露在走廊刺目的烛光之下,多次鞭刑早已让我衣不蔽体,反复撕裂又愈合的伤口不用去看也知道有多丑陋不堪。慌乱之中我转头对上银时的视线,不知何时他已经扒在牢门上,望着我的目光沉了下去。 ——不要! “放开她!”我听到他在喊着,却没有人因为他的声音停下动作,“你们这群混蛋,喂,听到没有,放开她!” ——不要再叫了! 我说不出话来,身边的狱吏已经放开了我转向他的牢房而去,我只能焦急着冲着他拼命摇头。意识到我的动作,他沉默了下来,但这份沉默并没有制止即将到来的暴行,眼见狱吏抽出身后的短棍要冲进银时的牢房,我支起身子抱住了狱吏的腿,用尽全身力气拖住他的动作。 ——不要再受伤了! 没有再继续纠结这点插曲,狱吏放弃了银时转身拖起我,向着走廊尽头走去。我转头冲着银时牢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能勉强望见他那毛茸茸的卷毛。 ——没关系的,银时。 这一次没有如往常一般被架在鞭刑架上,而是被固定在钢制的座椅上,我低头看着手腕上沉重厚重的拷锁,以及一旁桌上形状各异叫不出名字的利刃,沉下了呼吸。 ——因为你一定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19] やこ:弥子的发音,读作YAKO。
第21章 【牢狱之中一定要多注意住在对面的狱友04】 那一日,弥子被带走之后,坂田银时便望着对面空旷的牢房发呆。到底是什么样的罪行,会牵扯到一个弱女子,他曾经第一眼看到对方时就在思考,就如同这些年来一遍遍在脑海中出现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样的罪行,会牵扯到一个乡下的私塾教师。 宽政大狱,这一场牵连宽广的灾难,到底还要牵扯多少无辜的人才能停止,银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太累了,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太累了;为了救出松阳老师在战场上斩斩斩杀杀杀,太累了;在失去了老师之后还要独自活下去,太累了;没能遵守的承诺无时无刻不在耳边响起,太累了…… 被捕的时候他没怎么反抗,甚至可以说是将自己交了出来。入狱之后,他未曾想到,自己拼命想要逃避的现实竟然又一次赤、裸、裸的被摆在自己面前。那个被关在他对面的女人,仿佛一把匕插入坂田银时的心里,提醒着他世界未曾因为他的束手就擒改变分毫。上位者为了利己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无辜者,将他们囚|禁、问责、处刑,然后用他们的首|级向世人展示血淋淋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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