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月的时候他们停下了寻找的脚步,初识的时候稻田仍是青的,如今已经是收获的季节,所到之处都能望见大片金色的稻田。农户们为了方便收割提前放干了田里的水,养分也由叶子逐渐注入稻穗之中,风吹过的时候金灿灿一片煞是好看。这次的目的地是一处寺庙,坐落在内海海湾的半山腰上,考虑到山路难行,银时嘱咐弥子在山脚的村子等自己,然后独自踏上了上山的道路。 等待的时间漫长且枯燥,一开始弥子靠在树上站着等,后来便寻了个地方坐下来,日头晃晃悠悠在天空走了大半她才想起肚子空空如也,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之前准备的饭团啃了起来。许是被暖洋洋的太阳晒得久了,整个人也犯困起来,她舔干净手指间的米粒伸了个懒腰,靠在比自己还要宽阔的树干上眯起了眼。 惊醒她的是有谁在轻抚她的额头,感觉到一阵痒的弥子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银时放大的脸。看到她睁开眼,有一丝懊恼出现在他脸上,松开了轻抚在她额头上的手道,“弄醒你了吗,再睡一会儿吧,难得你睡得这么香。” 说完不等她反应,银时便撑着身体坐起来,从一旁的地上拾起一件宽松的上衣套上。弥子呆楞着只来得及瞥见一眼他光裸的脊背之上凹凸的疤痕,然后看到他回头对自己笑了一下,拉开纸门便走了出去。弥子撑着身体也想坐起来,但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变得困难异常,她忍受着身体里莫名的疼痛慢慢坐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对上被褥旁边的妆台,正撞上了镜子里的倒影,愣住了。 镜子里的女人有着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原本及腰的黑色长发竟有半数参灰,脸颊凹陷进颧骨之下,毫无血色的面容只余惨白,唯一能看的下去也只有一双眼眸尚还有些许光泽。她不敢置信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抬手碰了碰脸颊,又顺着她的动作移到了锁骨上,尖锐的形状让她自己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那真的是自己没有错。意识到这一点弥子慌张起来,她用尽力气却只能堪堪翻了个身,一不留神撞在了妆台的棱角上,发出咣当一声来。 被响声吸引,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拉开门的依旧是银时,他先是看到弥子的样子,然后快步走了过来将她扶起,语气之中全是担忧,“怎么这么不小心……撞到哪里了?” 她着急起来,也顾不得别的推开银时就想向外跑,只是刚站起来迈出一步就跌倒在地。这一次身后的人没有立即上前来,弥子撑起身体转头看到垂着头的男人静默着,半晌才抬起眼眸望着自己道,“弥子,别闹了,你也知道无论如何推开我都没有用。” 弥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被那一个瞬间银时眼中汹涌的哀伤震撼,半天都没能接上话来。静默了一阵子,还是银时收拾好情绪几步走上前来,跪下来伸手抱起了她。从被抱起的角度弥子可以看到男人卷曲的发梢,轮廓分明的下颚,以及平和的眼神,这让弥子觉得刚才看到的一切仿佛都是自己错觉。 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呢,方才仿佛要溺死人一般磅礴的哀伤是如何藏进这样平和的皮囊之下的,弥子想不通,所以她伸出手去抚摸银时的眼睛,在指尖触碰到他瞳孔的时候银时没有躲闪,而是握住了弥子的手,垂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弥子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再睁开时,映入眼帘的是银时那张脸,她下意识的想伸手,但视野里伸出的手是光滑的,弥子抬头便望见方才靠着的那棵大树,她愣了一下开口道,“银时,我给你讲,刚才我做了一个梦……” 她的话语被一阵啼哭打断,弥子低头看到对方怀里被软布包裹着只露出一个小小脑袋的婴孩,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良久她才把目光从婴孩赤红色的眼瞳上移开,抬头问道,“这是?” 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银时低头注视着怀里的孩子,看不出是欣喜还是懊恼,良久才摇摇头,用和平日无异的语气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1、当初那半年相处,也并非你们想的那般甜蜜。 2、继找到弥子后,银时也找到虚了。 3、为何那么久之后,如今弥子突然开始恢复记忆——当然是有缘由的。
第63章 【番外——这是你们要的甜05】 那一日天色原本就渐晚,没有选择去村子里借宿,银时带着弥子在树林中寻了一处临近水源的地方作为栖息之处。好在只是开始时啼哭了两声后,背上的婴孩一路上都在沉睡,这让本来有些焦虑的银时松了一口气。夜幕降临后用随身带的简易锅具热了一些水,就着干粮如同平常一般填饱肚子之后,弥子靠着树看了一眼被放置在地上的婴孩,沉默了一路的她终于开口问道,“他怎么办?” 银时低头看着那张被火光映照的通红的小脸,那是过分沉静的一张脸,红色的眼眸滴溜着转一圈直直也盯住了他。银时慢慢的看着,口中却是对弥子说道,“方才路过的地方,你再去取些水来吧。” 被吩咐的弥子没有多想,起身拿过空了的竹筒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走去,待渐行渐远的脚步听不到了,银时这才伸手将婴孩安置于自己面前,正襟跪着摸出了一只贴身携带的短刀,稳稳的举了起来。被安放在地上的婴孩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无论是能够夺取自己生命的利刃,抑或是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只有那赤红色的瞳眸定定的望着银时。 那一瞬间,银时想起了松阳,想起了在松下私塾里的日子,春日里的樱花和羊羹,夏日里冰镇在井里的西瓜,秋日农忙时节去附近的地里帮忙收割,冬日同学都回家之后只剩他和松阳二人的新年。最初的回忆有多美好,得知真相之后的现实就有多残酷,旧日里松阳总是用那双松绿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们,后来的日子里连松阳的面容都慢慢消磨在记忆深处,银时发现自己能记住的只有那一双眼眸之中泛起的笑意。 而此时此刻,面对注视着自己的婴孩,银时屏住呼吸,慢慢的将刀刃对准了他心脏的位置。那个婴孩的目光从银时的脸上移开,对上了正正悬在自己上方的刀刃,眨了眨眼,仿佛看懂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杀了他,一刀下去,挖出他的心脏——这就是银时原本的计划,如果不能够彻底杀死虚,那就一次一次的找到他,一次一次的杀死他,如果这就是当初在战场上遇到松阳的代价,那只第一次对着身为食尸鬼的自己伸出的手,他还是会选择握住。 四周静悄悄的,只余篝火之中薪柴噼里啪啦的炸裂声,银时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倒数,三,二,一,然后狠狠落下了刀。 弥子取了水回来的时候,银时已经将方才的残羹收拾妥当,接过她取来的清水重新烧开,倒入大米煮成粥又放在一旁放凉。她不去管忙碌的银时,将注意力转向那个孩子,作为一个婴儿他确实安静的过分,除过刚见面时的一声啼路,她还未曾听到他发出一声哭闹。这么看着弥子忽然起了玩心,她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然后冲他吐了吐舌头。被包裹着的孩子认真的看着她,努力伸出手想触碰弥子,然后有模有样的也学她吐出了小小的舌头。 待到银时晾好了粥准备喂食时,转身便看到在一旁其乐融融玩起来的二人,心情忽而有些复杂。他记得那一夜在虚说出那句不可置信的话之后,自己是如何的震惊,他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着虚,企图得知哪怕一星半点关于弥子的信息,然而虚却没有再透露分毫。决战之终,其他人都以为是银时击败了虚,只有他自己知道,比起被逼入绝境仍游刃有余的虚,自己才是即将倒下的那一个。在阿尔塔纳的裂隙之前,虚轻松抓住他的刀刃,一寸一寸的拔|出身体,仿佛在嘲笑着银时无力,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顿住了。那一刻的虚仿佛被什么束缚住了身体一般浑身僵住,抓住机会的银时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推入裂隙的深渊之中。 这一场胜利来的太过突兀,以至于身后的众人追上来拥着他喜极而泣的时候,银时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低下头看着方才握刀的右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虚在最后那一刻对他作出的口型,心脏忽的一下沉了下去。再然后他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在深渊之前向下望过去,刺目的光芒在那一刹那收敛起来,连同着贯穿了大地裂隙绵延数里的阿尔塔纳一起消失,再无踪迹可循。 银时拼命的向下探着身体,企图再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身后有人用力的拉着他想要将他拖离,他们喊着银桑你怎么了,你疯了吗,再然后视野蓦的就黑了。新八看着收回手的土方,第一次觉得这个青光眼的男人也有这么顺眼的时候。他架起伤痕累累的银时,环顾状态都半斤八两的众人,叹了口气,这场大战终于结束了。 醒来之后的银时没有如同想象之中发火,他只是很平静的宣布了解散万事屋的打算,然后独自踏上了探寻龙脉的旅途。这一走就是两年,比起三年前弥子刚刚去世时候的疯狂,这一次他更加冷静和克制。他知道战胜虚的不是自己,不是大家,不是任何人,而是弥子。在最后关头她甚至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仿佛能够束缚住那个怪物一般男人已经是她的极限,然而在被银时推入深渊之前,她的的确确存在于银时的面前,银时也认出了她想说的话。 ——我爱你,银时,最后一次了。 真蠢啊,用这种方式告别,难道你不知道能够再次出现对银桑已经是最大的奇迹了吗?如果说之前银时的寻找和希冀只是自我安慰的话,那么这一次,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停下了。 直到他寻找到她,或者死亡将他们彻底分离。 “弥子,该喂他吃东西了。”银时打断两人的小动作,将已经不烫手的米粥端起,用勺子递到他的嘴边。虽然一直未曾因为饥饿而啼哭,对食物的接纳却异常的快,银时甚至都没有费力去哄他便很快喂完了一锅粥。反而是弥子看完全程之后,歪着头疑惑道,“这家伙这么小,吃这么多没问题吗?” 因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明白无论如何都不能用正常人的规则去揣测他,所以银时并不显得有什么惊讶。他收拾起锅具,将篝火燃的更旺了些,方才大起大落的疲惫感才慢慢涌了上来。他看一眼已经熟睡的婴儿,再看一眼靠着树也闭上了眼的弥子,又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就在他以为弥子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属于少女的声音却飘了过来,“你打算抚养他?” 银时望过去,方才闭着眼睛的人此时直直的看着他,神色平淡,“就好像……抚养我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1、的确是最后一次了(不是剧透。 2、抚养:主要是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等长辈对子女、孙子女、外孙子女等晚辈的抚育、教养。(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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