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愿意跟他走呢?” 少女抬起眸,眼神如沸水冷却后那般平静苍白:“你说让我们各走各的路,如今做这些又算什么?” 平静的质问宛若利剑刺入心脏。 那番不留余地的诀别终究成了令人绝望的回旋镖。 青年自知无言反驳,却见瑠加走到药师兜身边,掌心凝聚医疗忍术,贴在白发男人的额头替他疗伤。 瑠加没有看佐助,而是平静地继续诉说:“兜听说了我被羁押回木叶、面临审判的消息,他想来劫狱却迟了一步,那时我已经离开了。” “我把木叶其他参与过灭族计划的人都杀死了,在那之后,我一度除复仇外不知该怎样活下去。” 医疗忍术的光芒消失,瑠加终于转头看向曾经抛下她的爱人,轻声道:“在我最迷茫,甚至想要一了百了的时候,是兜找到了我,并且对我说,‘要成为我的归宿’。” “但我曾经最想要的‘归宿’…却不要我了。” 望着瑠加明明含泪却仍平静无波的脸,佐助瞳孔紧缩,一时心中剧痛到无以复加,几乎下意识地向她伸手,紧紧将瑠加抱在怀中。 再度投入熟悉的怀抱,说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 泪还是淌了下来,但除自己外,瑠加也感受到了对方滴落在颈侧的、滚烫的眼泪。 佐助深知自己做了蠢事,可无论如何后悔弥补,破镜终究会留下裂痕。 他太笨拙了,前十七年的日子除了修炼与复仇,从未有人教过他怎样去爱。是瑠加包容他的一切冷漠疏离和不屑世故的犀利,这些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孤傲在她眼中甚至是可爱的。 若佐助学会甜言蜜语,他便也不再是宇智波佐助。 可有些冷言无伤大雅,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即便并非本意,造成的伤害也终生无法挽回。 “我不否认我做的那些蠢事……也不会辩解。” 过了许久,颈边传来青年哽咽沉闷的声音:“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瑠加——对不起。” 佐助的拥抱太用力,用力到要将她揉入骨血中。 原本瑠加也曾好奇,若二人再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她幻想过无数可能,但大多都以形同陌路收场,最坏也不过是爱人反目,决一死战的结局。 因复仇陷入癫狂的人太多了,往往只会越陷越深,至死执迷不悟,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佐助会这样干脆利落地低头。 等待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即便爱人在怀,佐助仍觉得惶恐,就在他想询问瑠加是否真的无法原谅自己时,却听她低叹一声,无奈极了。 “你要道歉的是‘鹰’的所有人,水月、重吾、还有险些因你而丧命的香燐——没有他们,你我不会走到今天。” “我会的。” 青年毫不犹豫却又万分郑重地点头,除瑠加外,对“鹰”其他同伴的愧疚也是佐助决定弥补的一部分。得到答复,瑠加似乎松了口气,缓缓将他推开。 少女这副言尽于此,准备离去的动作令佐助更加心如刀绞。 虽然笨拙,可再如何不善言辞,佐助也明白如果此刻放手,那便真的无法挽回了。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瑠加无力抬眸,本再无话可说,但看到青年满是水光的执拗黑眸,却还是心软了。 见她没有拒绝,白衣青年得寸进尺地上前一步,将她双手牢牢握在掌心,生怕爱人离开。 “我们谈谈吧,拜托了……瑠加。” 瑠加接受了佐助的邀请。 战争爆发后,平民早已在第一时间撤离,附近的村镇人去楼空,杳无人烟。 显然洞窟并非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二人沉默着行至附近城镇,找了一家旅店歇脚。 店主早已离开,佐助却还是礼貌地在柜台留下一叠银钱。瑠加并未计划久留,青年跟在她身后进入客房,见瑠加行囊未解,在榻榻米上正襟危坐,疏离得令人心痛。 自作孽不可活。 “你想谈什么?” 佐助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确认:“你的万花筒…是在铁之国那时……开启的么?” 见少女点头,那份无力和懊悔又加重万分。 “如果想要道歉,你已经说过了。” 并非刻意冷漠,而是瑠加真的累了,她不知有何可谈,默默看着佐助在面前跪坐,低垂的刘海下是一双几欲破碎的眼睛。 即使想明白了爱不是唯一,可见他这幅模样,瑠加仍然感到心痛。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关上了那扇门,可当宇智波佐助站在门外轻轻扣响时,房门还是应声而开,她永远给佐助留了一把钥匙。 伤透了心的她站在门内,牢牢攥着链条锁,可却仍按捺不住心底的期待,透过那道狭窄缝隙偷偷去看,却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嚅嗫良久,低沉清冷的嗓音终于在安静的和室内响起。 “我从未将你视作过拖累,即便当时说了就此分开的话,但我立即后悔了。” “抱歉…自从知道鼬的真相后,我一直在逃避,逃避承认兄长所犯下的罪孽,妄想将鼬与木叶割席……以至于我刻意忽略了你的痛苦,瑠加。” 白衣青年双拳紧握,极力压制因懊悔而不禁颤抖的嗓音:“我总是理所应当地认为你会无条件支持我,即便明知鼬对你带来的伤害,却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无视你的痛苦,明明约好了一起复仇,却又总是将你推开。” “当杀死团藏的那一刻,我迷失了。” “我无法接受自己杀死鼬的事实,太过迫切的复仇使我将同伴视作用之即弃的工具。我不该抛下‘鹰’,不该伤害香燐,不该不考虑后果将你置于危险中,更不应该对你说‘你没有资格评论鼬’这样荒谬的话。” 佐助不敢去看爱人的眼睛,只能去摸她置于膝上的手,骨指分明血管青白,握在掌心的一刻,他用力闭上眼睛。 “你才是宇智波真正的受害者…你比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评论鼬。是我没有资格以弟弟的身份强迫你改变对鼬的看法,你也不用再顾忌我的心情,对自己的悲伤闭口不谈……这对你太不公平。” “我很后悔,瑠加。” “鼬已经死了,但我们还活着……别再用死去之人惩罚活着的我们。你是对的,宇智波一族的痛苦不应该在无辜者身上延续,是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 “我本以为自己的梦想只存在于过去,若是我孤身一人,扭曲地活着或腐烂着死去,怎样都无所谓。但不是的…因为有你,所以我才有未来……” “我想要这个有你的未来。” “在我所设想的未来中——除了宇智波瑠加外,再也没有别人。” “如果没有你,我与行尸走肉无异。” “即便你永远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至死你都是我的唯一。” 佐助紧紧攥着那只苍白的手,沉重的泪在眼眶聚集,可他仍倔强维持着不让泪水坠落。 这个永远桀骜不屈的青年剖白了自己的一切,将血淋淋,却仍在挣扎跳动的心捧至爱人面前。 宇智波佐助闭上眼,无比郑重而又懊悔地说出了那句早在很多年前就该对瑠加说出的话。 “……因为我爱你。” 话音落下的一瞬,有滴滚烫到足以灼伤皮肤的泪砸在二人相握的手背。 青年抬头,闯入眼帘的是瑠加早已泣不成声的面容。 眼泪是断了线的珠子,落在青年手背却是高天坠落的陨星,瑠加眼泪的热度将他一颗破碎不堪的心灼烧得千疮百孔。 她抽咽着,五官因悲痛而扭曲,双肩颤抖不止,终于抬起那双泪水朦胧的眼睛,沙哑哽咽着哭诉,模糊的话语中是积攒许久的委屈和难过。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怎么能舍得…让我这么难过?” 青年倔强的泪也落了下来,佐助终于无法忍耐,将哭成泪人的瑠加紧紧抱在怀中。 像是两片彼此契合的拼图,即便各有残缺脏污,可当再次结合时,整个世界却再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另一半。 其实早就原谅了。 在他说出第一句“抱歉”的时候,瑠加便释怀了。 正因她明白佐助所背负的沉重,也深知他一路走来究竟多么艰难,除诀别时那一瞬间的窒息绝望外,她从未真正怨过佐助。 或许冥冥之中,瑠加早已预料到他们会有这一天。 不愧是亲兄弟,那种想要独自背负一切的傲慢也都一模一样。 从三年前离开木叶,再到刺杀大蛇丸,与鼬的决一死战,佐助都下意识地想要将她从这个满是脏污狼藉的复仇之路上推开。 可当瑠加真的与他产生分歧,不再赞同他的想法时,佐助却又暴怒,惶恐,不吝用最伤人的话语彻底斩断这令他痛苦至极的羁绊。 是惩罚瑠加的离去,更是折磨自己。 失去一切的佐助,太渴望有个人能至死爱他,但理智却又不断告诉佐助情感是复仇的最大阻碍。 斩断吧,斩断一切,就无所畏惧了。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可让他们沦落到如此痛苦境地的,不是彼此,而是这个残忍扭曲的世界。 本就残破不堪的脆弱灵魂,活着已是折磨,又怎能像那些圆满幸福的人热烈而完美地去爱呢? 再次踏上故土,夜风吹起了佐助漆黑的衣袍与碎发,月光下的青年清冷凛冽,居高临下俯视着微弱的万家灯火,心境却不复从前。 火影府已被瑠加夷为平地,被尾兽玉炸毁的火影岩像仍在修补中,巨大的头颅千疮百孔,象征着过去数个时代的落幕,也是多年来木叶对宇智波累积迫害的反噬。 佐助久久仰望着面前这番景象,只有当亲眼所见,才能体会宇智波瑠加孤军奋战的决绝与怒火。 “只有佐助君一个人来了呢,看来是没谈拢啊。” 大蛇丸轻笑着感叹,水月与重吾对视一眼,不禁向佐助询问瑠加的下落。可立在高处的青年置若罔闻,脑海中盘桓着他们分别前的谈话。 瑠加接受了佐助的道歉,却拒绝了同他一起回木叶的邀请。 “为什么回去?” “鼬至死认同自己是木叶的忍者,我不理解,我想知道何为家族,何为忍村…何为忍者,而我又该做些什么。”佐助认真道:“只有回木叶,这些问题才会得到解答。” 而瑠加只是默默看着他,轻轻点头:“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有答案了,但我的答案未必是你的答案……就在这里分别吧,我还有别的计划。” “你想做什么?” “去处理‘斑’手中剩下的眼睛,杀死他,结束这场战争,然后修正这个糟糕的世界。” 佐助的神色略显落寞:“……你还是没有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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