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多产区的红酒除去基础的单宁的酸涩口感,还比一般葡萄酒更添几分醇厚的、熏肉般的野味。 而游轮提供的皮诺塔吉红酒经过陈年柔化处理,肉味浓厚,黏稠感强, 算是我在迄今为止的出差、酒局经历中喝到的酒中上等了。 我兴致高昂地品鉴半杯。余光里,里包恩喝完, 放下玻璃杯, 还去拿酒瓶打算续上。我于是手比脑子快,习惯性地把他的空杯子没收处理,放到我左手边。 “你少喝点。”我说。 旋即, 我十分顺滑地拿着自己的杯子伸到他面前。这是我挡酒的一贯做法。里包恩本要给自己倒酒,顿了顿, 便直接给我倒上杯子的四分之一。 我很是满意,收回酒液轻晃的高脚杯。正享受一口,抬眼却撞见几个年轻人如有实质的沉默的目光。 我:“……” 等等。忘记里包恩现在明显已经是个大人了,这时候管他喝酒未免有点奇怪。 反应过来,我如芒在背,找补般扯了个借口,“他酒精过敏,见谅。” 少年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里包恩放下酒瓶,不慌不忙地接话:“是吗?” 我没看他。几乎咬着酒杯杯沿,低声说:“是啊。” 里包恩:“我不记得我会过敏。” 我:“你忘了。” 面上不显,我盯着摆放在餐桌上精美的花瓶,在桌底下不轻不重地踢了他鞋跟一下。 里包恩的声音气定神闲地在身边响起。 “那就没办法了。毛利先生,恕我不能奉陪。” 少年们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至于小胡子大叔,他半眯着眼,飞快地看看我,又瞧瞧里包恩,然后一副对某些事心知肚明但不会明着说的模样,摆摆手道:“没事没事,身体重要嘛。”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又明白了什么。 随口多聊了一阵,主餐区不少乘客也都吃饱离开。里包恩便回房睡他的午觉了。 毕竟这家伙昨天睡了一整个白天,后面夜里就没睡着,应该是从凌晨两点半清醒到现在。我问他打算睡多久,后者只留下一句“看我心情,你如果有事就过来叫我,或者打电话”,继而转身离开。 我表示了解,因为吃得有点撑,决定到甲板上消消食。 而刚走出船舱,沐浴到温和的阳光与徐徐海风之中,一转头,可以说是没有悬念地对上小孩们闪闪发光的纯良的大眼睛。 园子和小兰去买饮料了,这些小鬼就像被放生了一样。 缄默片刻,我开口:“问吧。” 几人霎时化作大大小小的麻雀,热闹地纷纷围了过来。我背倚围栏,一手插兜,一手屈肘向后搭着栏杆,好整以暇地迎接采访。 然而小学生们有的踌躇不定,不敢发问,特此推举出了代言人灰原小朋友。 “姐姐,”茶色卷发的女孩淡定地上前一步,“‘你和柏林博士是上下级还是伴侣’这个问题的答案事关两包薯片的去处——” “嘘、嘘!”紧张的围观人员小声提醒道,“这个就不用说了!” 灰原丝毫不被影响,乖乖地仰着脑袋看我,嗓音柔软清脆。 “所以我提议,干脆直接来问当事人就好了。” 我了然,扫视一圈:“赌上下级的是谁?” 胖乎乎的小男孩正义凛然地举起手。 我:“薯片给他吧。” 元太:“欧耶!” 其余选手顿时发出受挫的声音,垂头丧气地叽里咕噜开始内部复盘。 轮船安定地航行着。微风遥遥渡来,我嗅到一点海面上独有的咸湿气味。看着眼前神情各异,却都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小家伙们,难免心生一种年轻真好的感慨。 大学刚毕业时,我有一段时间仍然保持着学生心态,总觉得自己还没长大,四处打工之际心里多少怀揣着惶恐与割裂感;现在在职场上适应两年,居然已经不知不觉融入了大人的环境里。 以至于仅仅只是瞧见学生模样的孩子,都会不自觉地尝到怀念的滋味。 “柏林是数学家,从这一方面看,你们不用怀疑他用词的严谨性。”我补充解释道,“我确实算是他领导。” 严格意义上讲,里包恩没说一句假话,只是在那个节骨眼上可能显得有歧义。 但这也导致我没有理由反驳他,甚至之后连“你当时为什么要那样说”这种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不用想都知道那个小坏蛋会怎么回应:无非是事不关己地喝他的咖啡,然后一脸“对,我这么说了,然后呢”的表情,说不定还会反问我他哪里说错了。 正腹诽着,戴眼镜的小男孩在甲板上的人群嘈杂声中走到我身侧。 “友寄姐姐,里包恩哥哥是真的回家了吗?” 柯南抬起脑袋,发问时并非一脸好奇,而是稍微挑着眉梢。我能看出这个聪明的小鬼眼神里隐含的诧异与怀疑。 早在冲绳认识的那一会儿,我和里包恩就一致觉得他比毛利更像个侦探,现在看来果真不好糊弄。 杀手搞了个无比真实的身份出来,虽然没有刻意变装成另一个形象,但既然自称和“里包恩”是父子,外貌特征相似也能自圆其说。我不由好奇这孩子发现了什么端倪。 “嗯,他回去了。”我颇感兴味地低头望向他,“担心他的话,等里包恩病好了,我会让他联系联系你们。” 小学生们瞬间注意过来。 光彦:“真的?太好了!” 步美:“他有收到我们送的生日礼物吗?” 我:“收到了哦,他很开心,说会回礼的。” 元太:“其实我不是很想再跟里包恩哥哥打宝可梦了,根本打不过他啊。” 光彦:“啊,说起来我也是。” 灰原:“那成为队友不就好了吗?” 小麻雀们叽叽喳喳地兴奋讨论。 并未参与话题的柯南捏着下巴,沉思须臾,道:“那位柏林叔叔说,他是用直升飞机把儿子接回家的。可昨晚我分明没有听到直升机的动静。” 听到他的话,小侦探团困惑地转过头。 光彦率先开口:“按柯南你这么说,柏林叔叔是撒了谎,而里包恩哥哥还在船上吗?” 柯南将手揣回裤兜里,“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步美问:“可是他有什么必要骗我们呢?” 元太则道:“晚上我们都睡了,听不到声音也很正常吧。” “这就是我感到困扰的地方。”柯南说,“因为我昨晚没睡。” 全场登时安静下来。 相比起震惊的另外三个小孩,灰原冷静许多,仿佛料到了似的闭了闭眼,平淡道:“又是去私自调查了吧,你忘了答应我们什么了吗?” 聪明的男孩这才抽了抽嘴角,颇为心虚地移开视线。 等他认命地接受完伙伴们的制裁(我听了一下,大概是柯南答应侦探团有什么事会叫大家一起,但还是自己跑去查乐队的案子了,理由是警方查出的结果他不满意),我略一思忖,问道: “那么,你是怀疑柏林并不是坐飞机来的么?” 柯南一脸无语地调整着被碰得有些歪了的领结,闻言再次抬头望来。 “不算是。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上去看了一眼,停机坪的确有一艘直升飞机,表漆写着‘Berlin’。” 我:“……” 我还以为是里包恩随口扯的借口!他哪搞来的直升飞机啊!不会是真用黑手党的路子抢来的吧?! 元太在一边嘀咕:“数学家这么有钱吗?” “像柏林博士那种等级,也不奇怪吧。”光彦说,“我查了百科,他在数学界的贡献简直数不胜数。” 这又是什么时候做出的贡献啊。 我已然无力吐槽,满脸空白地旁听。平时在家只看见里包恩在摸鱼养老,闲得让我眼红,没看他干什么正事,难不成是趁我上班的时候出去接私活了? 那既然有更赚钱的活能干,他为什么还留在我这呢。 这个漫不经心的想法掠过脑海,我不禁对着眼前的蓝天、海际与甲板上休闲产业发达的繁荣风光发了一下呆。 先是想起那句“还没到回去的时候”,紧跟着又想到前夜里,被轻轻牵住指尖的触感,还有对于我表示他不会离开我的引导般的应肯。 以前的我并不想多管小保镖的选择,就像他当初突然找上门,神秘、奇特、违背常理,显而易见地怀揣着秘密,我也懒得问出什么名堂来一样。 只要能帮上我的忙,而且足够值得信赖,其它的我一概不在意。 我就是抱着这样一个单纯的奇遇心态接受了他的到来:哪怕隔天起来,他和出现时一样突如其来地消失,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就当命运派了个小精灵过来,替我解决燃眉之急。 因为雇佣关系从来都是有聚必有散。 能上岗工作就好,问太多私人的情况是没有益处的。 再后来,我发现他的陪伴有趣又令生活充实,于是里包恩在我心里又不仅是需要包吃住的员工,而更像一个朋友。 但朋友之间更讲究分寸感,我依然不会,也不想打探他的隐私。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问了也没用。 所以自那晚之后,我没有再提过他什么时候回家的事,更没有问为什么不回。 然而,现在的我忽然感到莫大的不解,想要试探,气馁,与一种微妙的焦躁感。 好像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开始变得越发无法忽视,而我不再能忍受一个模棱两可、避重就轻的理由,反而想要听到某个确切的答案——这个答案甚至在我心里有所预估。 更直白一点说,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里包恩不觉得这样太过于暧昧了吗? 他还是小朋友的时候,每天和我出门、回家,我就和带着亲戚家的小孩一样;可现在呢? 即使没有问里包恩待在这里的目的,我自己难免也有一些猜测。其中,我最倾向于他想要在这个世界赶紧长大,完全恢复到原先的状态,才考虑回到他的家乡。 但是昨夜在月亮的注视下,这个摸不清心思的杀手却顺着我的心意,拐着弯告诉我他不会走。 为什么? 胸膛里的心跳忽地隐隐加快,我莫名分不清它在不安还是焦虑。 只听小学生的推理声倏地打断我的思路: “……但是不论是昨晚,还是今天,我都没有听见直升机的声音。”江户川柯南口吻冷静道,“排除一切可能,所指向的结果就是它一开始就停在那里了。但里包恩哥哥是跟着友寄姐姐一起上的船。” 灰原接道:“可这样不就逻辑成立了吗?柏林博士从一开始就有一台直升机在船上备用,直接飞走的动静和飞过来、停机、再飞走的响动程度根本不一样,游轮在停机坪还有隔音措施,你听不到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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