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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少年的表情，更接近他的内心。 她害怕地缩一缩脖子，小声问道：“哥哥为什么要走？” “想走就走了，没有为什么。” 他转过身，面朝大路，看也不看身后的人道：“你要是害怕就赶紧回去。” 身后好一会没传来木屐声。 他嘴角勾起一点，以为吓住那孩子。 结果，哒哒哒的声音又跟上来了。 切。 他撇一撇嘴，也不准备再去驱赶她。 反正吃到苦头，受不了了，她自己会回去。 十分钟以后。 她的气息开始喘了。 二十分钟以后。 木屐的落地声开始变慢。 三十分钟以后。 她忍不住唤道：“哥哥，我走不动了……” 好想坐下休息。 可附近没有合适休息的长椅。 “走不动就回去。” 他头也不回地扔出一句。 好一会没听见她回答的声音。 他以为人已经走了，结果回头一看她正蹲在地上，已经顾不得地面会弄脏和服的下摆。 “哥哥！” 她一见他回头，红鸢色的眼眸都亮起来。 他都不懂她在高兴什么。 少年神色淡漠，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命令道：“回去。” 她可怜巴巴地看上来，摇摇头。 “为什么不回去？” 他直接问道：“你知道出来意味着什么吗？” 她懵懵懂懂地看过来。 “妈妈让我跟着哥哥。” 他俊秀的五官逆着光，看不清楚表情的变化。 “我要离开青森，接下来还要走很多的路。” “而你……” 他低垂下眼，道：“跟着我就是我的负累。” 家族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在十四岁以前，她应该还是安全的。 “哥哥……”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无措地捏住和服衣袖，小声道：“我想和你一起走。” “但你根本走不动。” 他面无表情，再一次命令道：“回去。” 少年沉下的声线一下惊住女孩。 她缩一缩脖子，犹犹豫豫地看向身后。 陌生街道与陌生的行人，无一不是令她惧怕的事物。 眼前唯有一人是她熟悉的存在。 “太宰治”步伐一动，她立刻拖着疲惫不堪的腿跟上去。 木屐声一起，他冷着脸，只当没有听见。 她不住喘息，想停不敢停。 眼前所能看见的事物都变得模糊。 唯余下本能催促着她，千万不要被丢下。 “哥……哥哥……” 她踉跄地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只能眼看着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 她小声地哭起来。 抽抽噎噎，泪水不住地落下打湿脸庞。 “哭什么？” 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见神色淡漠的兄长站在面前，立刻喊道：“哥哥！” 他一回来，她的哭声反而更大了。 她撑起身体，踢掉木屐，狼狈不已地爬起身，抽噎着拉住他的衣服。 整个人都变得灰扑扑的。 他垂眸看一眼拽紧他和服不放的小手，片刻后道：“回去吗？” 回去的话，什么都会有。 她的母亲会怜爱地抱住她、安慰她。 家中的仆妇会给她找出干净的衣服换洗。 美味的食物与甘甜可口的水都不会缺。 “我、我……呜呜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这个笨蛋。 他嫌弃地撇一撇嘴，道：“我送你回去，回到家，不准再跟着我跑出来了。” 她抽抽噎噎也不知道应没应。 反正兄长往回走，她也往回走。 虽然还是很累，但可以拉着兄长，心里也不是很害怕了。 他们一路往回走。 路途中有一些神色怪异的人频频看向他们，隐隐有监视之意。 他不动声色地看一圈周围。 “过来。” 他一拽女孩拉着她跑进小巷，监视他们的人想也不想地跟上来。 他们一进巷子，没见到人，左右张望道：“该死，人跑哪里去了？” “这里只有一条路，他们肯定是去那一头了！快追！” 跟踪他们的人争先抢后地跑过去。 无人发现有两个孩子正躲在巷子里的杂物后。 “哥哥，他们是来找我们的吗？” 她懵懵懂懂地问。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摇头道：“别出声，别被他们发现了。” 恐怕是来者不善。 他们离家的时间不超过半天。 再怎么样也不会认为他是要离开家族。 更大的可能是…… 他鸢色的眸子一沉，很低地笑一声道：“桑月夫人。” 家主新娶的妻子。 大抵是她的人一直在关注他。 看见他离开家族，迫不及待让人追出来了。 要是他们没有回头，杀手估计会等他们再走远一点动手。 “哥哥，我们还回家吗？” 她小小声地问。 少年眼前追赶他们的人都跑远，站起身道：“我要离开了。” 他的声音无比平静。 好似早已下定决心，什么都无法再动摇他的决心。 可事实上，要趁此机会彻底离开是他刚刚定下的。 正好可以借桑月夫人的人，彻底甩脱家族寻找他的人。 “那我要和哥哥一起离开。”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看一看他，再试探性地拉住他的手指，见自己没有被甩开，立刻绽开可爱的笑颜。
第93章 “以前的承诺，我已经忘记了。” 時子山小光怔怔地看向他。 此刻的太宰治神色说是冷漠，更近似于“平静”与“无”。 那双鸢色眼眸一只缠绕着绷带，一只裸露在外暗沉压抑，低垂着注视小光。 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生出一种惶恐，拼命想要抓住太宰治。 他侧身一躲，转头道：“水早教授不在学校里，我们先回去吧。” 织田作之助静静地看向他，道：“这样真的好吗？” “织田作指的是什么？” 他娴熟地挂起笑，歪一下头。 织田作之助不语。 他看一眼小光的方向，头戴报童帽的少年低着头，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是泪水落下，打湿土地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圆点。 他开口道：“我没有弟弟，但我养过孩子。” 养孩子不是像太宰一样的。 他不能想扔开她就扔开她。 小光是人。 她不是小动物。 就算是动物，一直对它好的人突然抛下它，头也不回地离开，它也会难过的。 “我听不懂织田作想说什么。” 太宰治淡淡一笑，转开话题道：“我们到这里不是要调查水早教授的吗？我刚刚得到一些有意思的消息，织田作想知道吗？” 他平静地看向他。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太宰治的笑意慢慢落下，好似褪去伪装，呈现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只是站在原地，整个人就给人一种空无的感觉。 好似一张内里什么都没有的皮囊。 小光的预感不是错觉。 织田作之助也不认为他的提议有错。 只是这对兄弟之间，另有他不清楚的过去。 他作为外人，不方便对他们的相处方式评述什么。 只是…… “太宰，是我问小光要不要离开港口黑手党。” 织田作之助眼睛也不错一眼地看向太宰治。 他清楚地看见好友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果然。 小光和太宰一直在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太宰的“离开”指的是离开这个世界。 小光的“离开”指的是离开港口黑手党。 他小小地舒一口气，语气平淡道：“去给他道歉吧。” 太宰治没动。 他不是不会说软和的话。 面对敌人、面对任务需要接近的人，他能轻易说出很多好听的话，得到他们的欣赏与好感。 可要他真心诚意对某个人说软话。 他反而迷茫起来。 不知要如何张口。 “哥哥……” 小光主动走向他，埋着头拉住他的衣服一角。 他低头看过去，只能看见妹妹包裹住长发的帽檐。 对了。 他现在高出小光一个头，已经不是能轻易看清她表情的小时候了。 太宰治定格在原地不动。 他不知道要怎么对小光道歉，已经习惯在亲人面前也会掩饰自我，似真似假地说话，以此掩饰真实的自己…… 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道歉。 更没有人告诉过他，不小心弄哭妹妹，是该等着她发泄出来，还是主动做点什么。 “我一直都记得哥哥以前说过的话，”她慢慢抬起脸，眼眶泛着红，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就算哥哥忘记了，我也不会忘记。” 小光压着鼻头的酸涩。 她直直地看向太宰治，发闷的声音带着格外坚定的语气道：“我会替哥哥记住的。” 这个笨蛋。 太宰治抬起手，轻触她的脸颊。 他一点一点地抹去小光脸上的泪水，道：“不生气吗？” 她摇摇头，突然停顿一下又点头。 “生气，”小光吸一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但我知道哥哥很辛苦。” 他的灵魂不断徘徊，找不到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太宰治很聪明。 他的智慧是经过港口黑手党上下以及他的敌人认证，聪明到可怕的程度。 只要他想，世间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可如此聪明的人也不是其他人所想的一样毫无烦恼。 “要是……要是你真的不喜欢这里，”小光抽噎一声，又想低头掉眼泪道：“我准许你和织田作一起离开。” 太宰治替她擦一擦眼泪，道：“织田作不一定会愿意。” “那他留在这里干什么！” 小光吸着鼻子，有点生气道：“他一没有野心，二没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天天和一群下级成员混在一起傻乐。” 倒不如打包出去，陪着兄长一起离开还能保护一下兄长大人。 她扭头，眼眶红红地瞪向织田作之助。 他沉吟一下，开口道：“我没有天天傻乐。” “重点在这里吗！” 小光生气。 太宰治浅浅勾起一点嘴角，他摸一摸妹妹的脑袋道：“我没想要离开。” 反正外面也是一样的。 离开或是留下，对太宰治而言都一样。 他想要找的，终究不会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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