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家小姐倒表现得很淡然,前两天还说要给这只海东青起个名字,叫做“小白”,幸好被她阻止了。 随便将一个名字安到海东青身上,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说不定会借此对付她们。 苏沐瑶无所谓道:“怕什么,是它自己飞来,又不是咱们将它绑来的。” 该小心的她自然会小心,但她也绝不过分。 活着不就图自己舒服吗? 若要她发自真心的,把一只鹰隼(说白了就是宠物)当祖宗捧着,那还是洗洗睡吧!再说,这里除了云墨,就只有她,谁能知道她们所里发生的事? 就是放肆一点也无所谓。 何况,论及这件事,她们确实没什么错,无论是宫规,还是礼法,都有好好遵守。 不过云墨能想到这些,苏沐瑶还是挺高兴的。 她最怕的是在深宫之中遇到一个猪队友,幸好云墨不是,她脑子活泛,人又机敏,厨艺还相当不错。 虽然吧,封建等级制度已经印到了云墨的骨子里,但苏沐瑶也没打算改变她。 云墨现在是一个丫头,若要她去做逾越自己身份的事,不是帮她,反成害她了。 像《还珠格格》中小燕子那样,硬是要将人格平等的观念灌输到彩云、彩霞、小卓子、小邓子他们脑子里,苏沐瑶反正是不理解的。 要换做是她,站在小燕子的位置上,真为了彩云彩霞她们好,就给她们一笔足够度过余生的钱,将她们放出宫去,没了卖身契的约束,他们不再是宫女太监,而是自由身,当然也就和普通人平等了。 不然,说那么多,一点实际问题也解决不了。 苏沐瑶想着,又不禁感叹起来,怎么别人小说里的主角能成为格格,自己一穿却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先帝秀女呢?她生存都步步维艰,更别提放云墨自由身了。 这就是命啊。 云墨也知道自家小姐说的有道理。 但她最近去寿膳房取膳的时候,听那里的杂役偷偷讲,说新的皇上喜怒无常、刻薄寡恩、手段狠厉,让大家都小心些,所以她不免也有些担忧。 只是小姐不很在意的样子,所以她也不好再多提。 云墨满怀心事的去开门,过了不久又回来了,神色却比刚才轻松了一点。 “小姐,是营造司的人来送下个月的木炭。” 苏沐瑶眨了眨眼,记起来今天是一月三十日,正逢月末,确实是营造司每月送木炭的日子。 “你查收了没有?” 云墨摇摇头,她方才正想查收,转念想到上个月取炭时,有将近一半的黑炭都是受潮的事,所以找了个借口,让内监先在外面等着,自己进来和小姐商量。 她的脑袋,实在想不出来如何破解此类事。
第8章 虽然说吧,她们现在已经有了充足的木炭,至少未来的两三年都不用发愁,但苏沐瑶是要在乾西四所过一辈子的。 而且,那些木炭是她们辛辛苦苦搜刮来的,同她份例该得的木炭可不能混为一谈。 何况,上个月营造司给了掺水的木炭,如果她们这个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的话,别人越发觉得她软弱可欺,说不定以后宫里人人都会踩上一脚。 像是《红楼梦》中的迎春,息事宁人、以和为贵,换来的却是底下的奶妈子偷她的累丝金凤出去典当,甚至最后被发现了,还诬赖迎春,说是迎春使了她们奴才们的钱。 苏沐瑶心里清楚,这个哑巴亏她绝不能吃。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动声色的,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让云墨一块块检查篓里的木炭固然可以,但却是一步臭不可闻的臭棋。 即便查出掺了水的木炭,营造司的内监也完全可以说:“出来的匆忙,不小心拿错了,这就给你们主子换。” 到时候,她们还能咬着人家的错不放不成? 而且,这样做,不但伤不到敌人的皮毛,反而自损一千。 原主瓜尔佳氏出身贵族,虽然位份低点,但在宫里好歹也是个主子,让自己的贴身丫头一块一块去翻检篓里的黑炭有没有受潮,既有失身份,又有丧体统。 千万不要以为下人和主子是分开的,让云墨去翻木炭,和苏沐瑶扯不上什么关系。 在宫廷里面,凡是主子,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伺候主子们的下人,都在这个势力范围内。 可以说,下人就是主子的私有财产,下人的言行举止代表着主子。 自己的丫头去翻检炭篓,作为主子,背后是要被人笑话的。 查出来还好些,营造司的人被捏住错,至少不敢多嘴多舌,万一要是查不出来,就更糟糕了。 营造司的人往外一传,恐怕第二天,她们主仆两个就成了紫禁城的笑柄。 所以说,既不能为了体面,装作不知上月收到了受潮木炭的样子,又不能为了点子木炭,置自己的体面身份于不顾。 中间的这个分寸,必须得掌握好。 明明遇到了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苏沐瑶却表现得很闲适,她悠闲的抚摸着海东青背后的羽毛,冲着云墨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如此这样的嘱咐了一番话。 云墨闻言,眼前顿时一亮,眉头舒展开,重重一点头,道:“小姐,我现在就去。” 乾西四所的宫门前,炭车已经侯了好一会儿了。 炭车旁边,站着五六个负责送炭的太监,都穿着一致的青色大褂,戴着营造司的腰牌。 唯有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太监,名叫周德安,穿着比其他太监都要高一等,顶戴五品花翎帽,手上持一支麈尾①,满脸褶子,在宫里已有一定资历和年纪了,是里面的管事太监。 见着云墨出来,周德安挺直了腰杆,皮笑肉不笑道:“云墨姑娘,咱家事忙,送完木炭,还要去营造司回话呢,可不能耽误喽。” 言下之意,是抱怨云墨刚才让他们在外面干等。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让周管事等久了。” 云墨牢记苏沐瑶的话,心里虽憋着一股气,但面上丝毫也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作出一种下位者对上位者谨小慎微、不敢轻易得罪的卑微姿态来。 她往炭车上瞅了一眼,见那上面只剩下了七八篓炭,转移了话题,搭讪般的笑问道:“其他宫都送完了吗?” 刚才云墨借故离开,周德安还有些心虚。 他上月将乾西四所的大半木炭贪掉,给她们换成潮炭,诸如此类的做法,在宫里也不是第一回了。 从来没出过岔子。 像他们这些做奴才,能做到管事位置的太监,都是人精。 不但得察言观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做到对各宫主子的事情了如指掌。 像是哪个妃子受宠,哪个妃子娘家厉害,哪个妃子在宫里有人,不能得罪……等等, 他们都得心中有数。 媚上是保命必须有的伎俩,排除以上妃嫔,剩下的那些个被边缘化的低位妃嫔,就能供他大捞油水,榨取银钱了。 这些妃嫔们,有的好面子,发现自己被糊弄了,也不愿声张;有的性子软,不敢和别人起冲突,怕惹麻烦;有的手里有钱,那点子木炭的份例被贪了,也不在乎…… 总而言之,他送过一次潮木炭,就能精准拿捏她们了。 但乾西四所剩下的这位主子,只听说这位主子身体不好,刚一进宫就病倒了,幸得新皇隆恩,允准她在宫中养病,才避了去守皇陵的命运。 其他的,因为苏沐瑶的深居简出,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但现在见到云墨这种做派,周德安便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想必这位主子,又是一个性子软好拿捏的。 俗话说,有其主必有其仆,反过来说也是一样。 这叫云墨的婢女一味的巴结他,肯定是她家主子的意思,目的嘛,恐怕是想要好炭。 但这瓜尔佳氏也太寒酸了,既想要好炭,又不拿银子,他凭什么给她们? 以后该贪的还得贪。 周德安心里一番算计,不咸不淡的回答道:“对,这七篓半炭都是乾西四所的,今年二月份有二十九天,按着小主每天二十斤黑炭的份例,一共五百八十斤炭,云墨姑娘来点一下。” 说着,几个太监将八个盛炭的篓子搬了下来,靠在宫墙处,一个太监将秤取下来,一一秤给云墨看。 云墨仔细的盯着秤上,面上一副不敢丝毫大意马虎的样子,站在她身后的周德安见状,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云墨姑娘还是这般细心啊!” 尾音特意拖长了一下,透漏出一股深意来。 云墨只当做没听到周德安话里的讽刺,双眸依旧紧紧盯着秤杆。 很快,七篓半炭就秤完了,加起来总共五百八十斤零六两炭,重量上只多不少。 “没问题吧,云墨姑娘?” 云墨微微颔首,恭恭敬敬道:“没问题,周管事辛苦了,既然您还有事,我就不多留您了。” “云墨姑娘也快回去吧。” 周德安鼻中发出一声轻嗤,一挥麈尾,尖声细气的吩咐道:“起车!” 一众太监推着空炭车,缓缓的沿着宫道往西走,云墨笑着也不拦他。 空炭车刚走到乾西二所的门前,云墨的声音忽然传来:“周管事,请等一下!” 空炭车“吱呀”一声停下来。 周德安转身去看,刚才靠在宫墙上的八个炭篓,不知何时,有一个倒落在地上,里面满满的黑炭全倒了出来,洒在宫道上的方砖上。 看样子,很像云墨不小心踢翻了一个。 但周德安知道不是,他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莫名的开始后悔起自己之前轻率的判断。 云墨屈膝蹲下,用帕子包住一块黑炭,慢悠悠的站起来,笑道:“周管事,麻烦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篓子黑炭有一半都是受了潮的?” 她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笑意并未入眸,语气也一改之前的谄媚卑微,带上了一分咄咄逼人的厉色。 周德安握了握发汗的手,勉强镇定下来,走到跟前,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道:“作死的鬼,哪个小杂种羔子这么不小心,把这些潮碳放到给主子们的份例里了?看咱家回去查出来,不打死他!” 又哈着腰赔礼道:“云墨姑娘真是对不住,都是我手下那些笨手笨脚的,幸好你发现的及时,我这就让他们换。” 云墨冷笑道:“周管事,若不是我无意间将这篓炭弄倒了,还不知道里面掺了水分呢,您说说,要是我将这些炭拿回去,给我家主子怎么交待?我家主子身体不好,是圣上开恩,让她能在宫中养病,如今我家主子身体好些了,却没有足够的炭取暖,这大冬天的,没病死,倒先冻死了,岂不是辜负了圣恩?”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6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