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少的时候就好勇斗狠,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当下凶性大发,宁可不挣这个钱了,也要先将这小子宰了再说,直接就伸手去掐小世子的脖子。 小世子年纪小,力气也弱,这会儿被掐中脖子,一只手只好拿着短匕乱挥乱刺,林三一只手想要将那短匕抢过来,另一只手力气难免就小了一些。 林三半个身体在外面,嘴里又在发狠,小世子虽说被掐着脖子,没法呼救,但是腿已经伸到了车门外头乱蹬,正巧附近有人经过,却是平王府庄子上送菜回来的人,远远一看,只看见一双小脚,上面还压着个男人,还以为车里是个女子,被人挟持□□,顿时起了侠义之心,当下就抄起一块石头,悄悄凑近,他没看清楚下面是谁,只对着上面那个人脑袋就砸了过去。 林三直接被砸得断了气,那人才发现,下面不是什么女子,而是个穿着华服的小孩子,这会儿已经被掐晕过去了,顿时吓了一跳。 这人能负责给王府送菜,自然是个眼明心亮的,一看孩子身上的衣料,就知道这孩子定然出身不差,而那个被杀的,穿的不过是寻常茧绸,外人看了倒像是那么回事,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估摸着也就是个仆役之流,当下也不在意自己杀了人,只想着赶紧将人救了,回头好能得点好处,便将林三的尸体往路边荒草丛里一扔,琢磨着这个时间进城已经来不及,还不如先回庄子上找个大夫,而送菜的牛车速度太慢,就叫那拉车的老牛自个回去,然后自己驾着这辆马车往庄子上赶。 到了庄子上,庄头一查看小世子身上的佩饰还有他一直握在手里的那把短匕,顿时确定,这位肯定是城里某家高门显贵家的孩子,只怕是被人给绑了,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 他们找了大夫回来,人倒是醒了,但是一时半会儿却说不出话来,也可能是对他们也不放心,就抓着个匕首,一声不吭,无奈之下,只得叫人先服侍小世子休息,然后准备第二天再去打听京里谁家孩子丢了。 哪知道第二天,就知道尸体被发现了,一大群衙役在四处搜查,但是询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又不说,庄子上这些人顿时有些麻爪,生怕被卷到什么贵族阴私里头去,便想着叫人去平王府将事情禀报一声。 而屋里的小世子一听平王府的名号,顿时想起自己弘文馆的小伙伴来了,他这会儿嗓子还难受得很,但是还是哑着嗓子问道:“你们是平王府的?” 庄头赶紧解释道:“小公子,咱们正是平王府的,这里是分给王府的皇庄,咱们这些人就在庄子上办差,小公子若是还不放心,我们这儿,还有平王府的腰牌呢!” 小世子一瞧,便认了出来,因为跟他们王府的腰牌区别不是很大,当下才放下心来,便叫庄子上的人先去平王府传话,只说自己是小王爷的堂弟,也在弘文馆读书。庄头一听,不敢怠慢,亲自骑马进城,给平王府带话。 这京里根本藏不住什么事,宗室里头大多数人家可都知道,克俭郡王府家的小世子丢了,这会儿听到庄子上来的消息,顾晓立马叫人带着庄头去给克俭郡王府传消息。 克俭郡王听说儿子无恙,被平王府庄子上的人救了,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一整晚都没睡的他几乎当时就是一个踉跄,差点就瘫倒在椅子上。 他难掩脸上的喜色,忙说道:“替我多谢府上,回头我定当亲自携了小儿上门致谢!不知小儿如今如何?” 庄头赶紧说道:“小世子当时被那凶人给掐晕了,昨儿个就醒了,只是嗓子疼痛,还不怎么方便说话,其他倒并无什么损伤!” 克俭郡王喃喃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当下就叫人套车,要亲自去庄子上接人。 庄头也明白克俭郡王的焦急,当下便表示,自己前头引路。 庆王在一边也是松了口气,孩子若是没事,这事对外就可以定性为地皮流氓见财起意,想要绑了小世子要赎金,不至于叫外头人觉着是宗室内部同室操戈,那就是一场笑话。 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皇家更是如此,前明完蛋得那么快,也是宗室已经将地方上搞得天怒人怨,以至于底层宗室都跟着造老朱家的反,本朝自然不能这般,起码宗室对外,得是一个比较光鲜的形象。 当然,若是那位真的为了爵位,为了财产,连侄子都害,查出来之后,也定然不会给他一个好结果,不过,那肯定也就是私底下将人给处置了,绝不会闹到外头去。 等到克俭郡王接到儿子,看到儿子细嫩的脖子上还有几个青紫的指印,不由愈发后怕起来,亏得被人发现,及时干掉了林三,要不然的话,自个儿子这细细的脖子,真要是被掐折了。 他以前还秉承着抱孙不抱子的原则,对这个儿子明面上并不算亲近,这会儿情绪上来,忍不住抱住了儿子,眼泪都流了下来:“好孩子,还好你没事!” 小世子之前一直强作镇定,这会儿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父王,你怎么才来啊!我好怕!” “不怕不怕,好孩子,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克俭郡王抚着儿子的背,轻声安慰道,等着小世子不哭了,才问道,“救下小儿的是哪位壮士,本王要亲自感谢他!”哪怕明知道这里都是平王府的奴婢,他这会儿也郑重其事以壮士称之,只要对方愿意,他甚至肯帮他脱籍,给他足够的财产,让他一家子舒舒服服做个小地主。 那送菜的庄户过来,从他知道自己救了个王府世子开始,他就有些恍惚,哪怕早知道自己救的是个小贵人,谁知道竟是个世子呢?对他来说,虽说不至于是天边的人物,但也是寻常根本够不着的人。庄头还能隔着屏风听府里太妃娘娘吩咐,他这样的人,只能隔几天驾车去王府后门那里送个菜,能跟他打交道的也就是府里的小管事罢了。 他一直盘算着这次救了人能得什么赏,家里婆娘连得了钱之后,拿钱做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结果这会儿被带到克俭郡王面前的时候,还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克俭郡王却是心中喜欢,这样质朴的人,才会在发现不对劲之后,果断上前救人,他但凡犹豫一下,只怕见到的就是自己儿子的尸体,当下便忙叫人将他扶起,又郑重其事地亲自开口道谢,只叫那庄户手足无措,又听郡王爷和和气气地问他想要什么谢礼,一时间又期期艾艾不知道什么好,只急得一边的庄头拼命给他使眼色,生怕他恶了克俭郡王。
第83章 这庄户虽说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在克俭郡王说可以给他脱籍的时候,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开玩笑,这年头的平民是那么好当的吗?在庄子上, 他只需要负责隔几日送一趟肉菜,就能按月拿到月钱,年底还有一笔年货和赏钱, 不用考虑什么徭役,也不用考虑田税的事情, 可真要是脱籍出去了,那就不一样了。他刚开始还能借着一点王府的势, 但是之后呢! 最重要的是,脱籍一般是为了儿孙, 可他自觉自家孩子真没什么出人头地的天份,五六岁的年纪, 就能看出来是个夯货, 每日里上房爬树,撵兔子掏鸟窝倒是样样在行,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味道,但要说读书认字,那真的是半点不感兴趣。 既然不是这块料,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庄子上做个庄户, 旱涝保收,一辈子不用担心饿肚子,真要是出去了, 又没个学问,也没什么靠山, 落户了又是外来户,不被排挤才怪! 见庄户不愿意,克俭郡王直接赏了他一百两银子,还有几匹茧绸,几匹纱罗,连同他媳妇都得了一套银头面,可谓是给足了体面,只将庄子上的人看得眼热非常,只恨之前出去的不是自己。 克俭郡王先去谢了那庄户,隔了几天,小世子脖子上的青紫褪去,又确定无甚问题了,便又携着儿子来平郡王府拜访。 其实这事还是有些尴尬的,因为克俭郡王是个鳏夫,而顾晓又是个寡妇,凑在一起总觉得有些奇怪,还容易叫人多想。好在克俭郡王选择的这天是弘文馆休假的日子,可以叫徒嘉钰出面,顾晓隔着屏风与他说几句话便也罢了。 克俭郡王因为年龄比徒宏远略小几个月,这会儿隔着屏风便说道:“见过嫂子,此次若非嫂子家人得力,我儿只怕便遭了不测!” 顾晓赶紧说道:“叔叔不必如此,也是侄儿吉人自有天相,这才赶上了!” 两人互相客气了一番,之后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克俭郡王之前还觉得自己不用续弦,但遇到这种事情,不续弦还真是不方便,只得干坐在那里,倒是一边小世子徒嘉岚已经开始跟徒嘉钰吹起牛来,毕竟,遇上一个穷凶极恶的凶徒,还能全身而退,甚至还将对方给杀了,当然,他自以为是自己杀的,横竖他也没看到林三的死状,并未留下什么阴影,因此,这会儿很是得意,表示自己当时如何临危不乱,手持匕首,趁其不备,如何果决出手…… 徒嘉钰听得竟是有些羡慕,忍不住说道:“要是我遇上了,肯定比你还厉害!” 顾晓听得脸都青了,你还想遇到这种亡命之徒?这次要不是徒嘉岚运气好,那是真的就凉了,任你天潢贵胄,死了又有什么用,说不定连尸体都被扔在荒郊野岭喂狼。 只是当着克俭郡王的面,不好训斥,只得暗自记下来,准备回头好好教育一通。 而克俭郡王这会儿脸色也有些不好,摊上这么一件事,他都快要吓死了,两三天的功夫,头上白头发都熬出来了,结果这小子居然半点不觉得后怕,反而还想再来一次,你是觉得自个亲爹活得太长了是吧! 因着两个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克俭郡王也坐不住了,忙不迭又道了谢,急急忙忙就带着徒嘉岚回去了,只怕徒嘉岚回去之后,少不得要领略一番如山父爱。 至于徒嘉钰这边,顾晓琢磨了一下,觉得对于他来说,光是嘴上说教,他也只会口服心不服,回头真要是跑出去闹出什么事端来,那就糟糕了。 因此,顾晓直接叫了府里的护卫,跟他们说了这事,又给了徒嘉钰一根棍子,上面绑了一包石灰粉,让他拿着这个,用各种方法去偷袭那些护卫,但凡能在护卫身上的致命处留下石灰痕迹,就算他有能力反抗。 顾晓怕这些护卫放水,又许了重赏,没在身上留下石灰印的,赏半年的月钱,在非致命处留下一道石灰印的,赏三个月,留下两道的,赏两个月,留下三道的,赏一个月月钱,留下三道以上或是在致命处有石灰印的,不光不赏,还得罚一个月。 顿时,这些护卫哪里还敢放水,距离徒嘉钰这个小王爷正式当家做主怎么着还有十年八年的时间,总不能到了那个时候他还记现在这个仇,何况,大家也都是为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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