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嘉钰也不明白这里的道理,他觉得自己是小王爷,自家亲妈就是跟着自己住的,所以,以后贾瑚的母亲跟着贾瑚,那也没毛病。 等到在正院那边用了饭,两人跟顾晓说起这话,只将一群人都逗乐了。顾晓也没有打破他的希望,只是笑道:“那你以后可要好生用功了,你父亲是一等将军,你以后想要带着你母亲另立门户,怎么着都得有个差不多的爵位或官职才行!”她没有说的是,这样的前提,其实是贾赦不在了,贾瑚在外做官,就可以以奉养生母的名义带上张氏一起赴任。不过,就贾赦那等于国于家无用,反倒是各种祸害他人的货色,早死才是积德! 贾瑚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难度,很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起了林如海。 吴嬷嬷在一边笑道:“林家跟隆安侯府,勉强也算是老亲呢!” 顾晓一愣,笑着问道:“我却是不曾听说,嬷嬷是家里的老人了,不妨跟我讲讲?” 作为家生子,吴嬷嬷对于顾家的许多亲戚知道的比顾晓这个小一辈的多多了,这会儿便耐心解释道:“林家祖上在前朝与娘娘家祖上同朝为官,后来两家也有过联姻,不过联姻的只是两家的旁支,所以娘娘不知道。后来改朝换代,顾家与林家都算是文官出身的勋贵,走得也略近一些,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两家就没了多少往来,娘娘若是想要知道就里,不如问问夫人!” 顾晓点了点头:“倒是真要问一问,要不然日后见着林夫人,说起往日渊源,我却半点也不知晓,那就太失礼了!” 吴嬷嬷也是含笑不语,贾敏才嫁到林家几年,只怕许多事情,连林如海都不清楚呢!之前林家老夫人在姑苏去世,丧信都没有送到隆安侯府,可见林如海这边也不清楚两家曾经的渊源。 吴嬷嬷说得语焉不详,徒嘉钰顿时就觉得有些没劲,贾瑚倒是想着什么时候回去问一下母亲,或许母亲会知道一些。 顾晓也就是随口一问,她当年见到的贾敏还是个小女孩,若是想要见识一下绛珠仙子,起码也得有个七八年,不过,贾敏真的成婚十年都不曾生育吗? 顾晓心里略算了算时间,都有些替贾敏觉得焦虑了。这年头的大家主母一方面怕生孩子,生育的风险实在是太大,所以,为了避免连续产育带来的风险,大多数嫡妻都不会在意让丈夫去找小妾,横竖讲规矩一些的人家,都不会叫小妾爬到嫡妻头上去。到了民国时期,谭延闿都已经是一省督军了,为了让生母的灵柩能够从祠堂正门抬出去,还得自个躺到棺材盖子上耍无赖。而在正常情况下,庶出就算是出了头,只要嫡母不让位,生母也还是得老老实实给正室打帘捧饭。 但是相应的,又不能没有孩子!放到21世纪还有吃绝户的呢,这年头只有更严重的。而在不能确定自己生不了的情况下,谁会愿意搞出个庶长子出来呢!按照此时的律法,嫡庶子男,除官荫袭先尽嫡长子孙,其分析家财田产,不问妻妾婢生,止以子数均分,甚至,外头被承认的私生子都能捞到一部分。在这样的情况下,嫡妻除非想要丈夫死后仰人鼻息,就得想办法拼个嫡子出来。 想到这里,顾晓愈发庆幸,徒宏远已经狗带了,要不然,以他那等性子,王府还不定要多出多少庶子庶女出来呢,到时候,徒嘉钰还好,末儿就吃亏了。 怀着这样隐秘的庆幸,顾晓宣布晚上加餐,徒嘉钰和贾瑚都可以自己点菜。 徒嘉钰眼睛一亮,当下就说道:“那我要一盘炸鹌鹑!”小孩子多半喜欢这种油炸食物,不过,顾晓琢磨着油炸食物对身体不好,因此,并不叫徒嘉钰经常吃,十天半个月才会有一次。贾瑚原本在王府还有些拘谨,但是这些日子以来跟徒嘉钰玩得好,顾晓对他也跟对自家孩子一样,毕竟,这又不是后世,家里就那么点地方,生活压力又很大,再长期养个亲戚家的熊孩子,大多数人都没法心平气和。现在的顾晓,这么大一个王府,好几个院子都只能暂时封存,只叫人隔一段时间去洒扫一下,还有一群人围着伺候,又不缺钱,家里多个孩子,只觉得更热闹一些。 贾瑚如今在王府也过得比较自在,便也不推脱,跟着点了一个樱桃肉,虽说大冬天的没有新鲜樱桃,但是之前做好的蜜汁樱桃还是有一些的。 顾晓听到两人点的菜,不由一笑,当下也点了个清炖鸭子,又叫再添几样清淡的洞子菜,立马就有人去厨房传话,叫她们赶紧准备起来。 顾晓算算时间,笑道:“过几日便是冬至了,九九消寒图也该准备起来,你们两个跟着先生也该学了几笔,不如今年就用你们两个画的?” 徒嘉钰满口答应下来,忙不迭地就叫人去铺纸磨墨,又跟贾瑚商议着要画成什么模样,看到已经能够扶着栏杆站起来的末儿,更是笑道:“我给末儿也画一副,叫末儿每天用手指在上面点一笔便是!” 末儿听到自己的名字,便转头看向徒嘉钰,然后干脆就往地上一趴,顺着地毯就往徒嘉钰脚边爬了过来。 徒嘉钰有些吃力地抱住末儿,笑嘻嘻问道:“末儿,你也想要来画吗?” 顾晓便笑着吩咐道:“去我匣子里头把那些香粉拿出来,如今也不用,不如给他们几个小的拿着玩!” 原身嫁到王府,虽说心情很多时候都有些抑郁,但是一应供给都是好的。像是用的粉,便不是铅粉和米粉,而是珠粉、桃花粉、玉簪粉,再不济也得是檀粉。 春香便从妆台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金丝螺钿三层妆盒出来,开了上头的暗扣,将里面的胭脂水粉乃至螺子黛都拿了出来,零零总总装了十几个盒子,几个丫头一起上前,才将这些盒子摆到桌案上。 徒嘉钰和贾瑚之前都只见过自家亲妈摆弄过这些玩意,自己却是没上过手的,这会儿也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春红先开了一个绘着桃枝的白瓷盒子,然后就叹道:“真是可惜了,几个月不用,这些胭脂膏子都已经干掉了!” 顾晓探头看了一眼,笑道:“这有什么,取了花露过来,再调一调便是!横竖是给他们几个拿来玩的,就不用太挑剔了!” 春燕开了好几个胭脂盒子,里头或红或粉,都已经有些干涸,却还残存着一些甜香。春雨这会儿也拿了一瓷瓶花露过来,打开瓶塞,将花露滴入盒子中,又拿了一根玉簪慢慢调匀。 顾晓也来了兴致,便用手指沾了一点,点在纸上,便落下一点嫣红,看着真如花瓣一般。 末儿顿时兴奋起来,小手几乎直接塞进了盒子里,沾得满手都是,然后一巴掌拍在纸上,顿时印出一个有些残缺的手印来,看到手印,末儿高兴地“嘎嘎”笑了起来,简直跟个小鸭子一般,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更是不得了,九九消寒图也别画了,末儿一屁股坐到了桌案上,两只手都沾满了胭脂,将纸上,桌上,乃至自己的衣服上脸上抹得到处都是,逗得众人笑个不停。 玩闹了好一阵子,末儿才觉得累了,奶娘这才抱他下去洗脸洗手换衣服,再吃一顿辅食,哄他小睡片刻。 几个丫头重新收拾了桌案,徒嘉钰和贾瑚也各自画了两幅《九九消寒图》,几个丫头拿了放到一边去晾干,回头还得送出去请人尽快装裱。徒嘉钰画的两幅一幅给顾晓,一幅给末儿,贾瑚画的一幅留在这边屋里,一幅准备托周嬷嬷送回去给张氏。 顾晓一时手痒,她上辈子家里重男轻女,没学过什么才艺,但原身在家的时候却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琴棋书画虽说算不得精通,却也都通晓一二,这会儿便干脆用螺子黛当笔,描出一幅九枝素梅来,每一支上各画了大大小小九朵梅花,之后只需要按照天气往梅花上涂色便可。 顾晓的水准自然是比徒嘉钰强多了,徒嘉钰一看就喜欢上了,当下便要讨了过去,说是等装裱好了挂到前院自个屋里去用。 顾晓自然不会反对,一口答应了下来,又笑道:“既然你拿走了,那可得好好画,等到了春分,我可是要看的!” 徒嘉钰拍拍小胸脯,信心十足:“我肯定会画得很好看!” 贾瑚看着顾晓与徒嘉钰的互动,有些羡慕。 张氏出身大家,性情内敛矜持,即便心中疼爱长子,也不会表现得太过亲近,像是顾晓与徒嘉钰这般自然的亲密姿态,显然是不会有的。 顾晓也没注意到贾瑚心中那点小念头,见两个孩子不想再画了,干脆将还能用的脂粉都分了下去:“这些你们拿去吧,自己不用,送人也行,比外头卖的可强得多!”她如今也不好出门,就算是见客,也得顾忌一下是孝期,免得叫人抓住了把柄,因此,这两年便只用各种护肤品,这些胭脂水粉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分出去算了,等回头除了服,自然有好的使。 一帮丫鬟欢天喜地地应了下来,她们都还是年轻的女孩子,哪有不爱俏的,当下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将东西分了,又谢顾晓的赏。 顾晓笑道:“这些你们私底下用用便是,莫要叫外人见到!” “娘娘多虑了,奴婢这些人又不是什么不晓事的人,有了好东西藏起来还不够,哪能露在外头呢!”春红笑道,别说是露到外头了,便是出了正院,她们也是不会松口的,毕竟,有个不省事的侧太妃在那里,谁知道这位会不会来一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呢? 事实上,李氏如今已经消停多了。很多人之所以学不乖,无非就是没真正跌过跟头。 李氏前头二十几年,那真的是顺风顺水。出生在地方上的地主人家,家里也算是小有资财,因为家里有个皇子外甥,地方上的官员乡绅也都很给面子,就算是物质生活比不得入了王府之后,但是精神生活其实很丰富,毕竟,身边丫头都是佃户家的女儿,哪里敢不奉承讨好她呢? 等到大一些之后,就得知,宫里头姑妈已经允诺了,将她嫁给做王爷的表哥。然后,徒宏远就给这个当时还没见过面的表妹准备了丫鬟嬷嬷,连衣裳首饰零花钱都包了,可以说,一瞬间从人间飞到了天堂。之后数年,她在府里名为侧妃,其实除了不能出去交际之外,几乎就是半个女主人一样,都要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徒宏远没了,原本的特殊待遇随之消失的时候,她就开始受不了了。结果得罪了顾晓之后,看似应有的待遇没有打折扣,实际上,这深宅大院,想要让人难受,那真是再简单不过。 李氏如今算是清醒过来,纵然心中也有怨愤,但是,用她身边伺候的人私底下劝她的话来说,这平王府里,又不是没有别的姬妾孩子,她一个侧太妃,乃至徒嘉泽一个庶出的皇孙,就算是悄无声息没了,又如何呢?外头都知道,徒嘉泽从小身体不好,夭折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若是没了儿子,她跟着忧思过甚,跟着去了,也是说得过去的。所以,再作妖,那就不是如今这样饮食起居不顺心了,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横竖宗室子弟成年就可以封爵,她再熬过十几年,就能跟着徒嘉泽一起分府出去,何必非要头铁,跟太妃过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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