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侯夫人摇了摇头,说道:“圣心难测,谁知道呢?”这等事情,完全就要看圣上的心思,圣上若是觉得当初光是死了个肃王还不解恨,那宁国公主就算是老老实实待在自个公主府里,迟早也会被惦记上,若是圣上觉得是驸马不将公主放在眼里,也就是不将皇家放在眼里,那治国公府也得跟着倒霉。 “公主会不会是故意的啊!”顾晓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毕竟,肃王死后,宁国公主便在圣上那里失了宠,与其在家等着另一只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地,不如闯出点祸来,看看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虽说这样冒险了一些,但是圣上之前死了那么多孩子,如今也该对留下的子女多出一些宽容才对,尤其是对自身皇位没有威胁的公主。 隆安侯夫人严厉地瞪了顾晓一眼:“不可胡说!有的事情,心里可以这样想,却不能说出来,明白吗?你啊,如今在府里没有别的顾忌,竟是开始言语无忌起来!” 顾晓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拉着隆安侯夫人的胳膊说道:“我就是随口一猜嘛,真不是故意的!” “行啦,记着就好!你又不是以后只在王府的圈子里过日子,还是要跟宗室,跟宫里打交道的,谨言慎行永远不会错,明白没有?”隆安侯夫人心一软,但还是再次告诫道。 顾晓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又叹道:“以前竟是不知道宁国公主是这样的脾气,早知如此,倒是该结交一二的!” “你这丫头,也不看看情况!先平王毕竟是死于宫变,肃王也是参与者之一,你那些妯娌,不知道多少恨着宁国公主呢,你贸然跳出来,是嫌自己日子太好过吗?”隆安侯夫人顿时觉得自己之前不该心软的,她几乎是在顾晓耳边说道,“知道你觉得宁王没了,自己反倒是自在了,但是,在外头,你还得表现出一副伤痛的模样,要不然的话,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顾晓悚然一惊,看向了隆安侯夫人,惊讶道:“我表现这么明显吗?” 隆安侯夫人没好气道:“怎么不明显,你如今这气色,简直像是在家的时候一样,跟之前那几年,就是两个人!要不是你是我亲生的,我都要怀疑你换了个人了!” 这话说得顾晓有些心虚,只得抱着隆安侯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我就是前些年过得太憋屈了嘛,我听说,男人到了中年,就盼着升官发财死老婆……” 隆安侯夫人连忙嗔道:“才要你谨言慎行,又口无遮拦了!原本我还以为可以放心你了,现在看起来,我真是放心太早了!” 顾晓讪笑一声,说道:“这不是在自个家里嘛!” “自个家里也不行!”隆安侯夫人愈发没好气起来,“早知道不该跟你说这些事情,就该让你什么!” 顾晓忙说道:“妈,你就跟我说嘛,除了这事,还有别的吗?” 隆安侯夫人就算是知道,也不想再跟顾晓说了,直接推脱道:“我哪里像是你,如今倒是轻松自在,我还管着一家子的事情,你两个嫂子都是不中用的,我这把年纪了,还要为儿孙辈操心……”说着,都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顾晓有点慌,因为自己俨然是□□心的那个,只得在一边插科打诨说道:“有道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嘛!妈你看我现在这样,就算是女儿七老八十了,也得妈你帮着看着呢!” “等你七老八十,我都一百多了,那不是老妖精了!”隆安侯夫人被哄得高兴了,又忍不住啐道。 “那什么老妖精,那就是老寿星,是我们这些儿女的福气!”顾晓笑道。 隆安侯夫人见顾晓如今如同在闺中一般开朗,也是心中安慰,当初女儿出嫁之后过得不好,她跟丈夫不知道暗地里头埋怨了多少次,早知道这样,不如早早就给女儿定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就算没有皇家富贵,起码日子过得顺心称意。好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虽说这样说不太好,但是隆安侯夫人还是感谢平王死得正是时候。 经不起顾晓的缠磨,隆安侯夫人只得又挑拣着说了几件最近京中发生的大事,比如说礼部侍郎与太常寺少卿丞两家结了亲,以后就是儿女亲家。东城那边养生堂元宵节前夕不慎走水,烧了不少屋子,一些孩子没了着落,顺天府帮着修缮房屋的时候又倡议京中官员富户可以在养生堂领养几个孩子,也算是积德行善,也不知道后来有几个孩子被领养了。崇福寺了尘大师宣布自己要外出云游,将住持之外传给师弟了缘…… 这些消息比起之前驸马出轨,公主捉奸来,就太平淡了,顾晓听得都觉得有些无趣,谁想知道这些事情啊,一点刺激的都没有。 见女儿听得无聊,隆安侯夫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道:“瑚哥儿过来难道没跟你说,他们府上那个贾敬,说是要出家了!” 顾晓一愣:“啊?瑚儿没说过啊!不过,他隔壁伯父的事情,应该也不会跟他说吧!” “这倒也是!”隆安侯夫人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说道,“我听你爹说,贾敬说是出家修道,实际上就是为了保住宁国府的爵位!之前的事情他掺和得有点深,要不是有祖上的遗泽还有先荣国公的功劳,根本就别想脱身!只是,他之后再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是不可能了,甚至还会连累儿孙,这才想要出家,将他们府上的爵位传给他儿子!” “他这样真能行?”顾晓疑惑道,“我听人说,贾敬就一个儿子,似乎也是个不成器的,他就不怕自个出家了,他儿子把家业给败了?” 隆安侯夫人看了顾晓一眼,叹道:“两害相较取其轻,他要是不肯退这一步,宁国府说不定都没法传到下一代了,还能被儿子败了家业?” 顾晓这下明白了,怪不得贾敬后来哪怕贾珍再胡作非为,也没回来,自个还把自己给折腾死了,看样子,也是破罐子破摔。 “那两府的事情乱糟糟的,虽说有你表姐在,但是以后他们两府的事情,你少掺和,明白没有?”隆安侯夫人最是不喜欢这等风气不正的人家,以前还算是过得去,贾代善一走,竟是有了些江河日下的意思。 “那表姐那边以后可就难过了!”顾晓跟着叹道。 隆安侯夫人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府里爵产分离,对于你表姐他们那一房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到时候直接分门别院,撕扯干净,以后荣国府有什么污糟事情,他们那一房最多就是个管家不严的罪过!” 顾晓说道:“就怕他们那一房好处没沾到,等有了罪过,仗着袭爵的是大房,都让大房背去!” 隆安侯夫人顿时有些不确定起来,她沉吟一番:“瞧荣国府那位老太君的偏心模样,这事未必没有可能,那贾赦也不是什么能安分守己的人,别到时候又连累了你表姐和两个孩子,回头我得找个人跟她说一声,叫她将贾赦看紧了!” 想到这一层,隆安侯夫人就急了,张家如今不在,他们这些做亲戚的也只能多护着点,回头也有个交代。
第47章 宁荣二府真的风气愈发败坏, 其实也是到了后来的事情了。如今贾敬还没真的出家,只是刚趁着开印上了折子,要等圣上批复了再说。何况, 贾敬就算是真的出家了,余威还在,府里头还有他媳妇呢, 贾珍一时半会儿还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总要等到他确定贾敬不管事了,又能糊弄得住他老娘, 然后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隆安侯夫人不过是叫人给张氏传了个口信过去,张氏便明白了隆安侯夫人的担忧。 从小生活在底线比较高人家的孩子, 是很难想象那些底线比较低的人家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的。宁荣二府显然是那种底线并不高的人家。嘴上喊着怜贫惜弱,但是后来满府都知道王熙凤放印子钱的情况下, 大家都没有劝导的意思,便是贾史氏也就当这事是给喜欢的孙媳妇的一项福利。 张氏嫁过来多年, 娘家遭难之后, 就算是看破了贾家光鲜外表下隐藏的势利与冷酷。他们真的做得出李代桃僵、移祸江东的事情来。 张氏想了想,便往贾赦屋里而去。 他们两口子如今住的是荣国府的旧宅, 贾赦一时赌气,直接连门都给封上了,大房如今跟另立门户差不多。贾史氏也心虚,免了贾赦与张氏两口子的日常请安,只需要初一十五过去也就罢了。 若是之前, 张氏还得推脱一番,如今张氏坦然接受,你都明说要跟着小儿子过日子, 把整个荣国府分给小儿子了,还指望我们夫妻两个晨昏定省, 继续给你做孝子贤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自家单门独院,大房这边,张氏又趁机借着贾赦的手,清理了一批人,如今这东院就变得安全多了,起码不会有下人公然探头探脑,给荣禧堂那边通风报信。 当然,这也给了贾赦胡作非为的本钱。像是这会儿,又是孝期,又是青天白日的,贾赦就在自个屋里跟一个丫头动手动脚。 听到外头守着的人喊着:“老爷,太太来了!”那丫头惊得想要躲避,却被贾赦一把捉住,手往小衣里面一伸,调笑道:“你躲什么,正好给你太太端杯茶,过了明路,以后也伺候太太!” 张氏走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她也不动气,她都两个儿子了,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没必要再冒生育的风险,就算贾赦有再多姬妾、儿女,也威胁不到他们母子的地位。因此,张氏只是说道:“老爷若是忙完了,不如听我说几句,免得回头缇骑都上门了,老爷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贾赦吓了一跳,直接将那丫头往旁边一推,差点没将她摔个跟头。那丫头脸色通红,又羞又怕,赶紧给贾赦和张氏行了个礼,就忙不迭跑了出去。 贾赦看着人跑了,才看向了张氏,急道:“你说什么?怎么又说到缇骑了?难不成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张氏冷笑道:“老爷居然还知道担心?你要是继续这般一味高乐,那不是迟早的事吗?” 听张氏这般说,贾赦略微松了松神,不过还是继续问道:“太太这话怎么说的,我窝在家里,难不成还能再惹出什么祸事来不成!” 张氏直接问道:“老爷的一等将军印和名帖在哪里?” 贾赦一愣,然后从书桌下的抽屉里将一枚铜印取了出来,然后说道:“印在这里呢,倒是名帖,之前老太太要过去了!” 张氏冷笑道:“老太太如今要这名帖有什么用,只怕早落到二房手里了。回头二房拿了你的名帖,盖上荣禧堂的印,办了什么事情,你说到时候是找你还是找二房呢?” 贾赦并不傻,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拧起了眉头,气道:“好哇,原来在这里等着老爷我呢!老二这个假正经,就知道仗着老太太,我得去把名帖要回来!”说着,就往外头走。 张氏也没拦他,这种事情,张氏没法去找贾史氏,就得叫贾赦去。贾赦如今是破罐破摔,如果说以前还有着典型公侯子弟的矜持与傲气的话,如今被贾史氏几次三番地PUA,他已经“进化”成了一个无赖。而对付贾史氏,孝顺只会成为她拿捏你的工具,只有你足够无赖不要脸,才能在她那里占到一定的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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