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的东西就很敏感,比如说辽东那边进贡的人参还有一些皮毛,素来都是严格只能进贡给皇室,由宫中分派。这等海外藩国的贡品就更敏感了,人家是为了天朝上国而来的,你一个臣子,也敢僭越! 若是各家老一辈还在,这事还能糊弄过去,毕竟,老一辈与国有大功,到时候低个头,罚酒三杯也就罢了。可是如今老一辈的人都不在了,谁家敢为了王家这破事背书! 贾史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王氏,无奈道:“当初你大嫂子家里的事情,那会儿国公爷还在呢,都没办法,如今就我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办法!” 王氏更急了,忙道:“张家那是牵扯到东宫,可是我们王家却不是这样,别的也就罢了,便是罚没家里的产业,追缴所得也没关系,只要保住世职就可以!” “你还想要保住世职?”贾史氏看着王氏的眼神都有些奇妙了,你这是怎么敢的啊,一家子不因此被问罪就算是好事了,你还只想破财消灾?有这样的好事,那去年那些被问罪的人家不是白死了! 王氏这会儿都有些口不择言了,说道:“老太太,不就是私藏了一些贡品吗?做过这种事情的人家多了去了,便是咱们家……” 王氏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贾史氏兜头浇上来一杯茶水,也亏得水不算烫,要不然王氏这会儿能原地跳起来,饶是如此,也被搞得极为狼狈:“老太太……” 贾史氏冷笑一声:“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谨言慎行吗?管好你的嘴,别把咱们家也搭进去,你得记住,你现在是贾王氏,死了也是进咱们贾家的祖坟,别胳膊肘往外拐,一门心思还惦记着娘家!” 贾史氏教训一番之后,还觉得有些不够,毕竟,她真的信不过王氏的脑子,这种蠢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闯出什么意想不到的祸来。因此,贾史氏又警告道:“想想珠儿,想想元春,你也不想他们有个被休弃的娘吧!到时候政儿续弦,我一个老婆子年纪也大了,可未必护得住他们!” 王氏这才被吓到了,对于她来说,儿女才是第一位的,第二是自己,第三才排到娘家,最后才轮得到夫家。她想要救娘家,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有个强势的娘家,她这个出嫁女在夫家才有底气。她嫁到贾家,哪怕贾政只是次子,但其实也算是高嫁了,因为那时候王家正处在一个很尴尬的阶段,王家老爷子退下去了,王子胜是个废物点心,王子腾倒是很有野心和能力,可想要将野心和能力转化为地位和权势,还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努力。王家那时候又被追缴任上的亏空,需要贾家帮着摆平官面上的关系,这才有了王家姐妹俩分别嫁给贾政和薛家少主薛俭的事情。 贾代善在世的时候,王家就只能跟着贾家这个老大哥,贾代善略微漏了点好处给王家这个亲家,王子腾就在军中打开了局面。可贾代善去世之后,贾家这边明明手里攥着军中的关系,自己也用不上,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王家那边早就急了。王氏这些日子以来,跟娘家关系变得愈发紧密起来,被娘家兄嫂一番洗脑,什么娘家好,你才能好之类的,王子腾又许诺,等自己上去了,就想办法推元春进宫,让她真正成为贵人。 王氏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恨不得立刻为娘家抛头颅洒热血,但她之前也是也是锦上添花,如今却要雪中送炭,一个不好,还得引火烧身,王氏顿时就犹豫起来。 她不敢高估荣国府的道德感,或许贾家不会真的休弃她,但是找个借口,让她去礼佛,甚至让她病逝,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就像是张家出事,他们想要让张氏无疾而终,彻底跟张家切割,只不过后来没能成功,张家又没到那个份上罢了。 可如今王家这事,王氏原本觉得问题不大,但是看贾史氏的脸色,她就意识到自己想差了,这事其实很严重,严重到可能影响自己的地步,这就让王氏开始犹豫起来。 贾史氏太了解王氏这个儿媳妇了,本质上就是个凉薄的性子,见她神色犹疑,就知道她动摇了,当下说道:“你先回去吧,王家毕竟跟咱们家是亲戚,是不能袖手旁观,只是也得先打听清楚情况再说。而且,这事归根结底得看圣意如何,若是圣上宽宏,有意网开一面,那这事也就过去了,若是圣上……” 贾史氏没有再说,但是王氏却明白了贾史氏的未尽之意,若是圣上是个小心眼的,觉得外头藩国的贡品,朕还没享受到呢,你们就先享受上了,你们还当自己是东南沿海的土皇帝呢!那样的话,王家这次就凶多吉少! 做臣子的,谁敢将希望寄托在上位者的心胸上呢?人家只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说到圣心,大家只会说伴君如伴虎,圣心难测!可见,做皇帝的人,没几个是真的心胸开阔的,甚至,大多数皇帝堪称是睚眦必报,小心眼得要命! 王氏失魂落魄地回去了,压力却到了贾史氏这边。王家与张家不同,那是在金陵时候就有的交情,要不然金陵那边也不会有四大家族的称呼,哪怕看似凑数的薛家,那也是地方上的庞然大物。 王家海盗出身,道德底线可以说是没有,若是贾家明确表示拒绝拉王家一把,那么王家那边,反咬贾家一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贾史氏就开始后悔,原本贾代善想要给贾政娶一个低品文官家的女儿,她不同意,非要从老亲里头选,史家当时又没有合适的人,正好王家找上门来,她那时候瞧着王氏,长得还行,性子也好拿捏,结果如今看起来,那简直是油蒙了心。哪怕王氏生的贾珠和元春都挺讨贾史氏喜欢,她依旧得说,王氏就是个蠢货。 贾史氏不知道这么多年,王氏跟王家说了多少关于贾家的事情,以前贾代善还在,许多事情就算是有些出格,以贾代善在圣上心中的地位,这些事情都能糊弄过去,但是如今可就说不准了。贾代善的遗泽固然有,但是在圣上那里还有多少份量,还真是说不清楚。 思来想去,贾史氏硬着头皮说道:“去请大老爷和大太太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贾赦依旧窝在自己书房里把玩自己的诸多收藏,张氏也被冬生搞得分身乏术,荣庆堂这边来叫人,两人都露出了不怎么乐意的神色。贾赦是压根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只当贾史氏又想要作妖。张氏倒是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就是始作俑者,巴不得王家倒霉,自然不想掺和这件事。 只是贾史氏都叫人过来了,夫妻两个还是各自放下手中的事情,一起往荣庆堂而去。 夫妻两个如今没了太多的亲密,反倒是如同合作伙伴一般,两人都觉得这样的关系更让自己安心。坐在马车上,贾赦就忍不住问道:“太太,你知道老太太今儿个叫咱们过去,是为了什么吗?” 张氏轻声说道:“老爷,应该是为了王家的事情。我听说王家被人告了,说是他们截留贡品。” 贾赦忍不住撇了撇嘴:“既然是王家的事情,找老二跟老二媳妇啊,找咱们两个干什么!” 张氏安慰道:“不管怎么样,既然老太太叫咱们,咱们过去便是了!”言下之意就是,去是去,到了之后要是让咱们干什么为难的事情,咱们只不答应就是。 贾赦点了点头,心中开始盘算,真要是王家完蛋了,对自个家里可有什么影响,然后脸色就有些不好。 在二门外下了车,夫妻两个一路走进荣庆堂,给贾史氏行了礼,贾赦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说道:“老太太今儿个叫儿子夫妇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贾史氏一看贾赦那惫懒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哼道:“你是我儿子,我没事就不能叫你过来吗?” 贾赦依旧一副无赖模样:“能,当然能,横竖儿子如今在家无事可做,老太太你要是闲着无聊,儿子天天过来陪你也不是不行!”说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啧啧说道:“老太太您这边好东西不少啊,那美人觚是汝窑的吧!这龙文鼒我好像小时候见过,难道就是在老太太您这里看到的?” 贾史氏只听得脸色发青,这不孝子如今是惦记上自己的私房了,说到那龙文鼒,贾史氏有些心虚,因为这个其实是公中的,以前是放在老荣国公贾源书房里,后来被贾史氏趁着自己管家的机会,塞进了自个私房之中,等到贾代善去世之后,便拿出来使用。 贾史氏越看贾赦越想是在看贼,当下喝道:“行了,我还没死呢,你就惦记上了!今儿个叫你过来,不是让你来赏玩我老婆子的私房的,咱们家都要摊上大事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贾赦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刚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就说道:“怎么拿这陈茶来糊弄老爷,换了青凤髓来!” 贾史氏忍着气,叫人下去重新沏茶,又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了张氏:“老大媳妇,你要喝什么茶啊?” 张氏也不客气,面上却是低眉顺眼地说道:“儿媳自生了冬生之后,便添了几分病症,喝不得茶水,烦请老太太赏一盏杏仁茶便是!” 贾史氏只气得一个倒仰,这两口子是跑自个这里点菜来了,不过还是叫人下去准备了,等着上茶的功夫,贾史氏便说道:“前几日,有人举告,说王家私藏贡品,有不轨之心,王家终究是咱们家的老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老大,你说说看,这事怎么办?” 贾赦还在看着多宝架上的摆件,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岳父家里出事的时候,咱们府里也没什么动静啊,怎么着,如今轮到老二岳家出了事,就着急上火了?老太太,您这心也太偏了吧!” 贾史氏气道:“你都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偏疼你二弟一些,那也是因为你能袭爵,你二弟因着生得晚了两年,无论是官职还是将来分家,都要吃亏,我这才多偏着他一点。你父亲当年可是更看重你,张家出事的时候,你父亲还在呢,你怎么不去埋怨你父亲偏心?无非是力不能及,只能勉强自保罢了!” 张氏在一边只低着头,不说话,杏仁茶已经端上来了,张氏捧着白粉定窑杯,慢吞吞地品尝着杯中的杏仁茶,好似这杏仁茶是什么珍馐一般。 贾赦嗤笑一声:“行吧,横竖都是老太太您有理,行了吧!那老太太您叫我过来,总不至于是让我去捞王子胜王子腾兄弟一把吧!您这可就高看我了,您之前都说了,我就是个叫家族蒙羞的废物,连祖上传下来的爵位都保不住,还在圣上那里挂了号,回头还不定如何呢!如今我老老实实在自个屋里猫着,不出去惹事就算是给咱们家积德了,您还想要让我出去,那不是明摆着给人找不自在嘛!” 这回不自在的就变成贾史氏了,扔出去的回旋镖打到自己脸上,这种感觉真的是不好受,她只得说道:“也不是捞他们一把,主要是赦儿你之前认识的人多,去打听一下情况,真要是将王家给治罪了,咱们家也难免有些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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