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也是归心似箭,总是看着徒嘉钰炫自个的弟弟,如今听说自家弟弟已经开始学着说话,如今恨不得立马飞回去,让弟弟赶紧学会叫哥哥才行,免得自己这个哥哥长期不在,让弟弟被贾珠元春抢了去。 实际上贾珠和元春如今压根见不到贾琏,之前贾珠因为读书压力大病了一场,便是贾政这个望子成龙的,也不敢刻意逼迫,毕竟,他到现在就贾珠一个儿子,日后就算再有生育,那也不是嫡长子,不能跟贾珠相提并论。 至于王氏,因着之前拉着贾珠和元春各种哭诉的事情,被贾史氏说成是得了癔症,直接关在自个院子里养病。 王氏生怕自己从养病便病逝,如今非常老实,虽说不至于每日里吃斋念佛,但是早晚必定要颂一遍经,佛珠不离手,人看着也是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 加上她虽说嫁妆缩水了一大截,可管家这么多年,也中饱了不少私囊,她那些陪房下人跟她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光顾着自个的利益,一个个想尽办法到处活动,在贾史氏和贾政的下人那里敲边鼓。 说法也很简单,真要是换一个二太太,人家还乐意跟大房对着干吗?何况,贾政如今这个情况,能娶什么样人家的女儿,要是娶回来一个搅家精,反倒是不好。 而留着王氏,贾珠和元春的地位就不会受到动摇。王家虽说已经失势,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王子胜是个废物点心,据说如今在西北那边每日里醉生梦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自己喝死,但是王子腾却已经在西北打开了局面,如今已经是个小队正,只要再立下一些功劳,就是正经的军官,也算是说得过去。 贾史氏本也不是什么杀伐决断的性子,她原本打算在自个娘家给二儿子寻个继室,但是史家那边委实寻不到合适的人选,那等已经落魄了的旁支,就算占了一个史字,贾史氏又看不上。这般一算,贾史氏觉得王氏居然还算是不错,只得暂时忍耐下来。 总之,如今的荣国府,看似是二房当家,实际上,真正的权力已经落到了大房手里,二房拿着的不过是一些看似光鲜,实际上无关紧要的活计。连同公库,都被贾赦找了个借口,给封了起来,表示王家一脉相承的损公肥私,再叫王氏管着公库,只怕回头库里就能空得跑耗子。与其到时候再掺杂不清,不如现在就杜绝。 至于王氏管着荣国府,钱从哪里来,自然是从荣国府各项收成上来,荣国府还有不少庄子爵产,以前的收成不仅能供一大家子花销,还略有盈余,怎么轮到王氏就不行了? 王氏又不是什么精明强干的人,以前无非就是有个公库供她收买人心,崽卖爷田不心疼,她还能落下不少,可如今贾赦直接断绝了这条路子,让她靠着各处产业的收成来持家,这就快坑死她了。 贾政是个好附庸风雅的,他现在还没去工部当差,自然也没有俸禄可言,就算是有,他那点子俸禄还不够他吃茶的。他按例每个月也有个三十两银子的月钱,这也只能是零花钱,他要养清客相公,要赏鉴古籍书画,哪一样都不是能省得下钱来的。贾政一额外花了钱,贾赦就跟嗅觉敏锐的猎犬一样,立马就要找个借口,同样来公中支一笔钱回去,至于这笔钱花在何处,王氏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得捏着鼻子当做不知道。 像是贾史氏那边,更是奢侈惯了的,光是每日里的吃食,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钱财。加上下头人还得见缝插针捞一点油水,王氏才管了一阵子家,就恨不得立刻回去养病,可惜的是,她明白,自己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那么,贾史氏肯定是要让她把位置腾出来的,她只能是咬牙勉力支撑。 如今中秋,虽说还在孝期,贾史氏却是个好热闹的,不肯简办,便避开十五这个正日子,选了前一天过节。还得一家子团团圆圆,除了已经跑去玄真观修道的贾敬,连同贾敬媳妇和贾珍,都一并叫到了荣国府。要不是林如海不乐意掺和,她连贾敏两口子都想一块儿叫回来。 宁国府那边固然会孝敬一下贾史氏,但那也就是一些月饼瓜果,能值个什么。贾史氏只管开口,说中秋佳节,要给下头下人也添点喜气,哪怕不发钱,也得发一身衣裳,伺候的下人起码有名有姓的那种,每人分一两个月饼不嫌多吧!这么一算,王氏就忍不住想哭。 大房那边如今就在看二房的笑话,哪怕王家已经掉到了泥里,张氏依旧没有谅解王氏,她不会对王氏下手,但是看到王氏倒霉,她回来都能多吃半碗饭。 张氏如今只需要管着大房这边的事情,尤其还不用她掏钱,正常的开销都走荣国府的公账,如此自然省心省事。贾史氏要一家团圆,大房事先已经孝敬了一些月饼还有菜肴,这会儿只需要带着几张嘴过去就行。 王氏已经先带着贾珠和元春到了荣庆堂,瞧见贾赦和张氏两口子同样带着贾瑚贾琏两个孩子过来,心中愤愤,但是面上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过来给贾赦和张氏夫妻行礼。 贾赦懒得理会王氏,张氏打量了王氏一番,王氏这些日子心力交瘁,即便用了一些脂粉,依旧能看出脸上的黑眼圈和眼袋,她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弟妹这些日子辛苦了,也该好生歇一歇才好!” 王氏咬着牙,勉强说道:“都是伺候老太太,谈什么辛苦!”却绝口不提让张氏管家的话,她如今就这么一点价值了,要是再办不好,那在荣国府就真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张氏含笑说道:“弟妹素来孝顺,我是比不得的,今儿个倒要享一享弟妹的福了!” 瞧着张氏言语间还要占自己便宜,王氏只气得肚子都疼,只得将视线转向了贾瑚,见贾瑚还是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便说道:“我瞧着念书是件辛苦事,珠儿之前都累病了,倒是瑚儿看着还好!”意思就是贾瑚在外头根本没好好念书。 张氏根本不搭这个茬,只笑道:“他还小呢,就算科举不行,将来也还有份前程在,我是不想多逼迫他们哥俩的,只要能平安长大,我就阿弥陀佛了!” 王氏一听,就觉得张氏说的是府里的爵位,只愈发不满起来,她又有些笨嘴笨舌,再想说什么,却也无话可说,只得作罢。 妯娌两个你来我往了一番,里头贾史氏就当不知道。她现在可没有那等在府里一言九鼎的权威,贾赦几番吵闹,算是将她作为荣国府太夫人的那点子超然也给打下去了。她如今只想着过自己的自在日子,不想将大房彻底得罪了。横竖她如今看王氏也不那么顺眼,因而王氏吃瘪,她是乐见其成。 等着几个孙子孙女进来给她磕了头,她便笑呵呵地每人赏了点东西,叫他们在自个身边坐下,拿了点心果子分给他们吃。 贾瑚对家里的点心果子兴趣不大,平王府那边如今做点心,讲究的是一个精致自然,其实就是向着低糖低脂的方向改良,尽可能使用食材本身的酸甜调味,而不再增加额外的糖分和油脂。 若是放在寻常百姓人家,大概都会觉得这样的改良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们一年到头能摄入多少糖分和脂肪,根本都是一帮营养不良的,所以高油高糖的食物对他们来说才是最美味的。可无论是平王府还是荣国府,日常饮食就已经提供了足够多的营养,这等点心又不是正餐,无非就是嘴馋时候的小零食,那吃得清淡一些并没有坏处。平王府那边做的点心又精致好看,贾瑚吃习惯了之后,回来就觉得荣国府的点心略有些油腻,这会儿拿着一个奶油炸的面果子,吃了一口便觉得有些腻味,干脆放了下来。 贾史氏也没注意到,而是拿了一个桂花糖蒸栗粉糕哄元春,见贾珠拿了个螃蟹小饺,便说道:“这里面是蟹黄蟹肉,略寒凉了些,你身子才好没多久,吃一个尝尝味便是,倒是可以吃几个松瓤鹅油卷。” 贾珠连忙放下那个螃蟹小饺,谢过了贾史氏,然后拈了一个鹅油卷慢慢吃了起来。 张氏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撇了撇嘴,却也没吭声,一边王氏凑趣,说道:“老太太,这螃蟹小饺也就罢了,下头庄子上才送了许多螃蟹上来,说是比往年的还要肥嫩,今儿席上老太太可得好好尝一尝!” 当着贾珠和元春的面,哪怕王氏这拍马屁都拍得不怎么到位,贾史氏还是愿意给她一个面子,笑道:“那我到时候可得吃两个,叫下头用姜丝烫了热酒上来,正好配着吃!” 王氏听得便应了一声是,然后得意地看了张氏一眼,张氏也当没看到,只是拿了银签子,叉了一块甜瓜送嘴里吃了,只叫王氏看得气恼,自己忙前忙后,倒是叫别人得了清闲。 这点眉眼官司,贾史氏看在眼里,也不放在心上,先带着两个儿媳还有元春在荣庆堂外月台上祭祖拜月。都上香拜毕后,便张罗着叫人在花厅摆饭,因着人少,男女也不分席,只叫女眷坐在贾史氏近边,其他人往下首分坐,总算是凑够了一桌,看起来热闹了不少。 纵然内里有许多龃龉,但是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哪怕贾赦再腻味贾政,也得笑脸相迎,不仅如此,还得听贾史氏的吩咐,拿了汤碗汤匙来,行起了汤匙令。汤匙柄转向谁,谁要么说一首应景的诗,要么讲个笑话,讲不出来大人罚酒,小孩就罚喝一杯木樨露,不过就是玩乐一场。 贾珠自从那次高热之后,人就愈发沉默了起来,只是这会儿人瞧见了多说贾珠稳重,有君子之风,自然没人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这会儿跟大一点的贾瑚比起来,竟是显得有些木讷,王氏对此并无感觉,她自个就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性子,反而觉得贾珠这般正好。但是在贾政看来,就觉得自家儿子比不得侄子,难免心中郁郁,要不是当着贾史氏的面,都想要教训贾珠几句。 贾珠瞧见贾政的眼神,不免瑟缩了一下,正巧这会儿汤匙柄转到了他面前,他原本脑子里还酝酿着几句中秋诗,一时间却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不免有些羞愤,只觉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很是异样,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只觉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处。 而这会儿原本大家等着贾珠念诗,却发现贾珠小脸发白,眼神都直了,不由吓了一跳,贾赦连忙问道:“珠哥儿可是之前受了凉,不如请太医回来看看吧!” 贾政也有些担心,只是当着贾赦的面还得逞强,说道:“刚刚还好吃好喝的,怎么这会儿就病了,只怕是胸中没有点墨,这会儿傻眼了!” 贾史氏一听不乐意了,忙说道:“珠儿是你儿子,不是仇人,他是什么性子,你不清楚,最是要强不过的人,只怕是真不舒服!早知如此,不该在这花厅摆宴,小孩子家家的,身子弱,没得吹了风,冲撞了什么!”说着,忙叫人抱了贾珠,又掐了贾珠的虎口,发现他眼珠子又转动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和声道:“珠儿,你身子不舒服,怎地不早点说,快先带着你妹妹回屋里歇着,等后儿个,咱们家还赏月呢,不差今儿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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